楚寧把程易熙的手掀開，上了藥水的地方，青紫得有些嚇人，司馬麟眼神躲閃地更加厲害。

    婦人一噎，但她一向野蠻慣了，抬起下巴吼了回去，“一個巴掌拍不響，你們打人還理直氣壯的。”

    楚寧嗤笑，“那得問令公子，這衝突是怎麽起的了。”

    婦人見他兒子不吭聲，臉色掛不住，揪著他的袖子問，“怎麽回事。”

    司馬麟避重就輕地挑著說。

    不就是一張什麽破紙嗎，還以為是件什麽了不得的東西。婦人不屑道，“借來看一下怎麽了，早給看一眼不就什麽事都沒有了嗎。”

    怪不得孩子奇葩，這父母的三觀也是夠絕了。

    “不問自取，是為賊也。別人沒同意就拿的，是為搶也。這麽簡單的道理，都八歲了，難道還不懂嗎？”

    婦人臉色一陣晴一陣紫，好啊，這是拐著彎罵她呢，“隻是一張破紙，看看而已，誰要拿了。這麽小氣摳搜的人真是少見了。”

    楚寧不氣反笑，“這道理精辟。”她直接走到院子裏，摸摸架子，翻翻竹簍，在洗幹淨在曬的衣服上蹭了蹭一手的灰塵。

    “賤人，你幹什麽！”婦人難以置信的看著她，伸手就要過來拽她。

    楚寧閃躲開，沉著臉道，“不就是看一看，摸一摸嗎，你這麽吝嗇幹什麽。哦，也對，小氣摳搜的人就是氣量太小，格局不夠，隻是一個破院子而已，我又看不上。”

    “你這個賤人，我讓你牙尖嘴利。”婦人見吵架吵不贏楚寧，氣急敗壞，拿起一旁的掃帚就要來打她。

    “放肆！”身後傳來一道低沉的怒喝，楚寧轉頭去看，程禦背著手走來，眸子深沉懾人。隻是一身尋常便服，可那眉宇種種流露出的威嚴卻叫人心生膽寒。

    程禦幾步走到跟前，將楚寧和程易熙護在身後，目光銳利地盯著綠衣婦人，“杖打他人，嚴重可是要判刑的。”

    實在是程禦的氣勢太強，婦人一下有點膽怯，“你，你是誰？”

    還未聽到回答，正好歸家的那位舉人見到院子裏的人愣了一下，隨後激動又諂媚地行了個大禮，“程……程大人，您怎麽來了。”

    程禦是學子裏望塵莫及的存在，他考了三次才考上舉人，程禦卻是三元及第，一舉成為殿試狀元。遊街的時候，他真真切切地看了幾眼，錯不了。

    等他了解了事情的經過，氣得嘴都要歪了，原來是同個甲班的孩子。和程大人的弟弟同窗，這麽好的攀關係的機會，這死小子反而給他惹了大禍了，看他等會兒不抽死他。

    拉著婦人卑微地連連道歉，甚至要跪地求饒了，楚寧看不下去，“該誰犯的錯就誰認，另外醫藥費也是要照價賠的。以後別再耍橫欺負別人就是。”

    “是是是，應該的，應該的。是犬子愚傻無知，衝撞了小公子。”

    司馬麟嚇壞了，他從來沒見過他爹這麽生氣，被狠狠一拍後腦勺，他帶著哭聲道歉，“對……對不起，我不該搶你的東西，不該打你。我……我錯了。”

    程禦的狀元之名，京都的讀書人人皆知。但學堂裏的人幾乎都不知，原來程易熙就是程禦的弟弟。

    順利出氣後回府，剛才還理直氣壯的楚寧，看著負手走在前頭的程禦，心裏有點怵。

    明明她也沒做錯什麽，被程禦凝重的眼神一掃過，怎麽感覺自己矮了半截。

    程易熙就更不用說了，像隻小鵪鶉老實巴交地走在楚寧旁邊。

    楊氏在門口焦急等了好一會兒，看到他們三個回來才舒了一口氣，楚寧找人回來說一聲的時候，沒講程易熙受傷的事。但楊氏沒放心，檢查了一通，看到了手臂上嚇人的淤青，心疼得不忍心看。

    程禦厲聲道，“可知道錯了？”

    程易熙頭低低的，筆直站在那兒，甕聲甕氣道，“知道了。哥哥對不起，我不應該存了一絲炫耀的心，給大家看我的書簽。”

    “還有呢？”

    “還有，我不應該動手推司馬麟。”程易熙懊惱地來回扣著手指頭。

    程禦冷聲訓斥，“不該做的事，你做了兩件。當你沒有達到足夠能力的時候，失去理智是最差勁的反應。你既衝動動了手，接下來的後果就該承受。或者，等你有了與人爭執對抗又全身而退的本事再說。”

    楊氏以前還敢插手維護，現在都是隻在默默心疼，不敢幹涉程禦的教育。

    大佬不愧是大佬，要求也太變態了，楚寧有點不忍心，“……他才八歲。”

    這樣小的小孩子，看到新鮮東西很興奮想分享很正常，而且這個年齡談理智，是不是太過嚴苛。

    程易熙今天的表現已經很好了。

    程禦對他的要求顯然不一般，“八歲，已經該有處事分寸。”

    楚寧：……你以為人人都是你這樣的大魔王嗎？

    可憐的小肉團被罰晚上不準吃飯，楚寧用同情的目光看著他回房間寫功課，楊氏不放心地跟去處理他的手臂。

    正暗自慶幸自己不是程家人，不用被教訓的時候，程禦喊她，“過來。”

    幹嘛，要是罰她不準吃飯，她會翻臉的哦。

    楚寧先發製人，“我是調查清楚才找上門的，沒有要給你惹麻煩。”

    程禦負著手道，“那婦人可有傷你？”

    恩？不是問罪嗎？

    “沒有，就算你沒來，我也是能躲過的。”她就站在離門不遠處，“我觀察過了，情況不對，我會拉著易熙拔腿就跑，跑十步就是大街，不怕。”

    這般言之鑿鑿真是讓程禦氣結，“這麽衝動怎麽行，你便是回來和我說一聲，也比你單獨闖上門要強。”

    那時候在氣頭上，氣都要氣死了，還管那麽多。

    況且也不確定他會不會按時下值，一來一回，天都黑了。黑燈瞎火的，誰也看不清誰，還吵個什麽架。

    而且，楚寧嘟囔著，“我覺得你對易熙要求太過嚴厲了。”

    程禦不認同，“太嬌慣如何能成才！”

    “不是所有人的資質都同你一般，揠苗助長的道理你應該比我更懂。”

    程禦凝眉道，“我非揠苗，也非嚴厲，而是嚴格要求他。”

    女子氣呼呼，“若是整個童年就隻剩嚴格二字，那也太可悲了。好好的小孩子，幹嘛非得培養成小魔王。”

    程禦無言，抿著嘴看她。

    楚寧鼓著腮幫子回看回去，瞪眼嘛，誰不會。(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