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訓了好一會兒，楚寧的反抗勁也慢慢起來，尤其聽到最後一聲嚴肅的命令，更叫她一時間惡向膽邊生。

    梗著脖子道，“你上次不也去了醉心閣。”就算是為了公事，也還是踏足了煙花之地，性質比她這種純潔觀看要惡劣多了。

    程禦輕哼一聲，“我進去之後直接上的二樓，沒有花心思多看那些女子一眼。”

    “……”

    “進了雅間就讓唱曲的退下了，沒有聽，餘光都未曾瞄一下。”

    “……”

    “酒是喝了兩杯，但其餘的什麽也沒動，沒有冰飲，沒有糕點，也沒有零嘴，滿滿當當一大桌。”

    “……”

    “雅間的門與窗都關著，沒有窗台可以看樓下的鶯歌燕舞，除了聊正事還是聊正事。沒有什麽詩詞歌賦，也沒有琴棋書畫可看。”

    “……”

    楚寧裝死：你直接點我名算了。

    程禦每說一句，楚寧就心虛一分，他臉上的笑不達眼底，比不笑還叫人發慌。

    楚寧沒招了，捏住程禦的衣角輕輕晃動，“我錯了，大錯特錯。我保證，以後我要是再踏足這裏，我名字就倒過來寫。要是我再盯著他們看，就叫我做飯沒有鹽巴，睡覺沒有枕頭，喝水被嗆到，走路被絆倒，吃飯被……”

    “亂說什麽。”程禦情急之下捂住她嘴巴，滿口胡言的女子終於安分地閉上了嘴。

    大手覆在她臉上，手心被溫熱的氣息觸碰，酥酥麻麻，驚得程禦瞬間縮了回去，眼神掃向其它地方，冷淡的麵容險些土崩瓦解。

    楚寧想起這裏的人忌諱這些不吉利的話，格外乖巧道，“哦。”

    不過程禦看起來似乎不像方才那般布滿寒霜，果然發誓還是有些用處，楚寧乘勝追擊，諂媚道，“在我眼裏你最好看了，全天下獨一份的好看。每天拿你做參照，標準都提升好多，看別人總覺得差了幾分。”這可是大實話。

    被她用這樣仰慕的目光盯著，程禦身子一顫，最初的那些氣悶和湧上心頭的濃烈醋意漸漸淡化。尤其她聲音嬌軟討好的時候，程禦根本沒有絲毫招架的能力。

    心裏泛著暖意，熱氣情不自禁地要湧上來，被程禦強壓下去，臉上還是那副冰冰冷冷的樣子，下頜緊繃著，卻沒有了最開始的攝人氣息。

    這是不那麽生氣了吧，楚寧正準備鬆一口氣，就見程禦轉了視線，落到了雲春樓給每一間雅間免費贈送的新畫冊上。溫蓉沒機會拿走，還攤開著放在桌上最顯眼的地方。

    “……”

    她想死，真的。

    程禦好不容易消散去的鬱氣又齊齊掛在臉上，隨意翻了翻，麵色十分難看。

    竟還有男子敞著領口，衣著散漫的畫像，真是！真是不成體統。

    涼涼看她一眼，生氣地轉身而去。

    “唉唉。”楚寧抬腳就要跟上去，又想到和程禦一起齊齊下樓太招人注意，隻好著急地在原地等了一會，這才戴好了帷帽，飛速下樓。

    正擔心程禦走得太快她追不上，卻見樓外不遠處站著一個青色身影，硬邦邦地杵在那兒，聽到身後傳來動靜，才又繼續快步地往前走。

    楚寧喘著氣追上去，拉住他的手臂，輕聲哄道，“那個是雲春樓給的贈品，我沒買，也沒收藏。”

    “哦，原來是贈送的，倒也不用買。”程禦像是個傲嬌的受氣包，沒好氣道，“追上來幹什麽，表演還沒結束，不多看會不覺得可惜？”

    楚寧堆著笑討好，“不可惜不可惜，垃圾表演，我以後堅決杜絕。”

    程禦涼涼道，“當然不可惜，不來看真人有什麽關係，反正有畫冊，在哪兒都能翻。”

    “……”幹脆直接給她一刀得了。

    楚寧小心措辭，氣憤填膺道，“畫冊的話，我確實也覺得他們畫得很有問題，作風不端，過於輕浮。丫鬟送上來時，我們出於好奇看了幾眼，十分嫌棄，當下就放在了一邊。你放心，以後我離雲春樓三尺遠，也不會再去看這亂七八糟的畫冊了，可好？”

    以為他會信？程禦想要抽出被她雙手緊緊握住的手臂，卻發現她用了力，自己輕輕掙脫居然沒能甩開。

    氣得一個勁地往前走，腳步飛快。

    “慢點，慢點，我跟不上了。”楚寧幾乎是小跑在追。

    聞言，人還氣悶著，雙腳的速度卻漸漸慢下來，手臂也任憑她握著。

    哄生氣的人難，哄生氣的程禦難上加難。失策了，早知道應該安排個人關鍵時候負責通風報信，也不至於被這般當場抓包。

    未婚妻上雲春樓看美男什麽的，確實不好聽，本來遮掩得好好的，也不知他們怎麽就突然找了來。她好想知道原委，但又不敢在這時候多問。

    夜更深了，街上卻漸漸熱鬧起來，小攤在街道兩側各擺了長長一排，遠不見頭尾。吆喝聲、聊天聲、來往動靜等，滿滿的人間煙火氣。

    楚寧瞧到有人在賣炒栗子，眼睛一亮，柔聲哄身邊悶悶不樂的這位，“聞著好香，你餓不餓，我買點炒栗子給你吃好不好？”

    “不餓。”別想轉移話題。

    “沒關係，不餓也可以吃，吃一點，好不好？”

    程禦擰著眉頭，“大街上吃東西，成何體統。”

    “體統又不能當飯吃。”女子極盡耐心地哄著，“況且，夜市裏的東西本來就是當街吃才過癮，你看，大家都是這麽直接吃的。唔，我給你剝好，怎麽樣？”

    不怎麽樣，他才不吃這種甜甜膩膩的東西。

    然而，片刻後……

    程禦一臉悶悶地站在了買炒栗子的小攤前。

    “老伯，要一份炒栗子，謝謝。”是道清脆悅耳的女子聲音。炒栗子的老伯抬眼一瞧，隻見自個兒的攤位前站著粉雕玉製的一對年輕男女。男子臭著一張臉，不大樂意搭理人，卻特意挪了挪身子，站在上風口的位置。女子則諂媚地朝他笑笑，咧著嘴角輕輕淺淺地介紹著炒栗子有多好吃。

    喲，這是小兩口鬧別扭呢。老伯心照不宣地低頭笑了笑，特地多裝了幾顆，趁著楚寧拿錢袋子掏銅板的功夫，小聲對程禦道，“郎君別氣，小娘子這是討你歡心呢。”(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