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離正式上值的時辰還差一刻鍾，付士文裝作巡視的模樣，若無其事地進去走了一圈。徐朗第一個瞧見尚書大人，很是詫異，大人今日不是不在官署？

    乖順地立馬低頭做事，李伝也緊隨著坐正身子，快速地抹去嘴邊的油漬，隨便拿了本冊子在那裏胡亂算著。

    但凡他們兩個這樣，必定是上頭的大人們到了門口。大家於是也心照不宣地各自做出一副“我沒摸魚，我很認真，我全戶部最忙碌”的樣子，要麽提筆寫字，要麽翻看書冊，要麽核對賬目。

    和往常一樣，並無異常，就是那空氣中的香味，不停地往鼻子裏竄，真是要命……

    付士文不著痕跡地摸了摸肚子，每次到了開朝會的日子，臣子們都不敢吃得過多，水更是不敢沾一口。回來後，便總是饑腸轆轆。

    裏間程禦的位置沒人，應該是去調取卷宗。看著一群毛小子們正襟危坐，礙於上位者的麵子，付士文心癢癢，但也不好拉下臉問在哪兒買的早膳。

    唉，待在這兒太鬧心了，香到沒法兒待。付士文煞有其事地把一整圈走完，腳步飛快地出了四院，回了自己的辦公地。

    ……

    認真做起事來，一整天過得飛快，前院傳來一道長長的鍾聲，這便是告訴眾人到了下值的時辰。戶部諸位收拾收拾，起身各自回府。

    徐朗興奮得很，老爺子昨日和母親說了最近忙碌，每日會很晚回府，不必留飯。

    雖然不知從昨日起工部有什麽不得了的大事會這麽忙，不過對於徐朗來說，這就是天大的好消息。

    他決定今日先和李伝去隨便逛一逛，再到梨園看場戲，最後晃悠晃悠著回府，人生樂事也。

    聽說梨園最近又出了新戲，周遭好些人都去看了，讚譽不絕。被迫在家做了近半月乖乖男的徐朗感覺自己最近都插不進同伴們閑聊的話題，消息閉塞至極。今日時機正好，必須得去瞧一瞧。

    可惜文衍過於正經，最常去的地方不是書坊就是茶樓，很少會和他混跡這些玩樂之地。且自打楚寧來京，程禦幾乎每日都回府去。

    徐朗哀怨地想，果然兄弟不如女人，謫仙如程文衍，都逃不開重色輕友的符咒。

    遺憾地到程禦桌前，和他打聲招呼，並再次強調一定記得幫忙向楚寧道謝。

    “你們兩這是去哪兒？”謫仙突然開口。

    誒？文衍這是在八卦他們的安排？

    徐朗神采飛揚道，“去街上走走，時辰到了之後再去梨園看戲。”

    “恩，那走吧。”程禦拂拂衣袖，站起來往外。

    徐朗、李伝麵麵相覷：？？？？？

    所以，是他們想的那個意思嗎？程禦，程文衍，和他們一起逛街市、聽戲文？

    聽起來為什麽那麽詭異。

    徐朗和李伝各自晃晃自己的腦子，一臉呆若木雞的樣子，直到程禦已經走到門外，他們兩這才後知後覺地抬腳跟上。

    臉上還是一臉不可置信的表情，直到他們眼睜睜看著程禦進了一家成衣鋪。

    而且又認真又細致又糾結地在挑選他自己穿的衣服。

    挑衣服！！！！！

    肯定了，程禦今日一定受了重大刺激。

    兩人呆頭鵝一般的杵在原地，看他比對了一件又一件，然後指著兩件衣服問他們，“哪一件好看？”

    “……”還病得不輕。

    徐朗捏了捏李伝的手臂，聽得對方痛呼一聲，原來不是在做夢啊。他一半驚詫一半揶揄道，“發生什麽，居然讓你也開始注重起個人美色？”

    程禦不自然地挪開目光，又轉回來，惡狠狠道，“哪一件好看。”

    喲，惱羞成怒了。

    徐朗：“左邊。”

    李伝：“右邊。”

    程禦：“……”隻好把兩件都拿到裏間去試。

    外頭兩位狗頭軍師當即就交頭接耳起來。

    “文衍這是鬼上身了？他以前明明最討厭別人議論他的樣貌，總覺得煩，比如多看兩頁書來得有意思。科考前恨不得每日穿青裳了事，中榜後也未曾見他注重起衣著容貌。”

    “你也真是夠傻的。”徐朗嫌棄地瞥他一眼，到底是在外混得多，經過最初的震驚後，現在已回過神來。

    “這還不簡單，‘男為悅己者容’，嫂子天仙一般，文衍要是不休整一番，還不一定能配得上呢。”

    李伝更驚悚了。

    可……可能嗎？程文衍還有要犧牲色相的一天？？？

    那可是滿京城女子都想生生撲倒的狀元郎啊，據說比當年追崔大學士的還可怕。

    不過轉念想起早上的早點，李伝瞬間倒戈，算了，還是讓文衍去犧牲色相吧，他們以後才有更多的機會可以同享吃食。

    裏間的簾子一掀，程禦施施然走出，鋪子裏擺了一麵大圓銅鏡，能模模糊糊看個樣子。鏡子裏的人一身絳紫錦衣，氣質不凡，更顯矜貴。

    李伝想，程禦如果考慮走靠美色這條路也不是不行。

    太絕了啊！

    程禦卻皺著眉頭不大滿意，“這個衣袖是不是太長了，繡紋也過於複雜。”

    徐朗、李伝：……

    在後頭的掌櫃喜於發現了一塊活招牌，忙不迭地跑上前來奉承一通，直言這件衣服是剛剛漿洗過的新衣，是最時興的樣式。

    程禦天人之姿，這衣服簡直是量身定做一般，叫人挪不開眼之類的話。

    程禦原本有些厭煩他太過聒噪，但是聽到最後一句又有些遲疑，問隨行的兩人，“好看？”

    兩人瘋狂點頭。

    程禦放下心來，買下了選的這兩件。

    徐朗挨著程禦嘖嘖道，“你不重外表的時候，便已經是風姿俊朗，如今注重起衣著來，怕是那些蠢蠢欲動的少女心要更加瘋狂。”

    程禦擰眉，“又胡言亂語。”他在府裏時穿，與外頭的人何幹。

    他仔細想了想，既然楚寧喜歡看俊逸的男子，那看他就夠了，何必舍近求遠。

    那些人有他長得好看嗎？

    那些人能比他還有才華嗎？

    那些人能比他更了解楚寧嗎？

    哀怨十足的程禦在心裏肯定地想：沒有！

    徐朗錯愕地悄悄掐了自己一把，他剛才居然隱隱有種此刻的程禦像是個怨婦一般的奇異感覺，一定是魔怔了。(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