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導致接下來看戲聽曲的時候，原本興致勃勃的徐朗和李伝還是有點半走神的狀態，反而是從不來此聽戲的程禦，將這出《紫釵記》從頭到尾看得是認認真真。

    饒是這樣，程禦還是看得一知半解，很是正經地問道，“玉娘子為什麽喜歡王修文，卻不喜歡那個書生。”

    李伝其實也不大明白，疑惑地支起耳朵聽。

    徐朗老神在在地解釋道，“雖然書生深情，但也太木訥了。女子大多喜歡甜言蜜語，喜歡被人寵著、愛護著的感覺。

    你們看那個王修文，他就常常誇讚玉娘子，還懂得時不時地製造驚喜，這一招是姑娘們最無法招架的。偶爾還狡詐得很，你們沒看剛才用的那幾招苦肉計，簡直恰到好處，適當示弱，玉娘子自然心軟，還反過來哄著他。這一來二去，感情可不就給處出來了。

    至於書生，背後默默付出有什麽用，會哭的孩子有人疼，他做的事得讓玉娘子知道才行啊。”

    程禦左手指腹揉摸著刻字留下的傷口，若有所思。

    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話本，李雲也作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

    講解到位的徐朗帶著幾分得意，在這方麵，自己果然還是要比這兩根木頭要好太多。

    你看，程禦聽了他的解釋後，多麽受教，最後還十分好學地買了一本《紫釵記》的戲本子回去研讀。

    從來都是看正經書冊的程文衍，何時會看像《紫釵記》這般世俗的談情說愛的本子。以前想拉他來，都是一副“你覺得我會看這種無知又無聊的東西？”的眼神。

    現在看來，這身疏朗清雋的氣質確實和這裏格格不入，果然應該多把他拉來沾沾煙火之氣。

    ……

    另一邊，楚寧歡歡喜喜地出門取銀子。

    六張銀票拿在手裏的感覺實在奇妙，身上的巨債一下子少了一半。

    楚寧笑眯眯地數好收起，放進自己的袖袋裏，心想可惜今天楊氏和劉姑，還有程易熙都不在，否則定要好好煮一頓大餐慶賀一下。

    秦掌櫃看著她，欲言又止。

    楚寧不解，“怎麽了？”

    秦掌櫃考慮片刻，決定請她坐下細談，“姑娘，我昨日收到消息，有人在查你的身份。”

    楚寧想了想，“是因為那個匣子？”

    怎麽會呢，那個匣子隻有秦掌櫃知道它由曾經的破敗模樣修複而成，外頭的人應該猜測不到的。

    除非，有人數年前曾見過那個梳妝匣。

    這麽巧？？她這運氣也未免……

    秦掌櫃點點頭，“對，拍出匣子的次日，便有人向千重翠的執掌旁敲側擊匣子的細節。不過姑娘放心，千重翠的規矩很嚴，暫時查不到姑娘頭上。”

    暫時？

    楚寧皺起眉頭，“是誰在查？”

    秦掌櫃麵露難色，“是……工部侍郎徐大人。”

    這身份好耳熟，好像是徐朗的父親。楚寧托著下巴，擰著眉頭思考該怎麽處理。

    “徐大人為何一定要找到我？”

    秦掌櫃又特意打聽了一番，“應該是知道了姑娘有妙手回春的本事，又愁於工部積壓的舊物，所以才著急要找出姑娘。”

    如果是這樣，楚寧其實有點心癢癢。她看著自己的雙手，除了簡單修了一本古籍和一個永安年間的匣子，她有多久沒有接觸文物瑰寶了。

    每當一件破損的古物在她手上慢慢重煥生機，那種重塑新生的感覺就像在慢慢見證一段曆史的重現，妙不可言。

    現在，或許就有這樣一個機會擺在她麵前……

    但是，萬一待在京城和程禦離得太近，揪扯不清，壞了男女主原本的劇情，她會不會還是落得書裏那樣慘烈的下場？

    楚寧一會深思，一會輕歎，弄得秦掌櫃緊張兮兮，不敢出言多問。

    好一會，一臉糾結的女子才問道，“掌櫃可知道這位徐大人的為人？”

    “坊間傳聞是個板正不阿的大官，具體如何我也不清楚。”

    楚寧心思流轉，一時間也給不出回複，隻好最近這段時日先不往這兒來，想出對策再說。

    心情愉悅地同秦掌櫃告了別，畢竟剛拿到熱乎乎的銀票，糾結的事情暫且先放一邊。楚寧想起昨天吃的一點也不盡興的冷元子，跑到小攤前興奮地買了一大碗。

    還特地讓老板給她多加些冰塊，程禦不讓她吃，她偏吃，哼！

    喜滋滋地提著特大份的肥宅快樂冰飲回府，院子裏靜悄悄的，程禦應該還沒回來。楚寧高興地眼睛眯起。

    嘻嘻，太好了，正好可以趁程禦不在，趕緊把手裏的“罪證”解決掉。

    打開簞蓋，一股冷氣迎麵而來，楚寧忽的精神一振。

    果然是炎炎夏日的快樂源泉。

    舀了一口，細膩的黃豆粉和蜂蜜融為一體，淡淡的甜味兒卷帶著涼氣撲鼻而來。

    揉成的小團子浸在冰水中，帶著清涼爽勁的氣息，從舌尖滑入，叫人五髒六腑都宛若淌過涓涓細流，好不舒服。

    這才叫冰飲嘛，楚寧享受地像隻慵懶的小貓兒，細細品味這裏獨特的冰飲味道。

    “又吃這些冰的，不是昨日才吃過？”頭頂響起熟悉的聲音，楚寧背脊一凉，抬起頭來，本想心虛地遮掩一二，卻被眼前的程禦迷得腦袋有些轉不過彎來。

    她一定是冷元子吃多了，怎麽感覺今日的程禦，禍水的程度更深了一層。

    這件絳紫色的便服好像從來沒見他穿過，領邊和袖口的暗紋繡得細致，腰間墜了一個簡單的白色荷葉雙魚形玉佩。

    一頭墨發整齊束起，以一隻玉簪固定，實在襯得程禦神采英拔、豐神高雅。

    突然間的美顏暴擊，楚寧覺得自己的心肝都顫了一顫。

    臉好像不自覺地就燒起來，滾燙滾燙的，不知道會不會像隻煮熟的龍蝦。

    楚寧暗罵一聲禍害，低頭暴風式地將一整碗冷元子倒進嘴裏，突如其來的冷意將牙齒凍得沒了感覺，呼出的氣都帶著寒，總算是把滿臉的燙意給降了下來。

    程禦原本還在滿意楚寧被他外表所迷的表情，軟軟懵懵的，眼神裏帶著一絲驚豔。

    卻見沒一會兒功夫，她便回了神，低頭把那一大碗的冰飲一股腦全數吞下，嘴裏冰得小臉都皺成一團，生怕晚了一步便被他搶走一般。

    程禦氣笑了……(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