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單刀直入地說月銀幾何，徐平澤還是先試著摸摸底。於是他先問道，“姑娘，老夫想先知道，憑姑娘這身本事，在外若做此營生，盆滿缽盈不在話下，為什麽願意同老夫坐下商議。”

    楚寧暗暗腹誹，還不是因為你派了那麽多人到處找我，與其早晚有一天被挖出身份，還不如自己主動出擊，至少能掌握主動權。

    而且，“我想，大周最珍稀的器物一定在宮中，或是各部庫房。既然我要做這一行，也有這個能力，為什麽不接觸最好的。”

    用最溫和的語氣，說著最囂張的話。

    徐平澤卻覺得，有誌氣！有想法！

    抿了抿嘴，堆著笑道，“那關於俸銀的事……”

    來了來了，她最感興趣的終於來了，楚寧乖巧地坐直身體，聽他定的價。

    隻見這位徐大人倏地愁苦了臉，一番話語重心長，“姑娘有所不知，工部每年撥出的款項各方各麵，朝廷又不多給，我們手裏能用的銀錢也是極為有限。

    我知道，以姑娘的本事，修補任一樣都是了不得的價值，但我們若是真這樣付，恐怕整個工部沒多久就得被掏空。”

    哭窮！？

    楚寧聽到一半，反應過來了，堂堂工部二把手，大周朝正四品京官，程禦口中朝廷最板正官員之一的徐大人，在向她直接地哭窮！

    楚寧眼角忍不住地抽搐。

    也對，板正意味著清廉，清廉也就是摳（窮）。

    雖然她前世國家給的工資也隻是在一個合理範圍內，但沒想到大周體質內的官員待遇也這般中規中矩，楚寧無語凝噎。

    好在工部雖然給的不多，但徐家畢竟是個富貴大家，徐平澤以他個人的名義每月再補貼她一千兩銀，楚寧愉快地接受了。

    也就是說，一個月內，剩下的那七百多兩就不再是問題。而多餘的，她還能攢起來當小金庫。

    “既然大人講了你的想法，那我也來說說我的條件。第一，往後修補任一物品，我會先說我的修補方法。認同，我就做，不認同，就另請高明，不得幹涉我的方式；第二，世間對女子太過苛刻，我既蒙了麵紗來，就是不想讓人評頭論足。

    聽聞大人為人正直，希望你們不要私下探查我的身份。”

    “大人，你可同意？”

    這要換一個狡詐腹黑的人來，管你什麽條件，替朝廷辦事哪還有那麽多囉裏囉嗦的廢話，不使勁壓榨你勞動力就不錯了。但來人是徐平澤，經過一番了解，楚寧很放心地和他討價還價，不用擔心被直接扣頭押走。

    果然，徐平澤再三思索，點頭道，“好。”神采洋洋地打道回府。

    他心情好，腳步也輕快，一想到兩個月後燕陵城的珍寶展能一掃往年的頹然之氣，心裏就有說不出的欣然激動。

    正巧，回去時在大門口碰見了剛下值歸家的徐朗，徐朗低頭一瞧自己手上拿了把剛買的封了金線的折扇，慌亂間想著往衣袖塞時，徐平澤已大步走過來，大笑三聲後拍拍他的肩膀，“好啊，今日精神氣不錯，看著要比往日挺拔許多。”

    突然被濃濃父愛籠罩的徐朗：“……”

    他爹這是受什麽刺激了嗎？

    嚶——好可怕！

    ……

    楚寧出了茶樓，確認了沒人跟著後，便在小巷裏摘了麵紗，然後去到街上隨意走走。

    楊氏和易熙他們今日回來，楚寧想著，伯母定會為程家上下求平安福，不如她買些時新的絡子，帶回去編成掛繩，正好用得上。

    絡子到處都有，五顏六色，各種樣式的，看得楚寧眼花繚亂。她對比了半天，覺得這家並不大好看，便轉身要去瞧瞧下一家。

    “誒，姑娘。”小攤的老婦人叫住她，語氣不善，“你這挑挑揀揀了半天，怎麽不買呢。”

    楚寧抱歉地笑笑，“不好意思，我想再多看幾家。”

    老婦人拉垮著臉，不大高興，“要是不買，也不要在攤前站那許久，擋了後頭不知多少想買的人。我看你這小姑娘也不是真心想買絡子，看了多久了，也不見你買一條。”

    楚寧氣笑了，這京都腳下，還有強買強賣的？

    不遠處的酒樓裏，趙雁笙正和閨中好友一起閑聊品茶，聽得好友輕呼一聲，“雁笙，你瞧瞧，底下那個是不是破落戶楚寧？”

    趙雁笙現在聽到“楚寧”這兩個字就腦殼疼，她氣惱地發現，自己每次對上楚寧都沒什麽好事，以至於都有點“見楚寧恐懼症”了。

    她們第一次見麵，她就被楚寧直截了當地點出自己愛慕程禦的事。

    回去後，趙雁笙羞惱了許久。

    旁人也就罷了，偏偏是程禦正經承認過的未婚妻，從她嘴裏說出這話，她實在難堪得很。

    第二次見麵，暗暗發誓不給她一個好果子吃，讓她知道自己的厲害，從而心生慚愧，也好扳回一次麵子。

    可最後卻變成了她楚寧出盡了風頭，反襯得自己打扮太過豔麗，最後還失了今年女子席的魁首。

    京都貴女圈的八卦素來就像長了翅膀似的，傳得比飛鴿都快。大家私下總將她和楚寧放一起比較，氣得趙雁笙好幾天沒吃好飯，臉上硬生生冒了顆豆，嚇得她又是幾天不敢出門。

    這剛好呢，收拾好心情出來閑逛玩樂，怎麽又碰上了！

    趙雁笙想著避而不見就是了，好友卻在邊上替她抱不平，“就是這個楚氏，害你被眾人議論。

    說到底不過是運氣好，程大人中舉前給了恩惠，這才攀上了程家的門，否則她一個小小的商賈之女，又家道中落，哪裏能當得起程夫人的稱喚。”

    趙雁笙點頭，對對對，說得有理，義憤填膺地朝楚寧所在的方向重重地“哼”了一聲，以表她內心的嫉妒。

    但還是沒有要起身去找她不痛快的意思。

    隻是那老婦人和楚氏不知在爭論什麽，一個麵紅耳赤，一個不想理會，兩人來回爭執了幾句，氣得那老婦人當場嗷嗷叫地哭，惹得周遭人忍不住伸長了脖子看熱鬧。

    誒，鷸蚌相爭，漁翁得利？

    趙雁笙深深呼一口氣，覺得機會來了，興奮地拉著好友，“走走，我們看看熱鬧去。”(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