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雁笙剛才問出那樣的話，已然覺得丟臉至極，現在恍過神來，恨不得自己找個地洞鑽進去，哪裏還會順梯子再往上爬。她臉上一陣火辣辣的熱，局促地扔下一句，“不用了，不用了。”趕緊快走離開。

    確定走得足夠遠，楚寧已經看不到了，趙雁笙才慢慢放緩腳步。桃葉氣喘籲籲地跟上來，聽得她家小姐嘀咕著什麽，隱約是為剛才衝動的問話後悔。

    “小姐，要是你喜歡的話，我們重金把程府的廚子挖過來吧。”看得出來小姐想吃，額，好吧……她也很想嚐一嚐。

    “亂出什麽主意。”昨天才剛結的梁子，都還沒化解完呢。

    桃葉隻好歇了不大現實的心思，把美味從腦袋裏硬生生撇去，把正事搬出來問，“小姐，時候不早了，中午夫人還約了徐夫人呢，我們也得早點回去打扮打扮。”

    說起這個，趙雁笙更懊喪了。像徐府這樣的高枝，徐夫人剛遞了帖子過來，她娘親想也不想地就應下了，還一臉撿到便宜的模樣，拿著帖子偷著樂。

    她現在雖然對程禦不那麽迷戀了，但徐朗……

    “徐朗那種花花公子有什麽好的。”

    到底還是姑娘家，看事情就是還不夠細致，趙夫人拉著她的手笑著解釋，“外頭看那徐公子風流倜儻，像是到處沾花惹草一般，又說他不務正業，喜愛流連市井。可是女兒啊，你可聽過有女子真正放出話來說徐朗是個多情種嗎？或是聽過他真的與哪個女子曾曖昧不清？

    這風流跡象不過是表麵罷了，那孩子我見過，麵相正派，眼神清明，不是會耽於聲色的人。況且，徐家家風正，決不允許出現貪歡享樂的子弟，要是徐朗有一天真的惹了風流債，怕是徐大人第一個就不會饒了他。

    再者，他雖是不喜做官，但能力是有的。聽你父親說，人入職了戶部，也得過付大人稱讚，辦事妥帖細致，日後定然也是要往上升的。”

    趙夫人越說越滿意，恨不得趕緊定下這門絕好婚事，把這總叫人擔憂的女兒往轎子裏一塞，她這顆心可就真的定下了。

    “更重要的，”趙夫人嘴角的笑藏都藏不住，樂此不疲地給女兒洗腦，“你若真能嫁去徐家，娘就不用擔心你會受欺負。那徐老夫人和徐夫人都是頂頂好相處的人，通明事理，不會隨便給你立規矩。”

    最後再象征性地恐嚇一下，“要是錯過這門親，嫁到京都其他人家去，家世好的人長得歪瓜裂棗，長得好的沒準表裏不一。若是運氣好，這兩者都沒問題的，卻說不定婆家能磋磨得你骨頭都不剩。”

    趙雁笙被成功嚇到了。

    不過，無風不起浪，徐家這位公子到底怎麽樣還得她看了再說。桃葉打聽回來，聽聞經常被徐大人罰著跪祠堂。

    哼，肯定比她還混不吝。

    趙雁笙一向任性慣了，想著要是不妥當，她肯定想方設法搞砸這場婚事，把趙夫人苦口婆心的勸告又全忘到了腦後去。

    ……

    楊氏和程易熙回來後，楚寧又開始搗鼓起了各色吃食。晚上一頓鹵煮聞得眾人食指大動，豬腸、豬肺、雞小腿、雞爪子……在鮮香撲鼻的一鍋鹵料中沸騰收汁，噗呲噗呲地冒著小泡，勾得人五髒六腑直叫個不停。

    楊氏起初還顧忌著用膳禮儀，吃久了楚寧做的飯菜，也就慢慢放開了些。何況有時候礙於麵子，下手慢了，可就真的吃不到什麽。

    這點齊佑和劉姑亦是深有體會。他們是下人，骨子裏有著畏主謹慎的性子，第一次在主人家用膳時無不小心翼翼，就怕惹主人家不喜。後來發現這些在程府根本不重要，隻要不陽奉陰違、品性敗壞，程府上下對他們是極為溫和的，從不隨意打罵。

    至於程易熙……別看他小，吃的可一點也不比其他人少。

    於是，漸漸的，餐桌上飯食消滅的速度越來越快。一貫矜持雅相的程禦看著最後一個盤子也空了的時候，眉頭不禁擰了擰，一半懊惱一半控訴似的側身，低頭和左手邊的楚寧小聲道，“沒有了。”

    男子睫毛纖長，冷峻的臉上難得露出幾分孩子氣模樣，清冽的聲音酥酥淺淺的，看得楚寧心跳突然有些加快，直覺像自己虐待他似的。但當眼神看向他麵前那碗空空如也的飯碗時，楚寧又堅定了想法，“不能再多吃了，夜裏容易積食。”

    程禦也不反駁，他緩緩坐正了身子，輕輕“恩”了一聲，好看的眉眼落到了自己手上綁著布帶條的手臂上，一副受難公子又無辜挨餓的樣子，看得楚寧都覺得自己不人道了。

    畢竟才剛為了她，受了這麽重的傷呢。

    其餘人還在低頭吃著涼拌青菜解膩，楚寧輕輕拽了拽程禦的衣角，輕哄道，“明早我給你做好吃的早膳，可好？”

    程禦臉上還是淡淡的，眼裏卻亮了幾分，楚寧對他的在意更勝過那些珍饈美味。一邊又心想，那本《紫釵記》還算有點用處。

    某人得寸進尺地提出要求，“想再吃一次素菜餡的鍋貼。”

    “好，肉餡兒的也給你做。”

    剛好抬頭又耳力極佳的的齊佑：“……”

    沒眼看。

    ……

    隔天，程禦心滿意足地吃了一頓極為舒坦的早膳，出門準備上值時，果然看到了騎在馬上一臉諂媚的徐朗。

    徐朗自打在官署吃了一頓，就心心念念楚寧做的早食。隻是他一個外男，成日讓程禦幫忙帶也不像話，多少於禮儀有礙，聰明的徐大公子於是想出了這招——偶爾騎馬多繞半條街，到程府前和程禦一道上值。

    美其名曰：正好住得近，路上多探討一些難解之題，多多進益。

    憑借這般，成功蹭到了各種各樣熱氣騰騰的早食。

    當然，也是因為昨日兩家相看的時候，趙雁笙的態度多番反轉，弄得他現在一頭霧水，心情煩躁得很，就想逮著一人好好傾訴一番。(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