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黃的燈光下，看不清程禦微紅的臉色。他確實也沒想到自己有朝一日居然會翻窗台進女子的屋。

    他還維持著一本正經的樣子，“房門壞了，隻能走窗台。”

    什麽壞了？都說是她故意栓的了。

    走近瞪著他，程禦隻好如實道，“我不放心你。”

    楚寧凶凶的小眼神頓時就弱化了，喃喃道，“我有什麽好不放心的。”

    “你總是夢見我被其他女子搶走，今日又看到那一幕，萬一晚上再做噩夢怎麽辦？”

    “……”

    噩夢梗怕是過不去了，楚寧想，自己當初怎麽就給了這麽個理由呢。

    但是程禦細致暖心至此，楚寧一顆心化得一塌糊塗，自己真的太沒用了，這樣一句話居然就感動得不行。

    她一直覺得自己性格很好，大大方方，不會無緣無故發脾氣，人緣也還不錯。然而今日她才發現，自己居然也有這般小氣的時候。親眼看到程禦懷裏有其他女子，那一下子滿肚子冒酸泡，明明知道他也是“受害方”，還是生氣了。

    剛在一起時，還想著毫無負擔地談場戀愛，不留遺憾就好。現在顯然中毒太深，連這樣一件小事她都介意。

    自己恐怕真是完了，徹底折在程禦手裏。

    楚寧主動上前，委委屈屈地環著程禦的腰，悶聲道，“那你以後再不準抱其他女子了。”

    程禦伸手拍拍她的背，“是我的錯，反應太慢沒避開。以後就隻給你一個人抱，其他誰也不行。”

    “你要是敢轉頭喜歡別人，我就……就……”楚寧嚐試著放狠話，卻發現自己實在沒什麽可以威脅程禦的。

    太囧了，氣氣死。

    程禦忍住笑，親親她的頭發，這傻丫頭怎麽能這麽可愛呢，連威脅的話都不會說。

    雖然沒聽到笑聲，但是胸腔的起伏楚寧能感覺得到，踮起腳尖要去捂他的嘴，語氣惡劣道，“不準偷笑。”

    “恩，”程禦拉下她的手握住，神色溫柔，“那我來替你說，要是我對不起你，便讓天公隨意懲罰我，什麽都行，可好？”

    楚寧腦袋一點一點，拿下巴敲著他的肩，她笑眯眯的，“我想到了，小易熙肯定是站在我這邊的，你要是敢欺負我，等易熙長大了，他肯定會幫我討回公道。伯母也是最喜歡我了，你要是做壞事，她肯定罰你跪祠堂。”

    程禦哭笑不得，“是，府裏上下每一個人都向著你，我可不敢做壞事。”

    哼哼，知道就好。

    楚寧到大床上睡，程禦依舊是躺在榻上，女子毫無防備的睡顏秀美絕倫，簡直像是落入人間的精靈。

    張甫新的猜測也不全錯，他確實貪戀美色。不過，他隻貪眼前這一個。

    ……

    那份孔老先生拿到的文冊，楚寧已經修複好了。上頭密密麻麻記載了多年前的利益往來，除了程禦要查的絲娟稅，還有許多不可告人的辛秘。

    嘖嘖，官場果然複雜，僅僅是鄭藜這個師爺記下來的一份文冊，就有這麽多地方上的肮髒交易，可見撫州的水有多深。

    況且，這還隻是很多年前發生的，那這些年呢，又是否變本加厲，為害一方？

    楚寧提出想法，“要我說，朝廷就應該實行調動製度。官員以五年或十年為一任，任期一滿，便視情況做一番調整。隻要不常年在一處地方待著，這種官商勾結的現象，或許能抑製幾分。”

    程禦卻說，“你說的調動，我朝也有。不僅地方官會調任其他州府，就連京官，要升至四品前，都會下放地方去磨練，之後才能回京升遷。”

    “那……”

    “梁茂義的情況不大相同，他是先帝時期的重臣，從京都往撫州下放後的第三年，他便自請折子，以母親歸鄉情近，身體虛弱為由，希望能留在撫州。先帝同意了，有了旨意，之後就一直沒有調動過。”

    原來是這樣。

    這麽複雜的情況，楚寧不禁擔憂，“你明裏要查賦役，暗地裏又要查稅收，能顧得過來嗎？”

    “尚可。”來自大魔王的自信。

    “……”

    好吧，勞碌命忙事業，暫時沒事忙的她，隻好墮落地吃吃喝喝、呼呼大睡了。

    然而，用完午膳不久，決定去美美睡個午覺的楚寧，接到了知府夫人的熱情邀請。

    “……”

    楚寧哀怨地想，任何時候，果然不能把話說得太滿。

    本著此事絕不單純的想法，楚寧找到程禦，程禦似乎猜到了會有這麽一出，“這是在我身上用計不成，便把主意打到你頭上了。”

    啊？楚寧忙問，“文州知府也做了什麽惡事怕你查出來？”

    “惡事不至於，最多是公務上不大上心，出了些許疏忽，想讓我輕輕揭過。她夫人邀請你，不過是想從你口中打聽一下我罷了。”

    果然是個鴻門宴啊，不過危險係數不大，楚寧躍躍欲試，狡黠笑道，“誰打聽誰還不一定呢，你看著，我去給你套幾條消息回來。”

    “別胡鬧。”程禦彈了彈她腦門，“隨便聊幾句就是，其他事情有我在，你不必出麵。見到張夫人你……”

    “知道了，知道了。”楚寧回房梳洗，程禦什麽時候變得這麽囉嗦的。

    花雨給楚寧挽了個簡單的髻，楚寧不打扮就已經是貌美靈秀，再隨意裝點一番，姿容更是絕美。

    文州天高皇帝遠，張夫人一向是這裏最尊貴的女子，那些夫人、千金，哪個不是緊緊巴結著她，說盡好話討她歡心。老爺居然讓她屈尊去邀請一個沒名沒分的小丫頭，張夫人心頭一口氣真是從昨晚堵到了現在。

    以色悅人罷了，聽說連個妾都不是，張夫人內心鄙夷，表麵卻還得裝出一副歡喜友善的模樣，真真是掉了她的身份。

    看了看鏡中自己光彩照人的臉，聽到丫鬟來報，“夫人，下人說，楚姑娘的轎子快到門口了。”

    說起這個，張夫人更加掛不住麵子，一個沒名分的女子，她堂堂知府嫡妻，居然還得去門口迎她，這成何體統。

    正欲不快，想到老爺的囑咐和告誡，她又生生忍下，罷了，套話而已，十幾歲的丫頭，還不是叫她哄得服帖貼的。

    懶洋洋地在丫鬟的攙扶下站起，“那便去看看吧。”(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