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禦的一通簡單的解釋，直接把這一圈的戶部同僚整幻聽了。

    文衍剛剛說什麽來著，弟妹（嫂子）竟還有修補的能力！

    雖然程禦並未說全，但徐朗略略一想，瞪大眼睛猜測道，“我們家老爺子說的那個‘薑姑娘’，該不會也是嫂子吧。”

    程禦自然點點頭。

    “……”

    眾人失聲，不是，這事兒太神奇了，他們得緩一緩。

    程禦笑笑，並不詫異這一反應，繼續低頭淡定地處理手上的事務。

    站著的幾人，你看著我，我看著你，不知誰哽咽地說了一句，“這麽說來，我的《玉鑒算經》終於有救了？”

    真是聽者傷心，聞者落淚。

    能進戶部的，除了像徐朗這樣被強行拖去科考，其餘人哪個不對戶部珍藏的典籍心生向往。

    先賢們所著典籍很多都成了孤本，像農經、算經、籍冊、稅法此類的古籍都是由戶部自行管理，然而經南梁幾次意外或是動亂，那些原本就因時間長久而脆弱的典籍，更是殘破不堪。

    每一個來戶部任職的官僚，第一天到任都會被尚書大人拉著去書閣轉一圈，介紹這個格子裏放的是什麽書，那個格子裏放的是什麽書。說完一通，除了激勵他們有朝一日也能寫出一部傳世之作以外，更是想問問他們有沒有什麽認識的能人能修補的。

    自然也是有人來試著修補。簡單的能修，稍難些的……結果顯而易見。

    他們尚書大人脾氣還稍微好些，聽說隔壁工部的柳大人直接把人罵得是狗血淋頭。

    如今，居然告訴他們，這些書弟妹（嫂子）能修？

    “那我那本《魏朝田賦》也有救了，可是聽說很難，真的可以嗎？”

    “還有我的《文氏叢書輯要》，那可是我進戶部後最心心念念的書了，要是能看一眼文老先生的手稿，我真是死而無憾啊。”

    喂喂喂，清醒點啊各位，什麽我的我的，給尚書大人聽到，送你們一人一記眼刀。

    “行了，趕緊回去做事吧。”程禦揮揮手，讓他們各自散開。

    確實也不能劃水太久，眾人帶著一肚子的好奇心，回到位置上繼續做事。

    然而徐朗不愧為禍頭子，他拉住李伝悄悄道，“你剛剛說要去調取卷宗？”

    “是啊。”由於消息太勁爆，才又折回來想問清楚。

    “走走走，我陪你調卷宗去。”徐朗拉著他，神秘兮兮地將李伝帶著七拐八拐，一番探聽後，鬼鬼祟祟地趴在一間屋子右側隱蔽的窗台邊。

    透過窗台縫往裏邊瞧，嗬，還真的是嫂子啊！

    ……

    這間屋子是付士文連夜給楚寧收拾出來的，十分幽靜寬敞。又給她配了兩個小丫鬟，做些端端茶水、遞遞用具之類的雜活。

    付士文方才已經帶著她去書閣裏走了一圈。這位戶部最年長的老者，一進書閣，整個人都肅穆了起來，背脊挺得直直的，眼神裏透著尊崇。

    楚寧明白那種感覺，一踏進這扇門，宛若站在無數先祖先賢的麵前，以敬仰之心麵對他們留下的傳世珍寶，不容一絲褻瀆。

    “人不博覽者，不聞古今，不見事類，不知然否。”對於愛書的人來說，這些書的意義遠遠超過任何名譽。而對楚寧來說，或許很多書她還未能看懂，但是拯救它、完善它，她覺得再欣慰不過。

    她詢問道，“大人想要我先修複哪一本典籍？”

    這可讓付士文為難了，哪一本都是他的心頭好啊。

    裏頭選擇困難症還在糾結，外麵頂著葉子的兩人已經開始互不相讓。

    “肯定要先修《建宏稅書》啊！”李伝小聲道。

    “怎麽會是《建宏稅書》呢，按重要程度，也該是《南梁土田輯要》啊！”徐朗小聲反駁。

    “哎呀，賦役乃國之根本，不管何時都是最要緊的才對。”

    “當下賦稅剛統算完，當然先緊著看土田的算法啦。況且《南梁土田輯要》可是周大學士寫的啊，你不崇拜周大學士嗎？”

    “誰說我不崇拜，但這是兩碼事好嗎？”兩人聲音漸高。

    “反正我認為還是該先修《建宏稅書》。”玩笑呢，修補一本書少說要兩三個月，如果不第一本修，那他豈不是要等上半年才能看到？

    還在苦思冥想艱難做選擇題，結果聽到窗台傳來熟悉的爭執聲的付大人：“……”

    小兔崽子，翅膀硬了，敢上值的時候來聽牆角！

    “給我進來！”

    李伝、徐朗：“……”

    糟糕，太激動了！！

    兩人灰頭土臉地走進，果然挨了付士文一通批，楚寧知道他們爭執的原因後哭笑不得，“那兩本書我方才看過，頁數不多，損壞的問題也沒有到要處理兩三個月的地步，想來十幾天內能解決完。”

    恩？！

    付士文一愣，“丫頭，你可別說大話框我。時日上你不必著急，主要還是盡可能修複完好。”這些書修好後，那可是要上達天聽的，急不得。

    “不會。”楚寧擺好用具，“大人決定好了嗎，我現在就可以開始。”

    付士文一時間都忘記將兩個上值摸魚的臭小子轟走，讓人取了裝《建宏稅書》的匣子來，交給楚寧處理。

    這還是付士文第一次看楚寧正式地處理古籍，當然了，旁邊兩隻伸長了脖子的探頭鵝更是一副沒見過世麵的樣子看現場修複。

    兩人暗想，哪怕事後被尚書大人罰掃茅廁他們也認了，如此大好機會，回去還能接受其他同僚們羨慕的眼神，可遇而不可求啊。

    楚寧將匣子輕輕打開，徐朗和李伝睜大眼睛看清匣子裏的東西後，皆是一臉茫然懵傻。

    “……”

    這團烏漆墨黑的東西是什麽？

    大名鼎鼎的《建宏稅書》？

    開玩笑呢？明明就是又黑又脆又渣的一堆破紙。兩人的臉皺成一根苦瓜，難怪束之高閣沒人修，這都毀壞成這樣了，怎麽可能修得了。

    糟了！嫂子好像說大話了，會不會下不來台啊。

    啊啊啊啊，尚書大人等會生起氣來，不會對嫂子出言責罵吧。(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