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嘉平縣主質疑有關男子尊嚴之事的程禦，此刻正同崔時南坐在屋內悠然下棋。

    一局罷，程禦思緒飄遠，想起昨日檢查熙兒功課時，兩人的對話。

    小易熙合上書，仰著腦袋興奮道，“哥哥，我聽娘說，過不多久，你就會把楚寧娶進府了，我終於可以正經喊楚寧‘嫂嫂’了是不是？”

    “恩。”程禦笑著摸摸他的頭。

    “那……”小易熙好奇問，“哥哥，哥哥，你是怎麽和楚寧說你要娶她的？”

    “小孩子問這麽多做什麽？”程禦難為情地清咳一聲，“今日的課業完成得不錯，明日記得再將文章背熟些。”

    程易熙問不到話，難得撅了噘嘴，他是覺得哥哥這樣厲害，向楚寧求娶的時候，方法肯定比話本裏來得新奇。

    “哥，是不是在去看日出的時候，還是在一堆花海裏，還是給楚寧寫了首詩，又或者……放飛螢火蟲之類的？”

    程易熙一個個地猜過去，程禦的眉頭愈夾愈緊。

    唉，果然，這些猜測沒有一個中的。

    哥哥那麽聰明，怎麽可能用這麽別人用過的路子。可是他真的好好奇啊，不然還是去問楚寧好了。

    “今日有勞哥哥，我明早定會背熟文章的。”程易熙跳下椅子，乖乖作揖，準備目送他哥出房門。

    程禦卻沒動，皺眉反問，“你剛剛說的是何意？”

    恩？程易熙頂著一張包子臉，眨了眨眼睛道，“求娶女子時的方式啊。楚寧講的好些故事都有的，那些帥王子都是這麽做的呀。”

    程易熙沒見過別人成婚前是怎麽樣，楚寧給他講的故事，就是程易熙對這方麵的大部分認識。他理所當然地覺得，哥哥和楚寧說要成婚的時候，定然是有些舉措的。

    程禦將思緒拉回，抿了口茶，看了一眼對麵的崔時南，想了想別扭地開口道，“幼明兄當初，是如何同縣主說出‘求娶’二字？”

    看來是好事將近了。說到當年的那段時日，崔時南淡笑，“她呀……”

    他輕輕緩緩地講述，“她那會兒成日在我跟前晃悠，趕也趕不走，我頭疼地四處躲著她，也總能被她找到。她這人又霸道得很，我明明正常看她一眼，偏說是我在覬覦她的美貌。有時候給我送份早膳就跑個沒影，有時候又一直跟在我身後。後來不知聽了誰說我喜歡知書達理的女子，有幾日還特地跑到我麵前裝作不經意地背《孟子》，結果背得七仰八翻，隻怕聖人聽了都得跳腳。”

    崔時南說到這，仿佛又憶起那好笑的畫麵，眼底是化不開的笑意。他繼續道，“總之糾纏了有一月左右，有天我生氣地說了句‘不準你再跟來’，次日她就當真不再出現了。”

    “再然後……”崔時南語調一低，“我便聽到她府上幫她議親的事，當下便覺一道驚雷打在頭頂，恍恍惚惚數日。最後到底是看清自己的心，就鬼使神差地趁著她上街，將她拉到一旁無人的巷子，說想娶她。”

    崔時南到現在都還記得當時溫蓉的表情。她先是詫異了片刻，然後激動地催他再說一遍，確認了沒錯後，整個人撲到他懷裏死死抱住，語氣都帶著上揚的音，“我願意我願意我願意，立刻就嫁！馬上就嫁！哈哈，我不管，你就算現在後悔也沒用了，你已經是我溫蓉的夫君了！”

    於是，當天他就過府求親，議親禮都備得十分倉促。因著溫蓉的身份，又著官服進了宮，向聖上求娶嘉平縣主。

    程禦認真聽著，想挖些經驗，結果聽了半天，“街上的……一條巷子？”

    “對啊。”

    “……”

    罷了，他還是回去再研究研究新買的幾本話本。

    在崔府簡單地用個晚膳，外頭天色已晚，程禦和楚寧便告辭回府。隻是，程禦對上嘉平縣主頻頻投來的目光，不免心生困惑。

    這種透著兩分不可思議、三分擔憂、以及五分同情的目光是什麽回事？程禦和楚寧步行回去，問道，“可是你和縣主兩人又一起看畫冊了？”

    天地良心，她真的忍住了。楚寧搖頭，“絕對沒有！”

    “那縣主方才……”

    楚寧怎麽可能敢說真話，她迅速找好了借口，“許是我提到你在戶部經常加值，她覺得你原來也挺辛苦，不若表麵輕鬆。”

    分明是在說謊，隔著衣袖，程禦懲罰式地輕輕捏了捏楚寧的手，女子低呼一聲，“沒騙你沒騙你，真的沒看畫冊。蓉蓉一打開，我就遮住了。嘍，雙手遮得嚴嚴實實的。”

    楚寧還特地演示一遍，以示自己無辜。

    至於溫蓉的猜測什麽的，她要是照實說，不得被程禦掐死才怪。

    她趕緊扯開話題，“我們再來打賭猜個事怎麽樣？”今日猜書被他猜中，楚寧就不信這回還能中。

    程禦瞧她興致勃勃的模樣，配合道，“猜什麽？”

    楚寧笑盈盈，“猜蓉蓉這胎生男還是生女？”龍鳳胎例外。

    果然，學富五車的程大人迷茫地眨了兩下眼，顯然陷入了知識盲區。

    哈哈，程禦再厲害，對這方麵也是百思不解，這微微皺眉的茫然模樣真是太有趣了。

    不過一會，程禦便恢複鎮定，先問，“賭注是什麽？”

    唔……“贏的人讓輸的人做一件事，不可以拒絕。”

    “可以。”程禦即便麵對的是自己不確定的事情，也一副從容自若的樣子，“男孩。”

    這麽快？“那我就賭女孩。”蓉蓉都說了這胎很乖，肯定是個乖巧的小姑娘，程禦啊程禦，你輸定了。

    ……

    又一日早朝散，官員們魚貫而出。付士文著急回官署，可是沒走出幾步，便被聖上身邊的大太監德順公公叫住，連著還有好幾位老臣，說是聖上有請。

    眾人聚一堆一看，嗬，這不就是昨日在戶部門口吵架的全部陣容嗎？

    聖上這麽快就得到消息了？

    付士文與柳振等人麵麵相覷，當下隻有一個想法閃過——糟了！(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