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明覺得自己這輩子最幸運的事，莫過於有楚寧這樣的師父。

    第二日起，楚寧就讓他們拿家裏的舊書練練手。

    於是乎，江明回府後，讓小廝將自己房裏的那些書統統整理出來，開始了一本又一本地洗書。

    江府上下一片愕然，更重要的是，江明不僅僅是對自己的書下手，沒過幾天，就四處搜刮起府裏其他人的書，首當其衝的就是他最好說話的大哥。

    將他的兵書全部搬過來，江明越洗越熟練，越洗越得勁。到後麵，他已經不滿足於水洗，還會用上洇開水漬、刀刮凸出的髒汙和黴菌等方式。

    他好像越來越能體會那種全身心投入到一件事情當中，看到成果時的那種巨大的滿足感。

    把整顆心都脹得滿滿的。

    江府的下人發現，小公子近來跟魔怔了一樣，逮著一本書就開始埋頭研究，在那裏自言自語地嘀咕著，什麽“蟲黴蛀蝕”“噴水清洗”之類的，還有好多他們根本聽不懂的說法。

    再者，小公子以前總說大公子比他出色，近來卻不再把大公子掛在嘴邊了，反而時不時就冒出一句“我師父可真是太厲害了”。

    何府的情況也相差不多，何錦書甚至連老太爺的屋裏的舊書都惦記，趁著老太爺不備，翻窗進去清洗的。要不是最後清洗出來的結果讓何老太爺甚是滿意，恐怕免不了一頓揍。

    而且，為了維係良好的師兄弟、妹的關係，江、何兩人很有義氣地把其中一部分舊書交給另三人練手。

    很快，他們已經能獨立完成清灰和清洗這兩項任務。

    楚寧開始把孤本的清洗交給他們處理。

    江明摸著眼前的這本老舊的兵書，呼吸幾乎都要停滯。他居然能參與修這本書？這可是李亭將軍的《武經誌》啊！

    李亭將軍是何等所向無敵的大英雄，這本書傳聞記載了他的曆次戰例，還寫了他在打戰時遇到的各種情況的感想得失。

    越國曾流傳出這本書的前半部分，裏麵對夜間行軍、傳信等均有所記載，沒想到完整的孤本居然在大周！

    江明覺得他都可以在府裏橫著走了。

    事實也確實如此。沒過多久，聖上在朝堂上宣布，楚令修修複好了一批珍貴的典籍。為了恩澤朝野、崇學尚德，特將這批孤本複寫了幾份，諸卿有意者，均可競買。

    其中，居然就有《武經誌》。

    江府的正桌上，坐著的都是當朝有名的將軍，他們喜不自勝地聊起這件事時，平日裏最愛裝鴕鳥的江明不經意地幽幽道，“修這本書，我也參與了。”

    恩，知道那種地位一下子提高的感覺嗎？

    江明在片刻後，算是體會到了。

    ……

    午後要去文墨居看古籍競賣，楚寧換好衣服，摸摸自己的肚子，委屈地歎了三次氣。

    程禦洗完碗筷出來，問道，“怎麽了？”

    “我覺得我胖了。”她感受到自己肚子上的肉明顯多了些，哀怨道，“最近太忙了，久坐不動，回來你還常常給我煮夜宵。”

    渾然忘記是誰做了一天的事，大晚上的總喊餓。

    程禦看了眼她的腰，不大有變化的樣子，臉蛋倒是肉了一些。他淡聲道，“還好，應該多吃點，胖點好。”

    是情人眼裏出西施吧，楚寧含笑，“我胖起來也好看嗎？到時候臉圓圓的，像肉團子一樣。”

    “不是。”程禦一本正經地解釋道，“胖起來不這麽好看了，其他男子也能少瞧你幾眼。”

    “……”楚寧剛揚起的笑一下凝固在臉上。

    “而且，你的臉已經有些圓潤了，再好生養一陣子，應該能變肉團子。”

    “……”

    這是正常人該說的話？

    程禦還絲毫沒有意識到自己的危險發言，走過來牽她的手，總結道，“所以，胖點好。”

    你才胖，胖成一個超級大冬瓜！

    楚寧握起小拳頭咬牙道，“從今日起，不準再誘惑我吃夜宵了，點心也不行。”

    “你做一天事情，會餓。”

    楚寧最近天天有修不完的東西，還要花心思培養那五個弟子，每天耗費的心力可想而知。經常下值後回到府裏，便疲累得不想再動，明明用了晚膳，洗漱完寫一會修複計劃，又餓了。

    程禦就會給她煮熱騰騰的麵，或是用之前楚寧做的小窯爐做些烤餅。她就像隻小倉鼠，吃得不亦樂乎。

    捏了捏兩頰的肉，嗚，臉確實圓了。

    馬上要到出門的時間，楚寧顧不上這多出來的一點肉肉，回房坐到梳妝鏡前，給自己簡單地上個妝。

    原本這次競賣和她無關，楚寧更願意躲在戶部低調地做個修複匠，不過幾位大人們堅持，讓她至少上去介紹兩句。

    楚寧沒法偷懶，隻能硬著頭皮答應亮相。

    挽好發髻，簡單掃兩下胭脂，發現程禦正倚在門邊，楚寧已經一掃剛才的鬱悶，連忙道，“再等我一下，馬上就好。”

    這般隆重的場合，自然不能再胡亂綁個辮子，楚寧弄了好一會，才把自己裝點成一個正式女官的樣子。

    “我幫你吧。”程禦自告奮勇，在楚寧怔愣之中，拿眉筆幫她描眉。

    這就是話本裏浪漫的畫眉之舉嗎，楚寧眉眼染上些許羞赧，她沒想到程禦這雙寫文題詞的手，居然還能畫眉。

    不過很快，她的這些旖旎心思“啪”的一下，頓時煙消雲散。楚寧看著鏡子中的大彎眉，扭頭直瞪罪魁禍首，嫌棄道，“你這畫得也太醜了！”

    程禦期期艾艾，“還……還可以吧。”

    他本意是想著楚寧太好看了，自己上手，能叫她不那麽引人注目些，不想這畫眉也是頗有難度。

    楚寧再看一眼銅鏡，自己好好一張臉，偏生讓這大彎眉弄得怪裏怪氣。她氣呼呼，“你看，都變老了。”

    “還是好看過了頭，要不胭脂再塗一點。”

    是要讓她變成花貓嗎？楚寧皺著小臉，裝作凶凶的樣子，“你故意的。”

    “恩。”程禦徑直承認。他的耳朵微微紅，不自然地偏開視線道，“你今日這樣，好看到太過分。”

    這樣的好看，給他一個人看就夠了。

    楚寧被這突如其來的甜言蜜語給擊中，原來是吃醋了，真是又幼稚又好笑，被畫醜的小情緒也被一下子撫平。

    唔，甜甜的，好像……吃了一顆小軟糖。(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