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朗將那藥方好生收好，程禦不禁擔心道，“你一向豁達開朗、尋趣嬉笑，怎麽會和人吵架吵到都影響身體？”

    徐朗挑眉道，“俗話說，幾家歡喜幾家愁，你娶了嫂子那樣的賢妻，自然是不能體會我的艱辛。想我以往多麽風流瀟灑，如今卻被處處製肘，見麵就免不了唇槍舌劍的。她又是女子，我吵贏了沒意思，吵輸了更沒意思。可不就難受嗎。”

    程禦想起他們上次過府，確實沒兩句就爭執起來，想來在徐府時，更是沒好氣。

    對這種事情，他委實沒什麽經驗，不如，“找個時間問問崔兄，他擅長舒緩開導，你去找他喝喝茶，或許比這藥管用些。”

    “也是。”徐朗一點也不諱疾忌醫，“我先喝兩日藥，要是沒好轉，我就找他開解去。”

    “恩。”兩人分道回府。

    程禦照例先給程易熙講解功課，再回到書房開始做事。

    楚寧正在整理明日用的東西，瞧見他手裏拿著的兩張大字，咋舌道，“易熙這麽小小年紀，字竟然已經能寫這般好了。”

    “有很好嗎？”

    看他那神情，楚寧道，“你這麽厲害當然不覺得了，改日若你去他們那學堂走一趟，看到其他孩子的課業，以你的標準，恐怕要氣得吐血。”

    “我看過了。”程禦眯了眯眼，“確實不少爛字。”

    恩？“你什麽時候見過？”連她都隻是通過程易熙在學堂的位次推斷出來的。

    “我中會元時，他們的院長和主事曾邀我去講學。”

    “然後呢。”

    “半個時辰後，哭了八個。”

    “……”

    “我也甚是冤枉。”程禦擺擺手，“隻是以正常的語氣批判了那些胡亂書寫的，誰知他們這樣就哭哭啼啼，太弱了，愛哭鬼怎麽能成大事。”

    楚寧偷偷腹誹，您板起臉來那氣勢，把小孩嚇哭太正常不過了。可是不太對啊，“上回司馬麒和易熙起衝突的時候，他們不是不知道易熙和你的關係嗎？”

    程禦老神在在道，“講學完，我覺得那裏太差了，便給熙兒另換了一處。雖然也不大滿意，但是還行吧。”

    “……”學霸吐槽最是致命。

    看他案桌上堆得老高的公務，楚寧幸災樂禍。程禦放了三日假，天天以欺負她為樂，結果一回戶部，險些被一堆工作淹沒。

    看樣子晚上又得開夜車，楚寧笑道，“我東西準備完啦，那就不打擾你了，好好做事。”哈哈，找花雨玩六博棋去。

    程禦疲憊地揉了揉眉心，無精打采的模樣，“好。”

    楚寧頓時停住腳。

    她獨自溜走去玩會不會太過分？程禦好像很累的樣子，定是戶部年關的事情太過棘手，回來也沒得休息片刻。

    心裏漸漸升起一絲罪惡感，她話溜到了嘴邊，試探性地問，“要不，我幫你打打下手？”

    “可以嗎？”程禦疲倦地歎口氣，“你不是要找花雨玩樂，會不會耽誤你。唉，沒事，晚就晚些。我自己處理就好，”

    她找花雨玩棋都知道？楚寧的罪惡感更深了，連忙表明立場，“當然是你比較重要了。”她立馬改了要拋棄程禦獨自享樂的行為，快步過來幫忙統計、記錄，殊不知程禦那垂下的眉眼深處漸漸染上得逞的笑意。

    輕聲感慨，“有此賢妻，夫複何求。”

    喂喂，幹嘛突然這麽肉麻，楚寧催促他，“別胡思亂想，趕緊做完。”

    不怪楚寧不解風情，實在是大婚之後，麵對一旦溫柔起來的程禦她就緊張耳熱。隻要是兩個人獨處一屋，總覺得氣氛微妙，像是隨時要發生點什麽。

    太，太危險了！正襟危坐的程禦危險，講情話的程禦更危險！

    ……

    隔天。

    戶部外樓，秦禹等人圍坐一起，聽著楚寧在講各類器具的知識。

    是的，繼洗書之後，下一步，他們要開始洗各種金銀銅器。楚寧隨意拿了一個銅盆給他們展示清洗步驟，五人就立馬掌握了技巧。

    再髒的器物到了楚寧手裏，好像都有辦法褪去髒汙。郝楠不禁道，“師父，你要是上了青雲榜，肯定是大周第一人。”

    這個什麽青雲榜，楚寧已經是第二次聽到，“那個榜，很有用嗎？”

    秦禹立馬接過話頭，“可以揚名啊師父，要是往前挪一位，都是激動的喜事。可惜大周上榜的人少之又少。”郝兄都待在五十六名的位次上整整兩年了。

    哦，就是前世評職稱嘛，楚寧不以為意，“將自身實力提高，自然就能揚名，排不排榜的不用想太多。若足夠優秀，那榜自然追著你跑。”

    嘶……郝楠和秦禹倒吸一口氣，這話說得，好霸氣！

    他們突然能夠理解，師父那日在街上為什麽會嚴詞以待。

    因為如楚寧這般能力的人，水準已經達到一定高度，尋常的修複做法本也沒有太多苛責的地方，但是從她們的角落看來，這就是不負責，就是不專業。

    郝楠覺得，師父好像對修複有著異常嚴謹的態度，不容許一絲一毫的輕視和懈怠。像是帶著一種神奇的使命，去修每一樣東西。

    這種感覺太奇妙了，確實不是上青雲榜能得到的，至於到底是什麽，他暫時還說不出來。不過他能確定的是，自己對那五十六名的執念，好像沒有以前那麽深了。

    連師父都沒上榜呢，他糾結五十六名做什麽？

    切，青雲榜自此在他眼裏，還沒有師父說他進步來得高興。

    沒錯，楚寧昨日誇讚了郝楠的洗書技藝有所精進，這廝激動得一晚上沒睡好覺，另四人嫉妒得牙癢癢。

    為了得到楚寧的一句誇獎，其餘四人鉚足了勁，今日剛學了金銀銅器的知識，他們便積極準備起來。

    何錦書一回府就尋找各種器物，奈何府裏的下人太勤懇，各種瓷器、金器擦得比他的臉都幹淨。何府小公子一臉不高興地去了大廚房，翻箱倒櫃地將所有裝東西的碗具、盆具找出來，臉上更加鬱悶。

    後院總管瑟瑟發抖，以為哪裏沒做好惹公子生氣，結果一問才知道，是廚娘們把碟碗洗得太潔淨了。

    ？？？

    還有沒有不大幹淨的碟碗？

    這，要真的染了髒垢洗不去，他們定是扔了重買啊。堂堂何府哪能用肮髒之物。

    於是退而求其次想洗洗其他木具，發現府上所用，竟都是好木材。

    何錦書長歎一口氣，生無可戀地回屋。

    第一次覺得府邸富貴，也不是什麽好事。

    另外四人也是一樣，沒能找到太多可以練手的。幾人聚在一起一合計，決定去城西走一趟。

    身上的這身衣服肯定是不行了，各自換了一身粗布麻衣，帶上楚寧給的用具，一個個像碼頭上落難的貧窮人家，去各大鋪子找活計。

    於是城西突然來了一夥人，有去鐵鋪的，有去客棧的，有去小攤上的，還有各種見縫插針，擼起袖子就問人家哪裏髒的……

    ——想要來找活幹啊？行，看著挺機靈，我們客棧還缺個跑堂的小二。

    什麽？不跑堂，那你想幹什麽？

    什……什麽玩意？？？你說清楚點。

    洗桌子、洗大鍋、洗鐵台、洗窗戶、洗算盤、洗地板？

    摔！腦子有病啊！！(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