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在拜師之前，以秦禹的個性，絕對不會做這等自降身份的事。更不用說，像現在這樣，被掌櫃的趕出去，還絲毫不見尷尬地繼續找下一家。

    尤其當他看到娃娃臉師弟已經成功進了鐵匠鋪子，眉開眼笑地準備大展身手時，心裏頭那強烈的勝負欲立馬就上來了。

    江小公子探出頭來，給他一些實在的建議，“師兄，你這衣服對了，但氣度沒變，一看就是養尊處優的富貴相。想進去幹雜活，肯定會被轟出來的。”

    秦禹拉下臉請教，“那該怎麽做？”

    “你看我。”江明笑得人畜無害，“要像這樣，眯起眼，咧開嘴，眼神憨厚一點，再搓搓手表露出些許局促，這感覺才能對。”

    竟研究得這般細致。秦禹冷汗，真不知道一個公子哥兒，扮起窮苦老百姓怎麽就這麽無師自通。

    不過他還是跟著照做。果然，改了儀態，再經過自己賣力的勸說，秦禹終於有了施展之地。

    掌櫃帶他到後廚，雜亂的後廚裏還有著兩三個人正來回忙碌，“嘍，你就先把架子左側這一處規整一下，等這些清整完，大概也得要到日暮時分。”

    “好，交給我吧。”秦禹忍不住躍躍欲試。

    兩個時辰後，出去辦完事回來的掌櫃迎麵撞上咋咋呼呼的店小二，“您可終於回來了，掌櫃的，快去看看後廚吧。”

    “後廚怎麽了？”

    小二無法形容，“新來的那個，就是那個姓秦的，他……”

    做個清掃，還能把後廚弄出個什麽問題不成？掌櫃頓時懊悔，看他那斯文臉，就感覺不像是個做苦力活的。自己還是心軟，耐不住他好話一籮筐地哀求。

    “快快快，快隨我去看看。”

    哎呦，小成本生意，可別把他的後廚給搞砸了才是。

    掀開簾子往裏一走，掌櫃錯愕地後退幾步，朝外看了看周遭環境，沒錯啊，這正是他的小客棧。那這後廚……

    半天功夫，怎麽全然變了個樣。

    原本雜亂無序的後廚一番清理後整齊潔淨。

    水缸、木架、灶台、菜刀柄、鐵鍋、大勺……細看過去，每一樣上頭的髒汙濁垢都已處理得幹幹淨淨，簡直是煥然一新。

    這才，小半天的時間啊。

    掌櫃目瞪口呆，這等能力，莫非是常年清洗東西，洗出一定本事了？

    都說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狀元。誰能想到，居然還有人在清洗上有建樹！著實是讓他嘖嘖作奇。

    秦禹正好清洗完，他不滿意地搖搖頭。唉，收拾這麽一個小小的庖廚，他這用時還是太久了些。

    果然還是要多練習才是。

    一口飲下端給他的熱茶，秦禹幾乎是立馬請纓，“掌櫃的，還有其他地方嗎？我尙有力氣，還可以再洗上兩個時辰。”

    這是怎樣拚命的態度，為了賺些辛苦錢，連飯都還未吃就急著再做事。這人的吃苦能力真是叫人動容。

    ……

    負責監管巡視城西的衙頭，今日接到一個街頭混混的密告，說是撞見幾個心懷不軌之人，或許在密謀著要做什麽。

    為何有此懷疑，蓋因這五人穿著粗布麻衣去往城西各處，還專門找髒活累活做。可天色一暗，他們聚一起後，齊齊上了一架馬車。馬車外觀很是低調，但混混也是有眼力勁兒的人，一眼就看出這馬車造價不凡。

    而且那走路上車的儀態，哪裏像是常年幹粗活的小老百姓。

    有貓膩，這五人絕對有貓膩！

    弄不好，和前段時間通緝的那群盜匪有著什麽關係，否則怎麽會如此奇奇怪怪。

    衙頭一聽，似乎有些道理，在城西跟了半日，果然發現了不對勁。

    好啊，居然敢在他管轄的地盤上撒野，還一來就五個！

    其中一個還是個女的！

    真是不把他堂堂衙頭放在眼裏。

    於是叫上三個人，次日一早，帶著人架勢十足地攔在了街口處。

    馬車上，秦禹興奮地分享自己這兩日的心得。他隱約覺得，再練上一段時日，他在器物清洗上，必然有突飛猛進的提升。

    “師父給我們做的這護套可真是好用，不知拿什麽做出來的。”寒枝強壓著歡喜道，“還有昨日，我將清洗時遇到的幾個問題問了師父，聽她說完，一下子豁然開朗。今日我肯定要再拿這方法試一試。”

    郝楠將自己昨晚回府後寫的記錄展開，“我按照師父說的分類法，將這兩日我們所洗之物做了規整，你們瞧瞧，可還有要補充的地方？”

    寒枝心細，提了幾點自己的看法，四人點點頭，確實是一些他們沒想到的地方。

    師門氣氛太好，江小公子臉上帶著濃濃的幸福感，“現在的上值生活真是舒服。”

    “怎麽，你們柳大人和徐大人以前待你不好？”寒枝好奇道。

    “也不是，但是柳大人他罵起人來，能把簷下的鳥都嚇飛。徐大人就更嚴肅了，他眼睛一瞧過來，我能抖三抖你信不信。”

    這點何錦書深有感受，“我們付大人也是六部裏有名的。罰當門童、罰掃茅廁、罰洗馬廄這些都是屢見不鮮的事兒，最可怕的是，付大人整日讓我們想怎麽給大周賺銀子。導致我如今見著銀子，眼睛就發光。”

    寒枝：“……”

    何錦書抬頭暢想未來，“兩位師兄，你們說的那個青雲榜，以後我有機會嗎？”

    上青雲榜哪裏是這麽容易的事，“你師兄我還在九十三名掛著呢。”

    “啊？這麽難。”沮喪地靠在車窗上，那他昨日還和父親誇下海口來著。

    秦禹不忍道，“好好學，會有的。我和你郝師兄一起幫你們就是。”

    師兄真好，“以後我們一定給師兄們養老。”

    “……”我可謝謝你了！

    自己學吧，何呆鵝！！！

    秦禹甩甩衣袖下馬車，後頭四人依次跟上。站定後，突然不知從哪裏圍上來幾個人，將他們團團圍住。

    領頭的那個穿著像衙門裏的捕頭衣服，一手壓著配刀，凶狠狠道，“你們幾人是何路宵小，快快報上身份來於我聽聽。”

    ？？？

    他身上有衙門特製的腰牌，大庭廣眾之下，當不會有假。

    還要報身份？難道是往來馬車例行查檢？江小公子配合地頷首道：“我乃是護國將軍府的公子，江明。”

    “戶部侍郎何家，何錦書。”

    “原內廷八品女官，寒枝。”

    “平南府秦家，秦禹。”

    “平南府郝家，郝楠。”

    衙頭：“……”？？

    仔細一看這張臉，好像是和江大人有點像。

    “問完了嗎？問完了我們要開始幹活去了。”幾人摩拳擦掌，準備做事。

    “……”(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