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振全程笑眯眯，簡直稱得上是一臉慈祥，公孫宇和高邑的臭臉並沒有影響他的好興致，一路上反而更加起勁。

    “上回出使越國，貴國國君曾言，三國之間應該多有些這樣的文事交流，我們深以為然。這次我國聖上邀請，兩國都特地帶了高人前來指教，實在叫我們受寵若驚。不過，這樣盛大的珍寶展我們還是頭一次，若有不當之處，還請兩位多見諒。”

    公孫宇、高邑：“……”

    求求你這張嘴閉上吧，真的越聽越窒息。

    柳振假裝看不到他們鍋底一般的黑臉，笑得像個彌勒佛般溫和無害，“這次來回匆忙，還未多多款待二位，等下次若有機會，二位再來大周，我定然備下薄酒，我們再聚上一聚。”

    說到這裏，公孫宇和高邑不約而同地咽了咽口水，隨即更加心塞。

    雖然今次來大周顯得略為難堪，但是若要說實話，劉府和付府的東西是真心美味，再回憶自己以前吃的那些所謂佳肴，看著是好看，可口味也確實寡淡得很。

    心痛，還沒走出京都城呢，嘴巴已經停不住地想要再吃一口烤雞翅。

    還有烤豆腐烤菇子烤大蝦烤豬皮烤肉腸烤鯽魚烤昆侖紫瓜……

    氣，又餓了！

    也不知他們是從哪兒請來的廚子，竟能想出如此多特別又味美的神仙吃食。

    猶豫再三，想要個美食方子，又礙於麵子不願開口，公孫宇梗著脖子，一張臉繃得緊緊的，一直到上了馬車，還是沒能提出來。

    馬車緩緩而行，他一臉哀怨地閉著眼靠在車廂壁上，不停安慰自己，不過是一口吃的，吃什麽不是吃，他又不是他們陛下，嗜吃如命。

    算了，熬一熬，習慣了就好。

    ……

    一場盛會就這樣落下帷幕，正當街頭巷尾都還留有餘熱時，一道聖旨再至程府。

    不誇張地說，京都展的成功很大程度上憑借楚寧數月的辛勞。承安帝本來是要給她封賞的，卻被楚寧強烈拒絕。

    她習慣了做一個默默修複的匠人，不喜歡風光無限地站在台前接受眾人的行禮敬仰。五品官位本來就已經是女官中最高的位份，再往上走，不僅對她修補一事毫無增益，而且引來太多關注對她來說，實在不是一件好事。

    於是，兩道聖旨變一道，戶部從六品主事程禦，著吏部冊議，特晉從五品員外郎一職。

    傳旨的太監笑出了一臉褶子，連聲說著“恭喜程大人，賀喜程大人”，程禦還是一貫的清平神色。

    程易熙大概知道這樣的官職意味著什麽，仰著腦袋，流露出了欽佩又羨慕的眼神，程禦在他心裏的地位又再一次拔高，簡直是不可攀越的榜樣。

    他張著小嘴，拉了拉楚寧的衣袖，“哥哥是不是做了超厲害的官。”

    楚寧重重點點頭。

    在大周，五品和六品之間就是一條巨大的鴻溝。五品官員才有上朝朝議的資格，這也意味著，升至五品才有上值時每日見到皇帝陛下的資格。

    這個資格，尋常人都得奮鬥個數年才有，像程禦這樣超常的存在，實在罕見。

    聽說程禦到了戶部後，改進了許多統算的方式和監察管理的製度，做事效率直線上升。能者多勞嘛，要不是不好提拔過快，承安帝老早就想下旨。

    這次乾坤園督辦得如此順利，一應官員都有嘉獎，承安帝連著一整月都是好心情，嘉獎的份額也比往常更大方豪爽。

    程禦照例放好禦旨，小易熙看著他那嚴肅的模樣，不解問道，“不是好事嗎，娘都樂得跑去前院準備晚膳慶賀，為什麽哥哥看起來不是很高興的樣子。”

    楚寧隨口胡謅道，“因為你哥哥要起得更早了啊，你想想，天不亮就已經起床準備進宮，不敢吃太多，餓上個把時辰再去戶部，要這麽一直熬到退休，可憐不可憐。”

    在楚寧的熏陶下，程易熙對她時不時冒出的一兩個新鮮詞已經很是熟悉。他側過身小嘴喃喃，“哥哥才不是大懶蟲呢，扒著被窩不肯起。”

    喂喂，楚寧作勢要去捏他臉蛋，“小鬼頭，居然暗悄悄說我是‘大懶蟲’，我這叫享受生活你懂不懂。”

    程禦回來就看到他們兩打鬧成一團，將楚寧抓到身後，無奈地輕瞪她一眼，“不準給熙兒胡說。”揶揄他也就算了，還有那麽多朝堂大臣呢。

    “熙兒才不會出賣我呢。”楚寧吐吐舌頭，隨即向程禦告小黑狀道，“你弟弟嘲笑我是大懶蟲。”

    “也是實話。”程禦一本正經地評價，“怕是第一次有人因為怕麻煩，推了聖上的冊封。叫外頭的人知道，真不知是該氣還是該笑。”

    楚寧搖頭晃腦道，“反正有你升官漲俸祿護著我，我可以盡管偷懶，安安靜靜躲著做修複。”嘻嘻，費腦筋的事情都留給程禦就好了。

    轉頭朝小家夥誘哄道，“要不，以後你跟著我學修複怎麽樣，辰時上值，很幸福的。不用像你哥哥這樣起得比雞早，睡得比狗晚，整日淹沒在公文之中。”

    程禦：“……”

    程易熙早就立誌學一身高強武功，保家護國，任憑楚寧多番誘哄，也還是堅定自己的想法不變卦。

    楚寧挫敗，一臉受傷地輕拍兩下程禦出氣，“好苗子怎麽都不入套呢！”

    程禦任她不痛不癢地拍打，眼底藏著笑意道，“不是說去國子學講學，定要拐幾個學子入行，去了大半日，竟沒尋到苗子嗎？”

    還說呢，“到是有幾個來問的，卻不是能定下心做修複的人。況且就算喜歡這一行，他們也還是想先有個正經的科舉出身，便都還一心撲在課業上。唉……”

    楚寧惆悵地歎口氣。

    程禦深深看她，“科考也不是隻能考孔孟典籍、詩詞策論。”

    一言點醒夢中人！楚寧倏地抬起頭對上他的眼睛，後知後覺道，“對啊，我怎麽沒想到呢。聖上前日問我想獎賞什麽，我竟沒想到這點，平白領了白花花的銀兩回來。”

    啊啊，虧了虧了，她懊惱地敲敲腦袋，“下回再進宮，得記得尋個時機問一問，科舉選治國之士，也可以另外選一批修複之才，要是朝廷可以專門培養，那可比我到處去尋方便多了。”

    楚寧激動地抱了抱程禦，眉眼都染上雀躍，“哇，你果然是好厲害，問題每每到了你這，似乎都能迎刃而解。”

    程禦耳朵紅了紅，卻也沒推開她，隻輕咳了聲提醒道，“熙兒還在呢。”

    已被遺忘多時的程易熙：“……”(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