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門很快打開，司馬辭清了清嗓子，一臉高傲地大步邁進，一眼就看到了迎麵而來的程禦。

    程禦執手微微一拜，“見過司馬大人，有失遠迎。”

    司馬辭背著手，神色冷淡地打著官腔，“咳咳，本大人今日來，是來這程府再搜集些證據的，還望你好生配合。”

    程禦道，“是，大人隻管搜查便是。”

    “入內本大人自會慢慢查驗。”司馬辭語氣冷漠，一甩衣袖，率先入了垂花門。

    劉姑知道是有個大官來，聽說是來查公子那件案子的，她擔心地看了看程禦，不敢多說什麽，安靜地奉了茶後就默默退下。

    司馬辭看著劉姑的身影遠去，又刻意等了一會，確定再沒有旁人，瞬間就換上另一幅臉龐，嘖嘖稱讚道，“你這府上裝扮得倒很有意趣。”

    和剛才的高冷麵孔簡直判若兩人。

    他開口拉家常，程禦卻一副例行公事的樣子，“不知大人今日還要搜查哪些東西？先前府上所有銀錢往來的冊子，我都具以上交監察院，要問的話，也都答了一遍，可是有什麽落下要補充的？”

    司馬辭：“……”

    拜托你做個人吧！

    就沒見過被人彈劾過後，對自己案子這麽不上心的。

    那日在朝堂上提到了那份控告程禦貪墨官銀的折子，周遭人或是倒吸一口涼氣，或是滿臉困惑不已，或是暗暗惋惜歎氣，又或是吃驚地瞪圓了眼……偏偏就是程禦本人，比上位的聖上都還平靜，就好像聽的是別人家的閑事似的。

    聖上命他快速查清此案，下了朝，他都還沒開口呢，程禦倒是很自覺地就將所有該查驗的東西統統上交。不僅如此，還自己主動地到監察院接受詢問。

    不曾歇斯底裏地喊冤，也沒有掖掖藏藏，簡直是監察院曆來最協助查案的“待辦人”。

    隻是，說他配合也配合，說他可惡也是真可惡。這人把他該做的事情做完後，居然跑到城外的莊子上接自家夫人去了。

    是，大周是有給五品以上官員這樣的優待，但也從未有人真的心大到去遊山玩水的，程禦可謂第一人。

    他是鬆快了，自己卻被這案子折磨得數夜難寐。

    聖上私下的意思他知道，對程禦想來是不懷疑的，對這件事的結果也很放心，便讓他隻管放手去查，一應事宜照規矩辦事。

    可他就是挑不出這案子的突破口在哪兒。

    之前被齊安送往官府自首的那個下人已經在牢裏畏罪自殺了，順著這條線索追查下去卻一無所獲，那筆官銀也確確實實入了程府的錢袋子。整個事情看起來一目了然，卻又處處透著古怪。

    簡直愁死個人！

    數日沒有進展，今早就被聖上留下問話，出了宮還被付士文那老家夥嫌棄，說是查個案怎麽磨磨蹭蹭的，到底能不能行。近來事多，他還指望程禦趕緊回戶部幹活呢。

    司馬辭：“……”

    總歸是一番血淚史。

    “程文衍，你就直接跟我說，這案子你是不是已經想好怎麽處理了？”司馬辭破罐子破摔，直接開門見山地問。

    程禦慢悠悠地將他的茶杯再次沏滿，一臉無辜，“大人這話是什麽意思。”

    還裝呢，司馬辭沒眼看，站起來來回踱步，氣狠狠道，“別跟我說你一點考慮都沒有，你小子這麽聰明，說不準那奏本送上禦桌之前你就知道。”

    程禦抿嘴一笑，放下杯盞，“唔，算是吧。”

    “……”他突然這麽爽快承認，司馬辭反而一下語塞，深呼吸兩下終於緩過勁來。好啊，果然是外表如圭如璋，內裏卻狡詐如斯。

    “大人勿怪，我這般做，也是為了不打草驚蛇。”他起身執手以表歉意，“這幾日監察院沒進展，那幕後之人自然也是著急的。”

    “幕後……是誰？”司馬辭小心翼翼問道，“你已經知道是誰了？”

    “這就，還需請大人幫忙了。”

    恩？他幫什麽忙？

    司馬辭略一沉吟，“這是你府上，沒有旁人，你也不用打什麽啞謎，直說就是。”趕緊把這案子結了，他回頭還能借此訛老付一壇好酒。

    “也不難。”程禦告訴他，“隻需大人出府時神色憂戚就是。”

    司馬辭畢竟是多年的監察禦史，隱隱察覺到程禦此番的用意。恩，這確實不難，不過他空著手出去也太假了些，“還得隨便搜查點東西回去監察院意思意思。”

    “大人放心，早已準備好了。”程禦一拍手，齊佑便抱了一堆賬目出來，還附帶了一份所有鋪子田莊新一月的收支統算。

    司馬辭：“……”咽了咽口水，程禦竟連他今日會來“搜查”都猜到了？

    此子之謀略，真是著實駭人。

    這般一想，他也越發相信程禦不會做這貪墨錢銀的事，以他的心智，若真想昧下，還能給人鑽空子的機會？

    這般運籌帷幄，若是能到監察院，他或許就能安安穩穩地悠然到致仕之年。司馬辭垂眼一番思考，頓時又起了撬牆角的心思。

    “文衍啊，你看有沒有興趣來監察院做事，正好你這次停了職位，待此案了結，我便懇請聖上將你調來。”

    他又緊接著說，“戶部待著有什麽意思，每日同一堆數大眼瞪小眼。我們監察院就不一樣了，案子各不相同，每日都過得精彩紛呈的。同僚間氣氛也好得很，若你能來，必然有一展拳腳的機會。”

    司馬辭趁機極力遊說，程禦隻說，“蒙大人厚愛了。”做了個請的動作，親自將人送出去。

    暫時沒能聽到應許，司馬辭也不沮喪，他眼睛亮了亮，這次可是個好時機啊！等匯報案情的時候，找準時機在聖上麵前哭上一哭，嚎得賣力一點，嘿嘿，應該有機會。

    司馬辭滿麵紅光，樂個不停。快走到門口時才想起程禦的囑托，彎起的嘴角猛地一垂，又瞬間憂鬱臉。為表真實，他還加了點層次，憂鬱中帶著煩躁、焦灼、擔心……

    最終重重歎了口氣後，鑽進馬車回監察院。(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