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上了葉子的顏色，整幅畫就齊整了。當一副完整的霧山青鬆圖出現在紙張上時，圍觀的匠戶再一次屏住了呼吸。

    清雅淡麗的顏色、嚴絲合縫的套印手法，將這幅傳世名畫的神韻最大可能地為外人道。單是為了這樣的配圖，就有足夠的理由買下這本書。

    小秦掌櫃率先回過神來，暗想還好是在這矮樓中，身邊皆是蘇記的可信之人。否則這樣驚奇的手藝要是隨便流傳出去，那可真是丈母娘跺腳——悔之晚矣！

    他連聲承諾道，“夫人放心，我必然派最有資曆的匠戶們勤習，盡快將此書刻印出來。一有消息，我讓愚兄立即到府上通知。”

    楚寧也很滿意套印出來的效果，將印紙放下任他們相互傳閱，拱手道，“那就辛苦掌櫃了。”

    “誒，不辛苦不辛苦，夫人的這番想法，著實讓我等開了眼界。”小秦掌櫃笑出了褶子，將楚寧請到雅間喝茶，將剩餘一些小問題溝通清楚後，楚寧才戴好帷帽離開。

    矮樓裏，匠戶們嘖嘖作奇，有人實在忍不了心中好奇，低聲問道，“這到底是哪家的夫人啊，模樣、氣派看起來確實是大戶人家出身的。可你們瞧見沒，她用起刻刀來，竟毫不生疏，就像拿筆一般輕鬆。”

    “就是，就是。我原本想著是不是京都哪個擅刻印的大家，想了一圈，也沒有印象哪個婦人擅長此類的。”

    “不得不說，那手法真是厲害，就她剛才那幾招，怕是我們幾個得反複學上一日，才能套印得不出差錯。”

    有人捧著印紙像撿了寶一般，“我說，你們是不是弄錯重點了。那女子是什麽身份都是既定的現實，她所露的這手技藝才是我們該讚歎的！你們想想，日後這本書印刷售賣，這多色套印之法就正式地流傳出去，那我們豈不是成了京都城裏唯一懂得套印的書坊了？”

    不不不，或許不僅僅是京都城，說不定整個大周都是頭一份。

    其餘幾人一聽，頓時反應過來，是啊，創了先河了！

    在場的人一個個麵色通紅，臉上難掩喜色，已經能夠想象不久的將來，蘇記書坊的經營盛況。

    當然，楚寧的身份，他們還是好奇得緊。待他們掌櫃處理完事情回來，眾人一窩蜂圍上去，七嘴八舌地追問。

    得知是聖上親封的五品女官、當朝戶部員外郎程禦的夫人，匠戶們目瞪口呆後又暗暗覺得情理之中。

    是了，也隻有讓聖上和六部諸臣都心服口服的楚大人，才會有這樣的奇思妙才。

    合該如此，合該如此。

    ……

    楚寧忙了一日，現在早已過了下值的時辰，她便沒有再往工部去，直接回了程府。

    出乎意外的，遠遠就見劉姑守在大門處。

    恩？莫非是府上又來了什麽客人？

    還真是如此，劉姑告訴她，是翰林閣來的學士大人，好像是……姓鄭。

    鄭大人來了！楚寧聽聞後眉梢輕揚，麵色一喜，難道說，是那本《內病方經》破譯出來了？

    這可是個不得了的好消息，不知上麵記載的到底是關於哪些病症的，是不是能解決當下無法攻克的疑難雜症。

    去到正廳，才知道程禦也已經下值，穿著一身官服和鄭澗在座上飲茶閑聊，看起來，也是剛回府不久。

    楚寧向鄭澗執手見禮，而後率先開了口，“鄭大人特意來訪，可是那份文稿有進展了？”

    鄭澗不自然地幹笑兩聲，摸了摸鼻子道，“嘿嘿，這個……岐文的記載確實少了些，比對起來還是很有難度的。晚燕距離現在相隔也比較遙遠，著實不好入手。因此，這兩日我和翰林院的文官們雖晝夜探討，還是收效甚微啊。”

    簡單一句話——離破譯還早著呢。

    楚寧：“……”

    一盆冷水迎麵潑來。

    既然文稿沒消息，那這突然間的過府來訪是？

    楚寧真誠而疑惑地看著他，後者終於想起自己遺漏了這次來的重點，示意楚寧坐下，他才娓娓道來。

    “楚大人有所不知，我們這兩日確實用上了各種辦法，宮裏各大書庫也都去找了，隻有一些零星的記載，根本串聯不起整個書稿的內容。”

    那就是連翰林院的大儒都無能為力了，楚寧垂下眉眼，怏怏地輕歎一口氣，心中無限惋惜。

    “不過……”鄭澗頓了頓，“我想到還有一個人，他或許能譯出裏麵的內容。”

    楚寧被他的大喘氣徹底打敗，不過有希望是好事，她立即追問，“是在野之人嗎？”

    鄭澗點頭，“是莊老，他對岐文很有心得，之前我找出的那本冊子也是莊老留下的。若是能請他老人家出山，或許有很大的可能。”

    莊老是誰，楚寧麵露困惑，一旁的程禦替她解答，“是先帝在位時的一位老臣，名滿天下的大儒，曾在翰林閣任職。不過因為某些緣故，多年前就辭官隱退京郊了。”

    程禦隻言片語，楚寧還是聽出了端倪。看來這位老大人辭官，暗含不少隱情。要不是有難處，鄭大人今日恐怕就不會過來這裏閑坐，早備了馬車飛奔出城去了。

    這番想法完全猜中了鄭澗的內心所想。唉，他雖然著急，可莊老那兒，他實在也不敢去啊。翰林院又沒進展，今日幹脆過來程府，找程禦問問有沒有什麽良計。

    畢竟，程禦這腦子是出了名的好用，他與其和一群屬官窩在賢文堂薅光了頭發，還不如到這裏問問計策。

    結果還真被他問出了一計，鄭澗如醍醐灌頂般。想起剛才程禦所提點的兩句，他頓時恍然大悟地長舒一口氣，喜滋滋地留下帶來的兩包上好茶葉，帶著鬆快的心情告辭回府。

    楚寧可謂是被弄得一頭霧水，“怎麽又走了？”

    程禦微微笑，放下茶盞，“是搬救兵去了，好盡快出城去請莊老大人出山。”

    楚寧大膽猜測，“是進宮嗎，找聖上出馬？”皇權大於天，如果皇帝陛下發話，那位老大人總不會不抗旨不從吧。

    卻見程禦搖搖頭，“若是聖上強行下旨，隻怕帶回來的就隻會是一副屍骨了。”

    到底在打什麽啞謎，楚寧一邊上手“威脅”，一邊嗔怒道，“別賣關子，快快如實交代。”

    程禦輕鬆一個反手，就將楚寧兩隻作惡的手輕輕製住，無奈地全盤托出，“我方才不過是給出兩個人選罷了。”他一副坦然無辜的模樣，“我隻是提議，鄭大人今晚若有空，可找付大人和柳大人喝喝茶，想必，他會有收獲的。”

    啊？

    楚寧愣了片刻才反應過來，對啊，派付大人和柳大人出馬！

    這單獨一個的“功力”，恐怕就足夠讓對方頭疼的了，要是把這兩人湊到一塊……(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