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熟悉的人

字數:7026   加入書籤

A+A-


    溫南蕁之所以不知道蕭賢妃女兒雲昭公主被調戲的事,是因為隆康帝刻意封鎖了這個消息,因為一旦這個消息泄露,天家會丟大臉,會有人說隆康帝的無能和窩囊。

    不過何明燭卻是知道的,因為當天何祁安也在。

    何祁安看出了隆康帝不敢招惹齊國使臣,將這件事容忍下來,他便回去借機敲打何明燭,不叫他惹事,好好送走齊國使臣才是要緊。

    所以何明燭才會知道此事,不然憑著隆康帝那麽要麵子,這件事無路如何也不會叫旁人知道的。

    齊國的人喝了不少的酒,溫南蕁不知道殺他們的人會什麽時候來,所以隻能繼續等待。

    “王爺,我聽說大周的雲曦公主長相貌美,不然咱們跟大周皇帝說一說,讓他把雲曦公主賜給咱們皇上吧。反正大周皇帝也是窩囊廢一個,咱們隻要提出這一點,他想來也不會拒絕。”

    “胡鬧。”孟思屏的父親說:“娶別國的公主,你可知道這裏頭輕重?”

    剩下的話溫南蕁沒有聽清楚,因為孟思屏的父親是壓了聲音說的:“我閨女嫁過來,為的是齊國大計,萬一大周皇帝也是這麽想的,把雲曦公主嫁過來,天長日久的保不齊咱們齊國也會和如今的大周一樣。”

    而且早些年齊國忌憚大周有方釗這樣的武將,所以不敢輕舉妄動,多次進攻大周都白費力氣,後來合夥把方釗弄死後,齊國依舊不敢對大周亂來。

    其實大周是比齊國要強的,無論是國土還是兵力,都不是齊國能比。

    溫南蕁小聲的同何明燭說:“沒想到齊國人這麽能喝,喝到這個時候了,還不罷休。”

    “我之前聽說,齊國人往日喝水甚少,將酒當做水喝。”

    “果然是野蠻之地。”溫南蕁說話間,孟思屏父親側過頭來,叫她看見了正臉。

    那模樣和孟思屏是極像的,寬寬的額頭,看起來像是有福氣一般,隻是五官不好看,孟思屏應當是大部分都隨了她的母親,而孟思屏的女兒何繡蝶卻悲催的隨了自己的外祖父,一臉的苦相,隻是不似外祖父這般粗礦。

    夏日天長,眼看著天就要亮了,這群人也終於有了醉意,三三兩兩的相扶著去睡覺了,獨剩孟思屏的父親,在檢查明日進京要進獻的東西。

    要說齊國服氣大周,那他們說話不中聽,還經常行過分之舉,隆康帝也對他們多加隱忍。但要說齊國不怕大周,卻也不見得,因為每每過來齊國都要進獻許多珍寶,甚至將孟思屏都封為公主送過來了,這便是想吞並大周不成,但也不敢過分招惹,表麵上看每次都是小打小鬧,卻無人所知他們實際上的計劃和作為。

    大周在此招待旅人的也過去睡覺了,溫南蕁才要起身,就見門外忽然進來了一個人。

    那男子身量並不算多高,用布蒙著臉,長長的劉海擋住了他的半張臉。溫南蕁心知他應該就是那個殺了全部使臣的人,回過頭忙說:“別出聲。”

    何明燭乖乖的閉緊了嘴巴,卻忍不住好奇探出頭去看。

    那男子扯了把椅子坐在長桌之前,位置大概在孟思屏父親的斜前方,坐下前從牆角拿了壇酒,打開後直接單手持酒壇喝了起來。

    如今天氣已經漸漸炎熱,能穿的這樣密不透風,可不是證明他不對勁兒?

    孟思屏父親也是個老油條了,注意到了男子的可疑,於是故作鎮定的起了身,就要往房間走。

    然而在路過男子麵前時,男子突然出腳,踢出了一條長凳,凳子擋在她父親的麵前。

    “小哥兒,你也是外鄉人吧?”孟思屏父親心裏暗驚,但是表麵上笑的卻十分隨和:“想來是風餐露宿多日,身子不痛快,我叫我的下人為你請一位郎中?”

    “不必了。”男子拎著酒壇站起身來,問道:“你是齊國的對吧?”

    孟思屏父親心裏一抖,餘光看向旁邊的門,隻要走進那扇門他就安全了,因為裏頭住著的都是他齊國的人,武功高強之人也絕不少。

    所以他轉移話題,笑著說:“哪裏是齊國人,我是打南邊來做生意的!”

    邊說他邊往旁邊的門口挪。

    可男子壓根不信:“你的口音,我從前聽過。”

    “我的奶娘是齊國來的,自小教我齊國話,所以我會說一些。”

    說完,他邁開大步走向門口。

    男子看準時機,扔出手裏的酒壇子,隻聽嘭的一聲悶響,酒壇正砸中孟思屏父親的後腦勺。

    接著男子大步走過去,從自己包裹嚴實的衣裳之中,取出了一把長劍。

    孟思屏父親有些被砸蒙了,單手扶牆喘著粗氣,加上剛剛喝了不少的酒,這會兒暈乎乎的反抗不能,隻能大聲喊道:“都醒醒!”

    話音剛落,男子已經走到他的身後,一劍從他後方刺向他的心口。

    溫南蕁瞪大了眼睛,沒想到這男子做事如此幹淨利落,而且不像不知這屋裏還有別人,但是他一點也不怕。

    一定是武功及其高深,而且不畏生死的人,才會這個樣子,起碼溫南蕁就達不到,她顧及的事實在太多。

    被刺中的男子甚至連聲音都沒發出來,沒說完的話被卡在了喉嚨裏,鮮血吐了一牆。身後的男子抽出長劍來,孟思屏的父親就如被抽淨了骨頭,慢慢的癱在了地上。

    此刻,屋內睡覺的齊國人也大多聽見了外頭的響聲,有人在屋內喊著王爺,卻聽不到任何回答,他們頓時慌了,連外衣都顧不得穿,手裏拿著武器便從屋內衝出。

    而那殺人的男子卻半點不慌,左手將劍舉起與肩平行。

    溫南蕁明白他的意思,這不止是殺孟思屏的父親,也是殺所有前來的齊國人。

    這人究竟是誰?為何對齊國有如此深的仇恨?

    “王爺!”齊國人看見屍身,酒意醒了一大半,紛紛看向了男子:“我殺了你!”

    七八個人像男子衝來,隻見他單手撐住桌子,身子騰空踹向多人胸口,眨眼功夫就踹倒了一片,接著將劍在手中挽了個手花背在身後,有人在他後麵爬起來偷襲,他卻好像後腦勺長了眼睛,一腳踢起一個凳子,手接住後迅速回身,正中那人的腦袋。

    凳子破碎的聲音很響亮,可見他用了多大的力氣。

    何明燭倒是第一次看見有人這樣廝殺,這讓常年待在郡王府的他好奇又緊張,看的十分認真,卻每當有人出血,他都忍不住要遮一下眼睛。

    溫南蕁有些嫌棄道:“這就不行了?你這大公子果然隻是個當公子的料。”

    “我又不是習武之人。”何明燭狡辯說:“你會武功又敢看殺人,那你是什麽料子?沒想到你身上的秘密還真是不少。”

    “秘密多著呢,你好奇?”溫南蕁衝他笑了一下。

    這一笑,就如破曉的陽光,一下紮進了何明燭的眼中。

    溫南蕁早已經轉過了頭,而他的目光卻始終放在溫南蕁的臉上,久久不能收回。

    屋內的打鬥依然在繼續,男子此刻已經將人殺了個七七八八,隻剩下兩個不會武功的女子,是隨行伺候的下人,兩人躲在牆角瑟瑟發抖,見男子向她們走來,抖著腿求饒道:“求您放了我們吧,我們什麽也不知道啊!”

    男子將劍抵在其中一個女子的下巴下麵,說道:“去拿布來,把那些珍寶首飾都包起來。”

    二人立馬照做,扯了幾塊布把布平鋪在桌麵上,掀了箱蓋子就開始裝,項鏈首飾這種東西一把一把的往布上擱,大一些的珊瑚之類的玩意兒她們沒了主意,卻又不敢與男子搭話。

    就聽男子說:“那些大的你們帶走吧,早晨進京的大多是菜農一類,那些兵懶得搜身,現在你們往城門走,天亮前也差不多到了,進城後找當鋪當了就是,夠你們回齊國的。”

    說完,他環視屋內一圈,看著東倒西歪橫七豎八的屍身,心裏頭十分滿意。

    “這人竟然不殺女子。”何明燭有些意外。

    溫南蕁說:“不一定,許是她們的穿著打扮一看便知是可憐人,沒什麽好殺的,所以才會繞過她們一命吧。”

    話音剛落,溫南蕁的瞳孔猛然睜大,何明燭注意到了她的異常,因為她的手指尖都在發抖。

    “怎麽了?”

    溫南蕁沒有說話,手伸向簾子便要開門,何明燭急忙攔住了她的手腕,低聲道:“人還沒走呢,你瘋了?”

    這話讓溫南蕁回過神來,她繼續看著屋內的男子,此刻男子正看著這邊,溫南蕁可看見他的一隻眼睛。

    那眼神,對溫南蕁來說十分熟悉。

    “是小遲嗎?”溫南蕁捂住了自己的嘴,眼淚如珠子一般滾落:“和小遲好像!”

    “小遲是誰?”何明燭有些不解。

    那男子不知有沒有注意到外頭躲在的兩個人,他用孟思屏父親的衣裳,擦淨了自己劍上的血,背上滿是寶貝的兩個大包裹,消失在了即將破曉的黑夜之中。

    待人走後,那兩個女子也紛紛逃了,溫南蕁手腳發麻又癱軟,跌坐在地上,雙眼落淚好像沒了靈魂,將何明燭嚇的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怎麽,那殺人的你認識?”

    “我不知道。”溫南蕁用手捂住臉,淚水卻依舊順著手掌往下滑落,流進她的領子裏,抽泣著說:“這麽多年,他究竟變成了什麽樣子我並不知道,他長大了成熟了是什麽樣子我也不知道,那時他還是個十歲的孩子,現在究竟是什麽樣子啊。”

    何明燭蹲在她身邊,用手摩挲著她的背,忽然一用力,將她攬到了自己的身邊,讓她靠在自己肩膀上哭。

    哭的久了,眼淚鼻涕一起流時,何明燭還提供了自己衣袖給她。

    “你剛剛說的小遲是誰?”何明燭問:“我知道的京城子弟,名中有遲字的獨獨一人,不過那人已經去世多年了。”

    溫南蕁用何明燭的衣袖擦了擦眼淚,瞪著他說:“不是那個人!”

    何明燭無奈的聳了聳肩:“你的私事,我不該過問。”

    接著便是一片沉默。

    溫南蕁覺得那隻眼睛很眼熟,但是她不敢確定,因為對於弟弟來說,五年的時間足夠改變一個人。

    他們分別時,弟弟還隻是個十歲的孩子。

    方家大廈傾頹,被送出去的方湛遲年僅十歲,隆康帝和許盡川都要趕盡殺絕,所以這五年來對於弟弟的追殺一定不會少。

    現在他還在不在人間都不一定啊。

    溫南蕁心中一片悲涼,又想弟弟還活著,又怕弟弟已經不在人世了。

    她記得弟弟小時,用肉乎乎的小手握著一把快比他還高的劍,同父親學劍譜的模樣,那時歲月靜好,然而經過五年的洗禮,她的弟弟究竟變成了什麽樣子?

    心中的疑問被無限放大,溫南蕁站起身來,吐出一句:“我要去追他!”

    何明燭拉住了她的手:“別!他武藝高強,你未必打的贏他,還帶著我這麽個累贅,萬一他不是你要找的人,你豈不是自投羅網?他殺了那麽多人,不介意再多殺兩個的。”

    “可萬一他是小遲怎麽辦?”溫南蕁回頭看向何明燭,想要止住哭泣所以咬住了下嘴唇的一角,然而眼淚卻還止不住的流,直到她的嘴裏出現了血腥的味道。

    “如果真的是你要找的人,那你們終有一日還會見麵。可如果不是,你我都要交代在這兒,你可別忘了今日來的目的。”何明燭將她擁入懷中,任憑她的眼淚浸濕了他的肩膀:“天馬上就要亮了,再不把東西放過去,等會兒有人發現他們死了,我們慢了一步可就耽誤事了。”

    溫南蕁清楚,何明燭這是把她的事,當成了他自己的事。

    她站直身體擦幹淨了眼淚,拿過何明燭背著的包裹,裏頭是信和許盡川的蹀躞帶。

    二人小心翼翼的進了門,避開一地的血盡量不留腳印,把信塞進了孟思屏父親的衣裳之中,而蹀躞帶則用布裹著,被何明燭放置在了他們所坐的馬車暗層之中。(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