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狩虎軍名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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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明燭看著溫南蕁的背影:“你對方家還真是了解呢。”
溫南蕁回頭看他,似笑非笑的說:“如果我不了解,你是不會活著走出這裏的。”
兩人繼續向前走著,溫南蕁觀察著兩邊的牆,上頭滿是蛛絲灰塵,歲月的痕跡提現的淋漓盡致。
這也是溫南蕁第一次來,她依稀記得父親說過,如果未來有什麽事發生,需要用人,那就到這密道中來。
所謂伴君如伴虎,方釗怕是早就猜到早晚會有這麽一天,所以為兒女安排好了後路。
隻是千算萬算,他沒算到這一天會來的這麽的快。
從前溫南蕁不解的問過方釗,京城的好兒郎那麽多,他為何要將自己嫁給許盡川。
那時方釗回答:“盡川這孩子老實,心裏沒有那麽多的彎彎繞,最重要的是他獨來獨往,隻會聽從我們家,嫁給別家你會被利用成爭權奪利的工具,但嫁給他不會。”
自以為給女兒選了一個全天下最好的郎君,方釗如何能想到,他敗在了自己親自挑選的女婿手上。
這能怪誰呢,許盡川藏的太好,方釗又太過信任他,認為這是自己養大的兒子,就算有缺點,我不至於太壞。
許盡川知道有這個密道的存在,但他不知該怎麽進,也不知道密道究竟在哪,方家人死後,怕是他費盡力氣將方家翻了個底朝天,也沒能找到這條密道。
溫南蕁步伐放慢,何明燭也跟著她慢下來,前頭有一條岔路。
直覺告訴溫南蕁,這裏有些不對勁。
想到地道裏行動迅速又重量輕的老鼠一直沒能出發這些陷阱,她摘下了頭上的釵子,用釵尖兒小心翼翼的懟牆上的磚,再懟到第五塊時,三把大刀近乎是從天而降,刀柄用釣魚的魚線連著,掛在空中,人走進觸碰到魚線就會被切掉腦袋。
“這些石磚的顏色,你可知有什麽不同?”
何明燭看著那些石磚:“這都是一種顏色,隻是你方才碰的那塊,上頭沒有多少灰,也沒有蛛網在上頭停留,比其他的幹淨。”
“這塊磚也比其他的磚更加的完整,像是刀削平的一樣,因為它並非真正的石磚,而是玉石打造,上頭用了一層同色的顏料塗抹上色,再曬幹後,在這種昏暗的地方瞧著就和其他的石磚沒什麽不同了。”
現在溫南蕁才明白,從前父親告訴她的話、教給她的東西,都是為了有朝一日能夠讓她麵對這樣的情況。
再往前走沒幾步,一個桌案出現在眼前,上頭空空如也沒有東西,拉開抽屜才知道,那裏放了一個盒子。
盒子中,是一遝紙,第一張寫的便是:狩虎軍。
溫南蕁已經猜到這密道裏放了什麽,方釗雖不願讓狩虎軍保護自己,但關鍵時刻,他還是希望有人能夠救自己的家人的。
因此他將狩虎軍的名單藏在此處,等著兒女發現。
“你看看這名單上的人,可有你認識的?”溫南蕁將紙遞給了他。
這畢竟是皇家子弟,有些事她這個臣子之女是不會知道的。
密道裏昏暗,火把的光亮忽明忽暗,二人決定先離開這。
但溫南蕁並未選擇原路返回,她同何明燭說:“出去撿石頭的時候,我已經將來路封好了,不會有人進來。”
何明燭不解:“那我們怎麽出去?”
“這兒自然不會隻有這一條出路。”溫南蕁將桌案挪到一邊兒,站在盡頭看著上頭的虎頭,用力一轉,整麵牆震了一下,掉下來一層灰。
溫南蕁被嗆的連連咳嗽,何明燭將袖子護在她頭上,可惜動作慢了一些。
外頭依舊是黑暗的,溫南蕁走出密道,發現自己對這間屋子並沒有多少印象。
直到她走出去後,才知這隻是個府上不起眼的柴房罷了。
就是因為不起眼,沒人會在意這兒,就連五年前的柴火還堆放在此處,想必是許盡川並未在比細找。
研究過後溫南蕁確認,這門隻能從裏打開,外頭是打不開的,因此進入密道隻能通過家祠。
二人通過側門離開,回到棲雲閣後也沒閑著,點著蠟燭拉上床帳,躲在床榻上翻看起那幾頁紙。
認識的就在打圈,不認識的就先不要管。
何明燭指著一個名字說:“這是從前的一個公子哥,我聽說過他的風流韻事,好像給一個戲子弄大了肚子,可惜後來沒了。”
“按照狩虎軍的年齡來看,若是他活著今年也已經快四十了。”何明燭又補了一句。
“他是怎麽死的?”
“聽說是病死的,他的功夫很好,家世也算是顯赫。”
溫南蕁歎了口氣說:“人的命就像是一縷煙,說滅就滅。”
因為狩虎軍的存在,很多人並不知道有沒有,也沒人知道他們究竟是誰,這份名單是唯一一份。
看著泛黃的紙張和上麵有些斑駁的字跡,可以看出這應該是先帝縮寫,上麵甚至有皇家的印章。
溫南蕁認識的人實在是太少了,看了一遍也沒畫出幾個圈來。倒是何明燭發現了幾個聽說過的名字。
其中一個名字引起了他的注意。
“文崢文將軍,竟然也是狩虎軍?”何明燭抬起頭同溫南蕁說:“他回京了,我們可以找他。”
溫南蕁有些意外:“據我所知,這文將軍今年也不過二十出頭,沒到三十摸邊的年紀,怎會也是狩虎軍?”
“想來應該是他父親,他父親是一位資曆年長的將軍,且為大周打了許多年的仗,可以說是軍功赫赫忠心耿耿,當年先帝如果將他也寫進狩虎軍,那他要求將自己剛出生的兒子也寫進去,便不足為奇了。”
這麽一聽,溫南蕁也覺得有這個可能性:“既然文崢將軍回京了,那我們就要拜訪他,有他幫助會容易很多。”
何明燭提醒道:“可你要知道,這文將軍還在繈褓之中就成了狩虎軍,不像別人一樣會完全聽從狩虎符的號令,如果你貿然找上門,他並不聽從又轉頭將你帶領狩虎軍的事告訴給了陛下,那就糟了。”
一語驚醒夢中人,溫南蕁沉思了一會兒說:“那就要再想辦法了,既然不好主動找他,我也不會輕易放棄他,起碼要知道這個人是什麽立場和想法。他父親效忠的是先帝,人也已經不在世上了,他是站在父親這邊,還是站在現在的皇帝這邊,是要驗一驗的。”
蕭家抄家當日熱熱鬧鬧,並不像當年方家抄家一樣,選在溫南蕁的大婚之日,打了所有人一個措手不及。
蕭敬之被捆在囚車之上,雙手和雙腳都戴著鐵鏈,囚車停在蕭家門前,一群官兵舉著長槍寬刀衝了進去。
圍觀的人群被雲紹昌派去的人疏散開,因為雲紹昌擔心刀劍無眼,再傷了這些平民百姓。
溫南蕁坐在蕭家對麵的茶樓中,對麵坐著何明燭,二人手上都拿著茶杯,卻誰也不喝。
幾場秋雨落下,酷暑的炎熱被徹底趕走,入目皆秋,蕭瑟的秋風卷起滿地枯黃。
選在這麽一個秋日,正象征著從前赫赫有名的蕭氏一族,如今自食惡果,斷了從今往後再翻身的資本。
文崢騎著棗紅色的大馬站在囚車前,官兵魚貫而入,院內哭喊聲四起,令溫南蕁的思緒一下回到了五年前。
對於別人來說,事情已經過去了五年,但對於溫南蕁來說,才不過大半年而已。
那天的慘狀,絕非今日可比,官兵見人就砍殺,哪有活命的機會。
過了差不多半個時辰,院內的男男女女就被帶了出來,女主子們手上捆著繩子,被繩子串成了長長的一串,男主子亦是如此。
仆人也被分為兩邊,男女分開,各自領身契,位置高一些跟主子親近的,就沒有領身契的資格了,直接隨自己的主子去了,主子死他們死,主子流放他們也會跟著流放。
那些不起眼的仆人,領了身契簽字畫押,就可以離開了。
這些被捆了手的都在哭,有的癱坐在地哭的死去活來,有的大喊冤枉讓人評理,街上一時之間熱熱鬧鬧,讓溫南蕁聽著心裏並不好受。
她輕聲問道:“五年前的那次抄家,你猜蕭敬之有想到他蕭家也會踏上後塵嗎?”
這個問題何明燭沒辦法回答,畢竟他不是當事人,也和蕭敬之沒有深仇大恨。
蕭敬之的夫人掙紮著跑向囚車,因為一條繩子連著,身後的女子都被拽著過去,官兵將她攔在原地不叫她靠近囚車,她不聽依舊哭喊,被那官兵結結實實的打了個耳光。
就見她半個身子栽倒在地,回過頭時嘴角有著猩紅的血跡,可見官兵是用了力氣的。
“夫君呐!你告訴我,這不是真的!”
蕭敬之站在囚車之上,背對著溫南蕁,溫南蕁看不見他的神情。
他一直沒有說話。
或許是知道因為自己全家受了連累,所以不敢說話,也或許是因為眼前的困局他已無力可解,倒不如一句話也不說。
還有一種可能,也是溫南蕁認為的。
蕭敬之這人心是冷的,血是冷的,因為自己心愛嚴氏而沒能得到,就因愛生恨多次害嚴氏和害方家,這種人能有什麽愧疚可言?或許他隻是紅著眼睛眼帶不舍的看著親人,但並未覺得是自己的錯。
蕭敬之今年才不足二十的兒子哭的聲音尤其大,因為他的妻子如今懷了身孕,正到了要生產的時候。
夫妻兩個站在兩側,哭著望著彼此,中間不過三五步的距離,卻好似隔了萬水千山。
“父親,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啊!”兒子衝蕭敬之感道:“官兵圍了府上多日,這衝進來不分青紅皂白就打人抓人,這豈不是抄家!父親你究竟做了什麽!”
被兒子這樣質問,蕭敬之老臉一紅,用盡力氣吼道:“沒用的東西!做我蕭家的後代,還能是怕死之輩不成!”
因為這小兒子是庶子,並非蕭敬之夫人所生,因此那夫人也轉頭罵他:“就算經曆了這樣的事,你也不該對你父親大呼小叫!”
“安靜些!”文崢騎在馬背上,打開聖旨朗聲傳旨,又言明了蕭敬之的累累罪行,這次蕭家人都沉默了。
有的人早就知道蕭敬之做了這些事,而有的人完全不知情。
短暫的沉默後,那小兒子衝著囚車大罵:“你還是不是個東西!你這樣做害了全家!你孫女這個月可就要出生了!”
茶樓上的溫南蕁看著這一幕,不由紅了眼眶。
一人犯錯,全家受牽連,這也是為了阻止這些人犯錯,可蕭敬之卻毫不顧及,他若是心疼家人,又怎會鋌而走險,踮腳踩著那些鮮血淋漓的屍骨去抓那虛無縹緲的皇位?
不遠處的巷子裏,有個婦人衝出來,一下跪在了文崢的馬蹄旁,哭著說:“我閨女嫁到他家,哪裏知道自己的公爹是這樣的人?再說她馬上就要生產了,這個時候不宜挪動,請大人您大人有大量,就放過我那苦命的女兒吧!”
文崢冷靜的說:“你女兒不會死,她會平安生產,但因為她嫁到蕭家,便是蕭家的人了,她生下的孩子也是蕭家血脈,陛下言明婦人與幼子送往掖庭局。”
聽說女兒能夠活命,婦人已經感激不盡了,哭的上氣不接下氣道:“能活命就好!”
“可夫人你要明白,如果她生下的是男丁,就要隨同蕭家人一同流放。”文崢提醒到。
流放的路那麽遠,那麽長,其中的艱辛困難不言而喻,大人尚且會死在半路上,何況一個剛出生的孩子?
婦人憂心如焚,淒入肝脾,呼吸困難,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而孕婦的丈夫看向妻子:“別怕,你不要怕,你一定能平安生出個丫頭來,你知道的,我最喜歡丫頭了!”
接著,他衝妻子咧開嘴露出了一個傻笑,妻子也跟著笑,可笑著笑著,眼淚卻滑進了嘴裏。
這幫人被分別帶走,這一別就是生離死別,一群人裏隻有蕭敬之從始至終隻說過那一句話。(www.101noveL.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