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炭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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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隆康帝心裏也是這樣想的,他點了點頭,又同許盡川吼道:“你真是讓朕太失望了!現在全京城的老百姓眼睛都盯著朕,奉陽山的事還沒過去,棗香坊的這件事你還拿朕的名頭,這不是等著讓百姓們議論朕嗎!”

    許盡川不知該如何解釋,隻能說:“陛下,那溫氏一定是有問題的。”

    “她有問題,可你查出問題來了嗎?”隆康帝冷聲質問:“一個人如果多疑,那他是走不長久的!等你拿到確切的證據再來同朕說罷!”

    雲紹昌聞言有些詫異。

    很多道理,隆康帝並非不明白。

    從皇子成為皇帝,這中間的路可謂是千難萬險,要看多少本書學多少東西作為基礎?所以隆康帝什麽都明白,深知人不該多疑,也不敢太過輕信別人,可他依舊因為自己的懷疑,殺死了對大周萬分忠誠的忠臣方釗。

    許盡川深吸一口氣,磕頭道:“求陛下讓微臣見劉氏一麵吧!”

    隆康帝居高臨下的看著他:“你就是為了見劉氏,所以才弄出這麽些事來對嗎?”

    “微臣並非如此,隻是心裏實在掛念,多日不見不知她現在如何,每日日思夜想,心裏頭實在是不踏實。”

    隆康帝冷哼一聲:“朕先前已經準了叫她回將軍府去,可就怕你做事毛躁不認真,不承想還真按朕擔心的發展了!既如此,劉氏身子也一直不好,倒不如再留在宮中一段時間。”

    許盡川睜大了眼睛,氣的不知該說些什麽來。

    他要立功,且要立個大功,才能讓隆康帝同意放劉禾婉出宮。

    可立功又豈是那麽容易的?他能坐到現在這個位置上,也是因為他殺了方家上下幾十口,這些年在大將軍這個位置上一直再沒什麽發展,也沒做過什麽像樣的事,隆康帝對他的不滿可不是一天兩天。

    加上蹀躞帶的事,他被懷疑被監視,想行動就更難了。

    如今隻掌握著方湛遲在棗香坊的線索,還是蕭敬之臨死前告訴他的,結果他今天去棗香坊搜查一通,別說方湛遲了,他連個毛都沒找到,這還立哪門子功?

    隆康帝見他不說話,衝他吼道:“還不快滾!到恒郡王府去,對溫氏賠禮道歉,還有孟氏,人家一條命差點折在你的刀上,要是傳到了大齊去,朕可就難做人了!”

    “是,微臣明白。”許盡川忍著心頭怒火回答。

    等許盡川走後,雲紹昌歎了聲氣,一副語重心長的口氣同隆康帝說:“陛下,這許將軍還是太年輕,實在毛躁,做事不成體統。”

    “朕也是這樣想的,總想著磨一磨他的性子,沒想到禁足這麽久,他還是這個老樣子!”

    “今日許將軍做的確實過分,莫名懷疑六王爺的兒媳就罷了,還攛掇陛下派人去搜,人家是清白的能搜出什麽來?這搜完一通沒搜到任何人,本該老老實實該道歉道歉,起碼要把麵子圓回來才是,可他不僅不道歉,還動手打人,棗香坊的人都被打傷,溫氏以及大公子也都受了傷,這可足夠京城百姓茶餘飯後嘮上好一陣了!”

    隆康帝沉聲道:“朕讓你陪同他去,正是怕他鬧出丟失民心這樣的事。”

    “微臣無能!”雲紹昌態度虔誠的說:“許將軍是習武之人,微臣一介文官,實在是攔不住這脫韁的野馬,求陛下賜罪!”

    “罷了罷了,你都說了他是脫韁的野馬,他發起瘋來你就是攔住了又有何用?都讓那群素日喜歡聽風就是雨的百姓瞧了去,到最後還是要議論,就隨他們說去吧!”

    雲紹昌又歎了聲氣:“微臣聽說,那溫氏同皇後娘娘十分投緣,經常給皇後娘娘送點心,這件事發生,不知溫氏會不會後怕,不敢再來宮裏找皇後娘娘說話了。”

    “不找就不找。”隆康帝差點說漏嘴,急忙找補:“皇後最近有些上火,夜不安枕,朕吩咐她在宮中好好將養身子,溫氏見不到她。”

    這話讓雲紹昌嗅出了些味道。

    許盡川出宮後來到了恒郡王府,準備了一些賀禮,沒想到人家何祁安直接吩咐門房,不放他進來。

    原來溫南蕁和何明燭回到王府後,何明燭就找到何祁安,將這些事同他說了一遍。

    最近京城裏數不清的眼睛都盯著恒郡王府,何祁安心情自然不好。

    不是因為他的兒子做了太子,而是這兒子壓根不是什麽好人,如若不是他的親骨肉,他早就宰了解恨!

    況且隆康帝立何明煜為太子,也完全是因為怕了齊國的陰謀詭計,這更是令何祁安這個老實人覺得痛恨。再加上這其中還有孟思屏的攪雲弄雨,何祁安心裏頭憋著一股火沒地方撒。

    碰巧許盡川到棗香坊鬧事,打了溫南蕁與何明燭,又砍傷了孟思屏,這不就是給何祁安留了機會嗎?

    因此他吩咐不叫許盡川進門,外頭的百姓知道原委,當然什麽也不能說,還要誇讚這何祁安有情有義,是個有擔當明白維護家人的男人。

    許盡川也氣的厲害,他這輩子哪裏吃過閉門羹?

    可隆康帝的命令放在眼前,他今日必須要賠禮道歉,來都來了哪怕他進不去也不能就這樣打道回府。

    被逼無奈下,他跪在門前,言明不讓進他就不走。

    何祁安聽說他用下跪來逼迫自己開門,這火氣又上來,拄著楠木拐杖到了大門前,對許盡川就是破口大罵。

    “本王的夫人,因你差點沒命,現在吊著半條命纏綿病榻,這容貌日後是再也恢複不了,本王還沒找你的不是呢!可你不僅不收斂,還厚顏無恥的到本王兒媳的鋪子鬧事,鬧事不成還惱羞成怒的對女子動手,踹傷了本王的兒子,如今你又來做什麽!”

    許盡川被罵的如狗血噴頭,卻隻能抵住壓力說:“微臣知道自己做了不對的事,特來道歉,請求王爺您的原諒!”

    明明現在已經是寒冬,卻讓他冒了一身的汗,身後百姓的議論聲就如針紮一般,讓他的身上十分不舒坦。

    即便這樣,他依舊不能離開,因為若是他現在走了,那就意味他在挑釁皇權。

    隆康帝那樣要麵子的人,不會原諒他的。

    而這時的王府裏頭,趙太醫為孟思屏換了藥出來,剛走出靜淑苑的門轉了個彎,嫌棄石子路鋪的太窄了,讓他老眼昏花走的累挺。

    青桃從枯了的樹後走出來,向他笑著說道:“趙太醫,我們家少夫人請您過去。”

    趙太醫想起昨日溫南蕁找他的事,便隨青桃一塊兒過去了。

    溫南蕁等候在棲雲閣中,見趙太醫進來,開門見山的說:“聽說趙太醫在靜淑苑中,受了不少的委屈,我便預備了一些吃喝,給您壓驚的。”

    說著,溫南蕁將麵前的紅盤推了過去。

    趙太醫以為那裏頭都是點心,沒著急接,笑著說:“少夫人神機妙算。”

    “我那婆母不是個好伺候的,脾氣大嘴巴毒,別說是太醫您了,就是旁人在她麵前,那也是一百個不好。”溫南蕁看著趙太醫說:“您打開看看,裏頭的東西可合胃口?”

    “我上了年紀,吃不得太甜膩的東西,少夫人的心意我明白,我隻拿一點,回去給家裏頭的孩子嚐些。”

    說著,他掀開了紅盤上的布。

    布下的東西著實讓他震驚。

    一盤的銀兩,個個滾圓實誠,看起來是那樣的讓人移不開眼睛。

    最重要的是,元寶下頭還放著一張地契。

    溫南蕁笑著說:“這是京郊的良田,有二十畝,種了些瓜果菜蔬,趙太醫年紀大了,到了養老的時候,手上有些好地將來是留著自用還是變賣都是條出路。”

    太醫其實賺的不多,雖有官職有俸祿,卻上頭被壓著,還要被下頭瞧不起。

    尤其像趙太醫這種上了年歲麵臨告老還鄉的老人兒,他若是被看中,也不至於被放出來一把年紀了還要天天來換藥。

    這些東西實在讓趙太醫有些動心,但他知道這世上沒有平白掉餡餅的好事。

    因此他警惕的問道:“吃人嘴軟,拿人手短,不知少夫人有何吩咐?”

    溫南蕁試探著問道:“我婆母的傷勢嚴重嗎?”

    “說嚴重那定然是嚴重的,又深又長的傷疤,哪怕是包紮好了,也會有致命的風險。”

    “哦?還請太醫您詳細說說,怎麽個風險法?”

    “若是天氣炎熱,傷口容易發炎腐爛,不及時換藥和清理,便容易染成更大的毛病,從而傷及性命。”趙太醫說到這兒笑了一下:“好在如今是冬季,沒有讓傷口發炎的可能。”

    聽完這些,溫南蕁點了點頭:“我婆母怕冷,請趙太醫再去換藥的時候提醒伺候的人一聲,讓炭盆靠的近一些,別凍著了婆母,著涼也會染上病的。”

    趙太醫聽懂了溫南蕁話裏的意思。

    孟思屏傷的是左臉,為了換藥方便,她躺在床榻上,都是左臉靠著外頭。

    若是日日拿炭盆烤著熏著,傷口定然是會有問題的。

    “少夫人的意思我明白了。”

    “有勞趙太醫。”溫南蕁起身,將裏頭的東西用布包好,放進了食盒之中:“這些點心您拿回去好好享用。”

    趙太醫拿著點心往出走,心裏的石頭也落了下來。

    他以為溫南蕁是讓他做什麽了不得的事,他甚至已經在心裏想好怎麽拒絕了。

    可這些好東西,實在是讓他不忍拒絕。

    好在隻是挪一個炭盆的事,孟思屏若是命好,還能挺下來,若是命不好,這也與他沒多大的關係,畢竟這傷要是放在夏天,那死亡的可能比這大多了,死者又能找誰說理去?

    溫南蕁讓青桃尋了個不起眼的下人送趙太醫回去,回來的時候打聽了許盡川,這會兒正跟溫南蕁匯報著。

    “許大將軍還跪在門前不肯走,王爺氣的罵了他好一陣,可許將軍執意要讓王爺收下他的東西。”

    “父親是怎麽做的?”溫南蕁問。

    下人抿了抿唇角:“王爺將那些東西都扔出去了,許盡川的隨從撿回來想再給他,卻被王爺用拐杖全給打掉了,裏頭的東西都散落出來。”

    “父親身子不好,受不得氣。”溫南蕁站起身來,青桃心領神會的拿了件鬥篷為溫南蕁穿好,細心的係好了繩結,就聽溫南蕁說:“我該去見見父親了,可別讓許將軍氣壞了他。”

    走到大門口不遠處,溫南蕁能清楚的聽見何祁安罵人的聲音。

    這恒郡王之前在她的眼裏,一直都是溫文爾雅,尤其在死了妻子後,更是多少年都沒什麽聲響。

    能聽到他生氣,那實在是不容易。

    從前他都是在府裏跟孟思屏母子動怒,沒想到也有跟外人動怒的一天。

    看著溫南蕁走過去,何祁安依舊冷著臉:“你怎麽出來了?”

    “父親別生氣了,郎中說過,您現在的身子很受心情的影響,您瞧瞧其他像您這樣年歲的人,哪個拄拐杖了?”溫南蕁勸道:“不過都是一場誤會罷了,兒媳不氣許將軍,您也別氣了。”

    何祁安恨鐵不成鋼道:“你就是好欺負!一個兩個的都欺負你,連帶著欺負明燭,他許盡川是習武之人,那一腳踹的得多疼?本王都瞧見了,給明燭都踹青了!”

    溫南蕁聽見這話,眼淚立馬落了下來,跪下委屈道:“兒媳也知自己性子怯懦膽小,但兒媳也是怕給父親您添麻煩!婆母已經成了那個樣子,若是您再被氣出了什麽好歹,這個家可怎麽辦啊。”

    許盡川聽的耳朵酸疼,忍不住道:“你裝什麽樣!之前在棗香坊,你不是厲害的很嗎!”

    何祁安一聽許盡川又說話,氣的舉著拐杖就衝過去,對著許盡川的背就是一通懟。

    許盡川皺緊眉頭,愣是一聲也沒有。

    “你怎麽不說話了?嗯?”何祁安氣的直喘粗氣:“上本王家門口來欺負本王府裏的人,你許盡川可真是有出息啊!本王不接受你的道歉,帶著你的東西給我滾!”(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