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明燭直接了當的說：“我們家老爺想娶春酒姑娘做外室，不知班主是否能同意，若是同意的話，這袋銀子便是班主的。”

    萬裕班子的班主笑的好像迷失了自己。

    其實萬裕班子最近的行情不算好，京城每天都出事，包括宮裏也多有刺殺的事，加上奉陽山那一鬧，京城中看戲的權貴大打折扣，平時來的不見幾個有銀子的，大多都是一些舍不得掏銀子的。

    這樣一來，萬裕班子要維持生計，要養活這些戲子，這筆很大的開銷班主掂量不到。

    見這位沒出麵的老爺如此大方，班主就料定這不會是一個吝嗇的人，於是想著再敲一筆，笑著同何明燭說：“小哥兒，這春酒姑娘可是我們萬裕班子的台柱子，您把她買走了倒是可以，但那些喜歡春酒姑娘的人看不到她了，這是一大筆損失，也是我們萬裕班子的損失啊。”

    何明燭早就料到這看著就賊的班主不會輕易吐人，於是臉色一板：“那不知班主還想怎樣呢？”

    班主摩挲著手，吞吞吐吐的說道：“這春酒姑娘在我們班子才唱了沒幾年，我也不能白買了她，小哥兒您說對不對？”

    “那就罷了，買賣不成仁義在。”何明燭拿回了那個荷包：“我們老爺還看中了其他戲班子的姑娘，其實不缺這一個的。”

    一聽這話，班主頓時變了臉色，急忙道：“小哥兒，有話好說！”

    何明燭語氣平淡道：“我們查過春酒姑娘，她在來萬裕班子之前，在其他戲班子也是唱過的，長年累月登台，不知這嗓子和身體可還好啊？”

    這個問題問住了班主。

    想養個外室，能不能生孩子是次要，起碼人要健健康康的。

    而且這位老爺就想養個戲子，很顯然就是想聽人家唱戲，嗓音婉轉才能惹人喜歡，不然娶回去一個破鑼嗓子，這也不是那麽回事啊？

    眼看這生意要吹了，班主焦急萬分，解釋道：“春酒姑娘的嗓子是沒問題的，她人也長的漂亮，小哥兒您家老爺可真是眼光好！”

    “老爺眼光好也沒什麽用，班主不放人有什麽辦法？”何明燭語氣帶著歉意：“那我這就走了。”

    “別別別。”班主急了，想要快一些將這個燙手的山芋丟出去：“這些銀子也是可以的，我們就當是賠了一些！隻是這想不想伺候您家老爺，還得看看春酒姑娘是否同意啊。”

    何明燭眼眉一挑：“既如此，就勞煩班主帶我看看春酒姑娘，與她詳談一番。”

    班主是了解春酒的，雖然人家是個戲子，但她也是個烈性的姑娘。

    當初方釗獲罪，同方釗來往密切的戲班子也受到了打擊，春酒一時沒有地方去，也有戲迷想要養她做外室。

    但是春酒愣是不幹，他想著撿個便宜，用極低的價格買下了春酒，從此春酒就一直在萬裕班子唱戲。

    讓她做外室，這基本是不可能的。

    因此班主不想讓眼前這位小哥兒和春酒聊，想著自己進去威脅她一番，讓她同意也就罷了，若是小哥兒就這麽進去，說在家裏老爺要買她做外室，那她還不眼睛一瞪給人打出來？

    “別了吧小哥兒，她在我手下唱了這麽多年，我對她也有些了解，不然讓我進去和她聊聊？”

    “不必，我們老爺不喜歡強迫。”何明燭說道：“如果春酒姑娘不同意，班主去說也是無用的。”

    班主還想說什麽，何明燭卻直接說道：“還請班主帶路。”

    沒辦法，班主心裏猛地歎了口氣，同何明燭說道：“小哥兒請。”

    春酒人在後台，但這會兒的後台已經沒了什麽人，臨近落幕其他戲子要麽依舊在台上哼哼呀呀，要麽早就卸了妝回去休息了，隻剩春酒一個人坐在後台，細心的擦拭著自己從前常戴的發冠。

    除了唱戲，她不知道自己還會什麽。

    早年間她被自己的父親，用一袋米的價格賣給了戲班子，別的孩子童年的美好時光都是玩鬧嬉戲，而她卻要年複一年的練基本功。

    第一次上台時，她就唱的比其他人要好，因為基本功十分紮實。

    因為她唱的好，所以很多人都來聽她的戲，她在之前的戲班子也是小火了一把。

    可惜時過境遷，她早已經不是年輕的時候了，嗓音也不如新人，慢慢的記得她的人並不多。

    聽見外麵有腳步聲，春酒回頭看過去，見來人是一個並不眼熟的人。

    班主也想跟著進來，幫著勸勸，但何明燭直接關上了門，將班主關在了外麵。

    “你是春酒姑娘？”

    春酒站起身來，不知何明燭的來意。

    “我找你有些事說。”何明燭客氣的笑了笑：“溫南蕁在萬裕班子的門外等著，贖你出去。”

    這話說的太直接了，讓春酒一時間還不知發生了什麽。

    她問：“溫南蕁？是那個姑娘嗎？”

    她沒問哪個姑娘，但何明燭明白她的意思。

    “溫姑娘現在需要你的幫助，府內有與她作對的人，她需要一個能幫她打探消息的人，你可願意？”何明燭說完又補上一句：“你不必有負擔，想去就去，不想去也沒關係的。”

    春酒遲疑了片刻，抬起頭忽然沒頭沒尾的說了一句：“不知溫姑娘可否幫我一個忙？”

    “你說。”

    “如果王府還要空閑的位置，我想帶個人進去。”

    何明燭問：“是戲班子的人嗎？”

    春酒搖了搖頭：“不，是戲班子外的，一個男子。”

    班主在外頭等候了許久，終於見何明燭與春酒一起走出來，笑著迎上去問：“春酒啊，你怎麽想的？”

    “春酒年齡大了，恐怕登台唱不出以前的感覺，所以想隨這位小哥兒走。”

    這話讓班主喜笑顏開：“哎呦，我就說春酒是個聰明的！到了那邊可要好好伺候人家老爺，乖巧點懂事點，記住了沒？”

    春酒含笑點頭，跟著何明燭走到了戲台子旁。

    今天沒有她的戲，所以她本身是不能露麵的。

    外麵那個等候著看她一眼的人，每日都會過來，能看見她的機會卻不多。

    二人一個坐在二樓，一個站在台下，遙遙相望，沒有言語。

    走出萬裕班子後，兩人與溫南蕁碰到麵，春酒沒問及自己需要伺候誰、打探誰的消息，而是問道：“溫姑娘在王府，不知可否有空閑的位置？”

    溫南蕁被問的一頭霧水，看向何明燭，何明燭同她解釋：“春酒姑娘想安排一個男子進王府。”

    “有的，這個好弄。”溫南蕁想到了什麽，看向春酒笑著說：“你說的那個男子，是上次在奉陽山上射箭的那個吧？”

    當時那兩支箭準確無誤的射過來，溫南蕁明白，這一定是個高手。

    春酒有些不好意思：“他與我相識多年，是個江湖上的俠士，為人正義。”

    “我知道，他當時能幫我那麽大的忙，我很感謝他。”

    溫南蕁當然看得出春酒對那男子的心意，那男子又願意為了春酒去做那麽危險的事，這定然是個好人。

    所以溫南蕁當即表示：“我會在王府裏找一個又輕巧又省心的活計，不然就讓他跟著大公子吧。”

    何明燭事情少，身邊也沒人伺候，溫南蕁安排個小廝跟在他身邊，也不會引起別人的察覺。

    當天春酒就被帶回了王府，和青桃安頓在一個房間。

    青桃當時就認出了春酒，春酒也同樣認出了青桃。

    方釗喜歡聽戲，也帶著方晚初去聽過戲，青桃作為方晚初的貼身婢女，自然也跟著一道去過多次，和春酒也是認識的。

    想到自己領去的婢女，孟思屏自然是全心全意防著的，溫南蕁沒親自帶著春酒過去，而是輾轉到順天府，讓雲紹昌為春酒改了賤籍，作為一個剛剛死了丈夫的良家子，被送進了府中。

    進府的當天，是一個衙役帶著歲春和春酒，一同到的靜淑苑。

    那衙役說道：“陛下聽聞夫人您的婢女不得力，所以叫我們大人在良家子中為您挑了個好的，這人話少手腳還麻利，您可以放心用。”

    身邊沒了春楣和春紛，孟思屏就像是斷了手腳，十分的不靈便。

    她冷眼打量了春酒一下，看著姑娘長的還算是秀氣，穿著一身樸素的婢女衣裳，頭發利落的盤在腦後，孟思屏掀了掀眼皮，不鹹不淡的說道：“既然是陛下要雲大人挑的，那想必雲大人會挑個最好的，留下就是。”

    這人瞧著還算是老實，她若是不識趣的將人收下，那回頭送兩個妖魔鬼怪來，她豈不是更請神容易送神難了？

    歲春笑著看向春酒：“日後你就是這靜淑苑中的一等婢女，什麽事都要事無巨細的做，管理下頭的婢女們。這兩天雲大人會再找一個靠譜懂事的和你配合，你就先辛苦些。”

    孟思屏一聽這話聲調高了一些：“怎麽著，我靜淑苑這麽些婢女，還不能挑兩個提拔上來？你這一個新人進門就做一等，下頭的人怎麽會服氣呢？”(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