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章 恩威並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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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莊老六,你帶人去打掃戰場,清點戰利品。受傷的,都過來,我給你們處理一下。”

    穀令君學過戰地救護,處理一些簡單的外傷,還是可以的。

    眾軍士得令之後,都開始各自行動,有的將受傷的袍澤扶到穀令君身邊,有的則開始打掃戰場,唯獨一人卻一動不動。

    此人正是許豹。

    此時的他,獨自跪坐在自己死去的戰馬身邊,滿臉的憤恨!

    “許豹!”

    看到許豹的樣子,穀令君就有些火大。這家夥差點就讓他們的作戰計劃功虧一簣。

    不過這不是最令穀令君惱火的,讓他氣憤的是,許豹因為衝動,差點害死他的親哥哥!

    穀令君大叫著他的名字,一個箭步飛身衝了過去。

    許豹聽見有人喊自己,有些木訥的回身觀瞧,可這不回頭還好,一回頭就看到一隻大腳丫子向自己飛來。

    來不及反應的許豹,被這飛來的一腳直接給飛出去老遠,在地上打了幾個滾之後才停下。

    “大人息怒!”

    身受重傷趴在地上的許虎見狀,掙紮著起身,出聲求情。不過換來的是,穀令君嚴厲回應。

    隻有兩個字。

    “閉嘴!”

    別看許豹性格乖張,但穀令君畢竟是上官,是自己的頂頭上次,即便他心裏再有千般惱怒,也隻是從地上默默起身,並未做出什麽過激的舉動。

    這樣的表現倒是令穀令君的怒氣,消減了不少。

    但是戰場抗命,又差點害死戰友,這樣的人,他穀令君可不慣他毛病,哪怕他是齊小三派來監視自己的人又如何?

    穀令君追過去,扯著許豹的脖領子就往他的戰馬的方向走。

    三步兩步走到近前,將許豹一把推倒在地,麵向他死去的戰馬。

    “它是你害死的!”

    穀令君的聲音極為嚴厲,甚至有著一點點凶狠。

    “因為你的自大,因為你的自以為是,因為你的戰場抗命!”

    許豹不敢反駁,因為穀令君說的句句屬實。

    他既慚愧至極,又悲傷無助。但這可憐兮兮的表情,並沒有獲得穀令君的同情,他再次揪著許豹將之提起,來到了受傷的許虎身前。

    “你再看!這是你的親人,亦是你的袍澤!可是為了你,他身受重傷,險些送命!這一切也是你害的!”

    看著身受重傷,依舊擔心自己的大哥,許豹這個鐵骨錚錚的漢子,再也繃不住了。

    眼睛一紅,兩行濁淚,滑下黝黑的臉頰。

    他對著穀令君單膝跪地,右拳狠狠的捶在自己的胸口。

    “穀大人,都是屬下的錯,請大人責罰!”

    穀令君一把拽起跪倒在地的許豹,將他提到和自己平視的高度,

    盯著他的眼鏡狠狠說道“別給我下跪,我現在不是以上官的身份和你對話,而是以你的袍澤,以你弟兄的身份在罵你,你這個混蛋!”

    說完,穀令君再次一把將其推倒在地,還不忘照著許豹的屁股補上了一腳。

    “你該道歉的是你的大哥,你的戰馬,還有我們在場所有你的袍澤弟兄!”

    “你自以為是的時候,有沒有想過可能會因為你的緣故害死你的袍澤。”

    “你衝動赴死的時候,有沒有想過你的身後還有你的親人兄弟!”

    這幾段話,可謂是字字誅心。

    每個字,都如同割肉的小刀一般在刺痛著許豹的內心。

    說完這句話,穀令君臉上的激憤之色一斂,換上了一副威嚴的神情。瞬間一股不容置疑的壓迫感襲向許豹。

    這還是穀令君第一次利用天地元氣加持自身的氣勢,效果果真是不同凡響。

    “大褚王國西北邊軍永山衛烽燧堡隊正許豹聽令!”

    “屬下在!”

    許豹立即單膝跪地,右拳錘擊在自己胸口,行了一個最標準的軍禮。

    “因你貪功冒進,致使袍澤負傷,罰你一月餉銀分發與此次傷者!此外,這次出行打秋風的軍功,沒你的份了,你的軍功全部記到許虎身上,以儆效尤!”

    “屬下遵命!”

    聽完穀令君的話,在場眾軍士,尤其是許虎,皆是大大的鬆了一口氣。

    大褚軍中紀律森嚴,戰場抗命上官就算要了你的項上人頭也絲毫不為過。

    穀令君對許豹的處罰,簡直不要太仁慈。

    完全就是說著最狠的話,做著最懷柔的事情。

    這樣的舉動,直接讓他在眾軍士心目中的地位達到了頂點。

    一個能夠體恤下屬,又護犢子的上官,在他手下當兵是多麽幸福的一件事啊。

    “你去打掃戰場吧,隨後我們一為戰死的袍澤送行。”

    眾軍士聞言都是微微一愣,大家一時間都沒明白穀令君的意思。

    他們之中沒有人戰死呀?

    隻有一人聞言,眼眶瞬間再次通紅,此人便是許豹。

    他知道,穀令君說的那戰死的袍澤是他的大黑。

    穀令君也沒有多做解釋,開始親手為幾個受傷的軍士醫治。

    “頭……頭兒,你要幹啥?俺這是皮肉,不是鞋底子!”

    一名受傷的小卒,聲音顫抖,滿臉畏懼的看著穀令君手中的針線,那表情,就算和蠻子騎兵對砍時,也是不曾出現過的。

    “吳秀才,給他按住,別讓他亂動!”

    穀令君直接無視小卒的抗議,命一旁打下手的吳老狗給這小家夥按得死死得。

    用火焰炙烤過後的縫衣針,也算是做了簡易消毒。

    這是沒辦法的事情,這個世界的醫療條件就隻有這樣,況且又在野外隻能用最原始的辦法來處理。

    縫合線用烈酒浸泡過,入肉之後肯定是酸爽無比,畢竟這個世界是沒有麻藥可用的。

    穀令君一針下去,疼的小卒是哀嚎連連。

    “小子,忍著點!大男人家家的,這點小傷你嚎個屁啊!”

    已經打掃完戰場,湊過來看熱鬧的莊老六,不屑的嗬斥著小卒。

    不過話是這麽說,看著拿針縫肉的場景,饒是莊老六,也不禁心裏生寒。

    尤其是另一名等待醫治的傷員,更是在原地瑟瑟發抖。

    “頭兒,你還會這娘們兒活計,哎,這以後咱們營裏,說不得也得找幾個娘們兒給咱兄弟們療傷了唄?”

    莊老六看著穀令君這新穎的治療方法,突然就想起了那些納鞋底子的婦女。

    “你懂個球!”

    穀令君頭也不回的懟了這家夥一句。

    “傷口經過縫合,可以加快愈合速度,這是科學!”

    “啥東西?科學?這是個甚東西?”

    穀令君沒在回應,因為他差點給小卒縫歪了,不過他也不知道該如何跟這幫人解釋‘科學’這麽有內涵的字眼。

    一頓縫合,又給傷員全部用上止血散,再給這些傷員一一包紮完畢,穀令君總算長長的出了一口氣。

    看著圍在身邊的一眾軍士,他這才想起問這次打秋風的收獲幾何。

    “收獲如何?”

    聽到穀令君的問話,眾軍士臉上皆是洋溢著自豪的笑容,你一言我一語的亂報一氣,隻可惜太亂了,穀都頭是一句也沒聽清。

    還是吳老狗壓下了撒歡的眾人,集中向穀令君稟報。

    “大人,戰馬三十六匹,白銀一百三十兩。蠻子馬刀十八柄,弓箭十八張,箭矢數百!”

    “再加上蠻子的耳環,這次可謂是收獲頗豐呀!”

    穀令君也是滿意的點點頭,隨即又想到了什麽。

    “別隻盯著武器、戰馬。蠻子身上的甲胄,皮貨,水囊,還有食物這些也都給我統統拿下,蒼蠅再小也是肉啊!”

    “好賴,頭兒!來幾個兄弟,跟我去把那些畜生扒個精光!”

    也別怪人家穀令君算計,現在的他是真的窮啊。

    夕陽西垂,將蔚藍的天際渲染上半部殘血。蕭瑟的西風,吹拂在每一名大褚王士黝黑的皮膚上,仿佛給他們帶去了無盡的滄桑。

    十幾名烽燧堡軍士圍城一圈,正中央則是一個用木材搭建的柴堆,大黑,靜靜的躺在之上。

    它身上的箭矢已經被取出,染血的毛發也被仔細擦拭過。

    此時躺在柴堆上的大黑,就仿佛睡著了一般安詳。

    烽燧堡的軍士,正在為一匹馬舉行葬禮。在此之前,這是不曾有過的事情。

    許豹舉著火把,緩緩上前,點燃了大黑身下的柴堆。

    “大黑,走好。”

    穀令君同樣走上前去,先是拍了拍許豹的肩膀以示安慰。隨即,他轉身麵向眾人。

    “我知道,大家不甚理解,為何我要為一匹戰馬送葬。”

    “在我的家鄉,軍中也有一些不會說話的士兵,他們雖不是人,卻和我們一樣做著保家衛國的事情!”

    “我們那裏的人呀,將它們視作無聲的戰友,同樣的袍澤弟兄。”

    “以前,一位無聲的戰友甚至還救過我的命,為此它被炸彈炸得屍骨無存。”

    穀令君說的是前世的軍犬,在一次執行任務中,一枚高爆手雷被丟到了他的身邊,他們小隊的軍犬第一個衝了過去,叼走了手雷,卻因此而犧牲。

    “我知道,這裏很多軍馬死後,會被軍士們吃掉,我承認,在酷烈的戰場之上,這沒錯。”

    “但如果可以,我希望大家尊重這些無聲的袍澤,因為在守衛國土這一方麵,它們付出的並不比我們少!”

    或許是被許豹和大黑之間深厚的情意所觸動,穀令君說得有點多了。

    比如炸彈是什麽?這些軍士都是一頭霧水。

    他是說者無心,但有個人卻將他今天的話悄悄的紀錄了下來,這人便是受傷的許虎。

    今天,穀令君第一次透露了他家鄉的消息,這個情報很重要,他相信少主一定會非常感興趣。

    另外,穀令君並沒有說無聲的袍澤是什麽動物,所以許虎的主觀印象將那所謂的“無聲袍澤”當做了戰馬。

    尤其是那個叫做炸彈的武器,能夠將戰馬給炸的死無全屍,到底是何等兵器呢?

    許虎沒錯,他被派到穀令君身邊的任務,就是紀錄監視穀令君的一切,而他也正在不遺餘力的執行中。

    當夜,一隻細小的飛鳥,從柏木林中飛出,以極快的速度消失在了天際。

    休息一夜之後,第二天天剛蒙蒙亮,烽燧堡打秋風的隊伍,就踏上了歸途。

    三人受傷,尤其是許虎的傷勢頗重,雖然已經做過緊急處理,但還是到醫館去修養一段時間為好。

    另外,他們此行收獲頗豐,尤其是戰馬,一下子就是三十六匹。

    帶著這些戰馬,在人家的地盤瞎跑,目標太大,也不利於他們隱蔽。

    回去之後,將此行收獲消化掉,然後輕裝上陣才是正途。

    這次回去,他們烽燧堡中,少說要在增加五名以上尖哨了。

    萬安郡郡城,臨湖別院。

    齊小三接過手下呈送的密函,打開查看。

    看完之後,齊隊正雙眉輕皺,若有所思的將密函遞給身邊的沈煉。

    “沈叔叔,這炸彈是何物?竟能夠將馬匹那般大小的動物,肢解甚至碎屍。”

    沈煉也是微微皺眉。

    “少主,若信中所述屬實,那這名叫炸彈的兵器,威力不亞於一個煉體境界的武者全力一擊。”

    “要是能夠擁有這般威力的兵器,我大褚將士,定能橫掃寰宇~!”

    聞言,齊小三看著永山縣的方向,輕歎一聲。

    “這家夥身上到底還藏著多少秘密呀……”

    話分兩頭,烽燧堡打秋風的馬隊一經回歸,就獲得了全堡寨軍卒們的熱烈歡迎。

    這幾年,堡寨中的軍士雖然也殺過不少蠻子馬匪,可是如此之大的收獲,還是第一次。

    最重要的是,這次並沒有袍澤戰死,這還是破天荒的第一次。

    以前,每每和馬匪戰鬥,他們都會付出幾個袍澤的生命。畢竟是以步卒對騎兵,又沒有專門對付騎兵的兵器,的確是吃虧的緊。

    所以,這次打秋風獲得的大勝,著實振奮了烽燧堡全部軍士。

    穀令君也沒停留,留下十匹戰馬,和全部的弓箭,他將剩餘的戰馬和蠻子身上獲得的物資,一並帶去了永山縣大營。

    不是穀令君迫不及待的想要去宋江那裏邀功,實在是這家夥精於算計。這麽多戰馬,在烽燧堡多待一天,吃掉的草料,就是一筆不小的開銷。

    還是那個字,窮啊!趕緊將它們換成銀票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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