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六章 弱者的反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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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把鋒利的彎刀,被丟在了苟良才的腳下,驚得周圍的褚地難民四散開來。
苟良才雙目赤紅,盯著拋給他彎刀的東夷人,卻沒有立即彎腰取刀。
他在等,等那蠻人開口確認,要與他苟良才一對一公平決鬥。機會得來不易,他不想因為自己的冒失,讓自己死得沒有價值。
“喂,你不是要與我決鬥嗎?撿起你的武器,來呀!”
那名東夷蠻兵,將苟良才的母親丟到一旁,臉上滿是戲虐。
苟良才的母親,已經哭成了淚人,眼淚在臉龐的泥汙上,留下道道清晰的痕跡。
“狗兒,不要……”
母親的呼喚,傳入苟良才的耳朵,給他的心,帶去一陣陣的絞痛。
努力平複胸中的憤怒與激動,苟良才盡量用平和的語氣,安慰母親。
“娘,不怕,兒子沒事……”
隻是這樣的安慰,是徒勞的,隻能換回母親更多的淚水。
苟良才不忍繼續看自己的娘親,他默默別過頭,俯身撿起腳下的彎刀。
當他再次挺直腰身之時,那張還未脫去稚嫩的小臉上,已經再無悲傷與恐懼,剩下的隻有凶利與仇恨。
東夷蠻兵的彎刀成彎月型,寬大且厚重,相比於褚人軍卒的軍刀,更重一些。
這種造型,使得東夷馬刀更利於劈砍,尤其是配合戰馬衝鋒的力量,手起刀落之間,便可讓敵酋,人頭落地。
苟良才不喜歡蠻人的馬刀,因為它太重了,不適合他這年紀的孩子使用。
他更喜歡褚人軍卒的製式軍刀,輕便、鋒銳、殺傷力強悍且容易操控。
可惜,他現在沒得選。
苟良才雙手持刀,橫於胸前,雙眼犀利,緊緊盯著不遠處的東夷蠻兵。
他沒有立即攻擊,而是在等對方先出手。
這是他父親教導他的。與強於自己的敵人對戰,須避實就虛,靈活移動。其中的要點,便是卡位,與站位。
眼前的蠻人,力量強於苟良才,身材也比苟良才高大,移動速度和反應能力,自然也不用多言。
完全處於劣勢之時,若是想要戰勝敵人,那麽隻能以小動製大動。
就如兩個人賽跑。其實剛剛起跑之時,相差並非那般巨大,到了後期才會逐漸拉開距離。
苟良才經常與父親對練,當然,每次都會被揍得鼻青臉腫。
但他也不是沒有收獲的,在常年與父親對戰的過程中,苟良才發現,如果自己主動攻擊父親,那麽便會處於完全的劣勢。
但若是父親先一步攻擊自己,他便有機會抓住空隙,予以反擊。
雖然結局依舊很慘,可卻有了還手的機會。
苟良才此時已然是抱著必死的信念,所以他不在乎自己能不能活著戰勝對方,隻要能夠抓住一次出手的機會,哪怕給對方身上留下一道傷痕,他也是滿足的。
那名東夷蠻子,見苟良才遲遲不動手,便有些不耐煩了,大跨步的向對方走去。
這名蠻兵打算空手對付眼前這隻未成年的兩腳羊。
在他看來,即便對方手中握著自己的馬刀,也隻是一隻小羊羔而已。他作為一名高傲的鐵勒武士,若是用武器才能殺死對方,簡直就是對勇士之名的侮辱。
眼看對方赤手空拳衝向自己,苟良才心頭不禁暗喜。他殺死對方的機會,又大了一些。
若對方同樣使用武器,苟良才自認,最多能夠在臨死前擊傷對方。
但是如今,敵人竟然赤手空拳,那麽他便有了殺死對方的機會。
麵對大踏步靠近自己的蠻兵,苟良才吞了吞口水,雙手將刀柄握得更緊了些。
苟良才雖說從小便開始接受其父的訓練,那畢竟用的隻是木刀,最多也就是被揍個七葷八素的結果。
可這次是來真的,說不緊張,那是騙人的。
說起來複雜,其實蠻兵快步走到苟良才麵前,也隻是兩三個呼吸的時間。
說時遲那時快,隻見蠻兵絲毫不懼苟良才手中的馬刀,一上來,便是一拳直取苟良才的麵門。
常年的對戰訓練,每日千百次的重複,讓苟良才的身體,有了本能的記憶。
許多招式,苟良才並不需要去思考,隻需要本能便可做到。
當蠻人拳頭在苟良才眼中逐漸放大之時,他的身體動了。
單腳發力,苟良才的身體輕微扭動,便側過了身去。蠻人的拳頭,就那般帶著勁風,擦著苟良才的麵門,飛了過去。
蠻兵發現自己的拳頭,竟然落了空,先是一愣,隨即急忙抽身退開了兩個身位。
這名蠻兵雖然驕傲自大,卻不是一個傻子。
苟良才手裏可是握著馬刀的,剛才他若是不抽身躲開,人家隻要橫刀一抹,他的下腹之處,就得開一個大口子。
蠻人的甲胄簡陋,一般蠻兵隻有一副胸甲,並且最多能夠護住小腹上方的位置。
到底隻是個半大孩子,又是第一次與人正麵廝殺,苟良才雖然靠著常年訓練出來的本能,躲開了蠻子的第一次攻擊,卻也沒能抓住剛才那次絕佳的反擊機會。
若是隨便換一名永山衛的老卒過來,重複剛才的攻擊畫麵,那名蠻兵,怕是此時不死,也得受重傷了。
與苟良才決鬥的蠻子,通過剛才的一擊,便知道自己小看了對麵這個小羊羔。
一擊不中之後,他終於收起了戲謔的心理,開始變得認真起來。
東夷族的蠻兵,大多都是獵手出身。對付荒原上的野獸,沒人比他們經驗更豐富。
那些能夠生存在荒原上的野獸,哪怕是幼獸,都是非常危險的,一個不小心,便有可能會讓人送命。
獅子搏兔,亦用全力的道理,每一個荒原上的獵人,都明白。
不得不說,他剛才大意了。
那些褚地難民孱弱的狀態,迷惑了他的心智,讓他認為,眼前的褚人,都隻是任人宰割的兩腳羊罷了。
這種先入為主的認知,讓他險些吃了大虧。
這名東夷蠻子,眼神再一次聚焦在苟良才身上之時,眼眸中的戲謔已經消失。雖然他依舊赤手空拳,但態度卻發生了一百八十度的轉變。
他已然將苟良才當成了荒原上危險的幼獸。
蠻兵弓腰俯身,將整個人的重心放低,雙手虛於身前,與下顎平齊,不斷上下擺動。
同時,他的腳下也沒閑著,開始繞著苟良才踱步,速度忽快忽慢,讓人難以捉摸。
蠻子用的是鐵勒部勇士特有的武技,名為桑波。
穀令君如果此時在場,便會發現,這套名為桑波的搏擊術的起手式,與他原來世界的蒙古摔跤類似。
對麵的敵人開始認真起來,苟良才立即便感覺到了不小的壓力。
對於苟良才而言,如果剛才的對手,隻是一頭吃草的野牛,那麽現在的敵人,則是一匹擇人而噬的荒狼。
兩者體型上雖然差距不大,但戰力與威懾力上,卻有著天壤之別。
但此時的苟良才,心態與之剛剛,同樣有所不同。
現在的他,是一個抱著必死意誌的死士。一個人連死都不怕了,那麽敵人到底是野牛,還是荒狼又有何區別呢?
苟良才此時的心裏,隻有一個念頭,殺了對方!
他的目光,緊緊的盯著蠻子的一舉一動,身體也不自覺的跟隨對方的移動,而改變方向。
可這樣的舉動,正中蠻子的下懷。
隨著這名蠻子逐漸逼近苟良才,他驚詫的發現,自己的眼睛越發不能跟上對方的動作了。
這便是桑波,蠻人祖先,通過與野獸戰鬥,開發出來的近戰搏擊術。
當使用桑波之人,與敵人近身之時,便可依靠快速的移動,進入敵人的視覺死角之中。
還有,蠻子虛於身前不斷擺動的雙手,也在一定程度上,影響了對手的判斷,給對手造成一定的視覺欺騙。
其實破解之法也非常簡單,主動出擊,打破對方的攻擊節奏。
可惜,蠻子的對手是苟良才,他很弱小,就算主動出擊,也幾乎毫無勝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