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賈珍:瑛兒誤會了,我不是這樣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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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眾人收到禮物,各自歡喜。

    幾個年紀尚淺的姑娘家們又聚到一塊開始議論評說了起來,這個說她的好,那個又說自己的有甚缺憾,總難有盡善之意。

    世間事便是如此,白玉微瑕方才長久,這也是賈瑛有心而為。

    熟不知,卞和獻完璧,而失足;趙氏得貴寶,而亡國。嬴氏取瑕玉製璽,後失一角,這才有了那鎮壓千年王朝氣運的傳國寶璽。

    另一邊,賈母幾人也分外滿意,若說珍奇之物,賈家又豈會缺了那些,在意的不過是後輩的這份孝心罷了。

    賈瑛這才騰出空隙,親取一匣,送至黛玉跟前。

    黛玉別身一旁,也不去看。

    賈瑛徑自打開了木匣,裏麵所盛之物露了出來,上麵是一件孔雀羽錦織玉帶,下麵卻是幾側厚厚的書籍。

    見黛玉不看,賈瑛又將打開的木匣移至她眼前。

    輕道“揚州時不曾給你,是因為從姑老爺那裏得知你一道入京的消息,一人獨樂,哪有眾人皆笑來的歡喜,如今眾姊妹們聚在一塊兒,共享樂事,哪裏就讓你又不高興了?”

    黛玉聽了,心道“莫真是我誤會他了?”

    這才抬眼看向了賈瑛手中的木匣,那玉帶倒也罷了,自是名貴之物,可黛玉的注意力卻都在匣中的幾本書冊上,她平日裏卻不好別的,偏喜歡看書,用這些書籍做禮物,倒真是送到她心裏了。

    嘴角不由一喜,又恢複了往日極具靈氣的神態,嘴裏偏又不承認道“二哥哥也平白說些沒有的話,我哪裏就不高興了?”

    賈瑛見狀再不擔心。

    林妹妹還是那個林妹妹,她從不妒人,隻是情重傷己罷了,若非如此,也不會偏與那個“混世魔王”要好。

    一個是情重慧極,一個是癡愚乖張,兩人又都不好俗物,不要好才怪了。隻是他們這種情感,俗人難懂罷了。

    這邊賈母才又向賈瑛道“瑛兒,你這次回來,就不要再走啦,讓你珍大哥安排,在東府騰出一間院子來住進去,到底是賈家的子孫,哪有整日住外祖家的道理的?”

    賈瑛回道“老太太,孫兒此次入京,一來是要將父母靈牌移入祠堂,二者則要參加明年的春闈,確實要在京中久居了。”

    賈母聞言,一時悲喜交加,悲的是提及賈敇夫婦,晚輩先長者而去,終不是什麽好兆頭。喜的是賈瑛年紀輕輕便高中舉子,賈家或許又將出位進士老爺。

    當下道“你老子是個有能耐的,他們那一輩,也隻他一人繼承了祖宗武勳傳家的遺風,偏又命不好,歿在了南疆那偏遠的地方,許是祖宗保佑,咱們家又出了一個文曲老爺!”

    眾人皆是為賈瑛感到高興。

    又聽賈母囑咐道“隻是你可不許學了珍哥兒他老子!”

    提及東府長房老爺,屋內眾人除了賈母,無人敢隨意應聲,兩位夫人也不例外,一眾小輩也都低下了頭,或做未曾聽見。

    賈瑛也隻是點了點頭,未曾答話。

    王熙鳳煞是識趣的打岔道“哎呦,老祖宗,咱們家如今又要出一個文曲星老爺,應該好好慶賀一番才是!”

    “應當!應當!”賈母麵帶笑意的點頭道“鳳丫頭,你去張羅張羅,擺上幾桌酒席,也不請別的,隻咱們一家人給瑛哥兒好好慶祝慶祝。”

    王熙鳳最是愛裏外操辦大小事宜,正待答應下來,卻見一旁的尤氏搶道“老祖宗,鳳丫頭打理榮府裏裏外外,您該心疼她才是,這事就交給孫兒媳婦來辦吧。正好也一並接老祖宗到會芳園逛逛。”

    卻是尤氏覺得,賈瑛畢竟是東府的人,她這個長房長嫂在這裏,哪有讓別人接了這差事的道理。

    賈母也覺有理,正要應下。

    卻又聽賈瑛道“謝老祖宗並二位嫂嫂疼愛,隻是瑛兒覺得這慶賀的酒宴就先不辦。”

    未等賈母開口,王熙鳳卻不願錯過這熱鬧,插話道“這是什麽話?就算這場筵不辦,那接風的酒總該要喝的吧?”

    賈瑛笑回道“不過才是個舉人,哪裏值當辦筵慶賀的,接風更是不必,這次畢竟是扶送父母靈位入宗祠,怕也不合適大辦酒宴。”

    這卻是賈瑛另找的借口,眼下剛剛入京,諸事未辦,哪有心思與諸人飲樂高歡,就算有時間,溫書不香麽?

    眾人見賈瑛如此推辭,也不好再堅持。

    未幾,賈母便吩咐讓黛玉去拜見兩個舅舅,另外囑咐尤氏去安頓賈瑛,當下一行人紛紛告退,賈瑛同尤氏可卿一道往東府而去。

    路上,尤氏隻說已安排出一偏院兒給賈瑛住,要帶他過去看看是否滿意。

    隻是賈瑛本不想住在東府,可又覺著不好冷了一家人的心意,隻將就應下。

    到了東府,尤氏將賈瑛一切安排妥當,又留下來一番冷暖敘話後,賈瑛想著也不好常待一塊兒,便說道“嫂嫂,我這邊回京,理當去給府裏大老爺請個安才是。”

    尤氏點頭道“你想的也周全,隻是大老爺一向都在城外玄真觀,你若要去,不妨找你珍大哥來。”

    賈瑛遂辭了尤氏,找了管家問了賈珍的去處,管家回道“回二爺,大爺正與西府的璉二爺在後園綠堂上呢。”

    賈瑛折身往綠堂而去。

    才進院子,賈瑛就聽到堂屋傳來男男女女的輕浪笑聲。

    賈瑛眉間一皺,也難怪都道“造釁開端實在寧”,這賈珍也著實荒唐,前院正妻小妾一大群,偏還在這裏胡混,白日宣淫竟連祖宗都不避,宗祠離這裏可沒隔著幾堵牆啊!

    這世上沒錢的都到外麵玩兒,有錢的幹脆在家裏玩兒,家門不敗才怪。

    賈瑛沉著臉色邁步走了進去。

    堂屋內,賈珍、賈璉兩人左右各摟著一個,花酒喝的正在興頭,卻見有人走了進來,賈珍臉色微沉,就要訓斥,雙目對上賈瑛陰沉的臉色,尷尬一笑,鬆開了抱著璧人的手。

    “瑛兒怎麽來了?快坐,快坐!”賈珍起身招呼賈瑛,一旁的賈璉也起了身來。

    賈瑛未理會賈珍,隻是神色莫名的看著賈璉道“璉二哥,二嫂嫂還在府裏等著你回去呢,你倒跑這兒快活來了!”

    賈璉見賈瑛提到王熙鳳,麵色微微一變,尷尬道“瑛兒這是什麽話,就是與珍大哥喝了幾杯,怎麽就又扯著你二嫂嫂了。”

    賈瑛見此,也懶得與他糾扯這些,隻道“當心二嫂嫂尋了過來。”

    賈璉麵色再變,向一旁的賈珍道“珍大哥,瑛兒來尋你想來是有事商量,你們聊著,我先回去了。”

    說罷,也不等賈珍開口,撿起扔落在一旁的外衫大氅,匆匆出門而去。

    賈珍正待開口詢問賈瑛什麽事,隻聽賈瑛看向四名不知東府裏哪家的丫鬟婢女,怒叱道“還在這裏待著做什麽,今後再讓我看到有敢胡亂勾引主子的,一並將你們賣到教坊司去!”

    四女不顧衣衫的不整,逃也似的跑了出去。

    賈珍這邊麵色卻是有些不好看,平日裏隻有他唬別人的,哪個敢在他麵前高聲的。

    隻是礙於賈瑛今日才歸,自己又不了解賈瑛的脾性,一時也不好發作。

    賈瑛也知道自家的位置,府上的奴婢丫鬟他能隨意嗬斥,隻是對於賈珍和賈璉就不能這樣了。

    兩人都有官身,賈璉房裏管著西府大小事情,而賈珍不僅襲了寧國爵位,還是賈家的族長。

    不過,即便如此,該有的態度還是要表示出來,有些人就是這樣,你越是心存顧慮,他便越是放肆,反而像王熙鳳那般,敢打敢鬧的,別人反而顧忌。

    當下也不理會賈珍的不快,正色說道“珍大哥,咱們這一輩,你年歲最長,按理說應該給兄弟幾個做個榜樣才是,而整個賈家,你又是族長,更該給賈家子孫立個標準。祖宗祠堂就在旁邊不遠,你怎好如此”

    若是別人,賈珍早啐他一臉,可偏是自己一輩的兄弟,對方又拿大義、祖宗來壓他,一時更不能發作,隻能遷就道“瑛兒何必生你珍大哥的氣,我也就是一時喝多了酒,胡鬧那麽一場罷了,平日裏斷不會這樣,今日你就不要揪著哥哥不放了。”

    “說這話,你自己信嗎?”賈瑛心中隻翻白眼,不過轉念又想到“這可是你自己給自己脖子上下的套,就別怪我拉韁繩了。”

    當下故作不知,說道“原來如此,我就想著珍大哥不是這樣的人,大概真是喝多了酒才做下的糊塗事,是瑛兒誤會珍大哥了!”

    說罷,又行了一禮以做賠罪!

    賈珍“”

    我就隨口一說,你怎麽就當真了?

    可話自他口中而出,偏又不好不認,隻能一條道走到黑,厚著臉皮接道“瑛兒這又是哪裏的話,自家弟兄,本就應相互扶持匡正,什麽誤會不誤會的,你珍大哥我還能和兄弟計較不成?”

    賈瑛態度變得飛快,故作欽佩道“有長兄如此,瑛兒何其之幸!珍大哥說的對,兄弟之間本該相互扶持匡正,正好,今後我便在府上長住了,正方便了你我兄弟日後互相監督,若是瑛兒今後有什麽做的不周到的地方,珍大哥也一並指了出來。哪怕咱們親兄弟之間,紅紅臉,出出汗,也沒什麽,一切都是為了咱們這個家族。”

    也不給賈珍插話的機會,又抓著賈珍的手臂道“此事,便當是你我的約定,今後咱們就按這個來。”

    說罷,賈瑛一臉希冀的看著賈珍。

    賈珍“”

    心中叫苦道“瑛兒,你這是不想讓你珍大哥活了嗎?”

    賈珍很想拒絕,可又不願在這位剛剛相聚的兄弟麵前落了麵子,隻能硬著頭皮點頭,有點不情願地說道“我我盡量!”

    話音才落,賈珍就後悔了,心道“我怎麽就答應了?造孽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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