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賈敬有點怪,寶玉是真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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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賈瑛不給賈珍後悔的機會,未等他再開口,賈瑛便率先說明來意,拉著賈珍一道往城外玄真觀而去。

    賈珍頭一次被人壓製的這麽狠,心氣兒自是不順,卻又無處發作。臨出門前,恰好遇到賈蓉、賈薔二人勾肩搭背的往外走去,也不知是有了什麽好去處。

    心道“你老子這邊遭罪,你倒是快活!哼,索性喊上一道受罪。”

    當下便又擺出一府之長的派頭來,半抬著腦袋,低眼看去道“你們倆,又要做什麽去?”

    賈蓉見了他老子,就像老鼠見了貓,剛還是一副天老大我老二的模樣,這會姿態立時一變,要多恭謙有多恭謙,要多乖巧有多乖巧。

    兩人行至跟前兒,先向賈瑛問好,賈蓉這才回道“兒子和薔兒約了金榮一道出去耍子,這會兒正要赴約去呢!”

    賈珍一聽這話,更是氣不打一處來,當這一眾門子的麵兒便教訓道“有時間不知在家侍奉長輩,整日裏鬥雞遛狗,成何體統,我平日就是這麽教你的嗎?哪裏學了我半分的模樣,哼!”

    賈蓉賈薔倒便罷了,平日裏聽慣了訓斥。

    賈瑛在一旁就有點忍不住了,要是賈蓉真能學你半分的本事,恐怕不用等繡衣衛抄家了,寧府早被你父子倆給點了。

    賈珍卻未有半點覺得不對。

    隻聽賈蓉惶恐道“是兒子不肖,辜負了父親的教誨。”

    賈珍還待教訓一番,賈瑛卻不願看同他們父子一起丟人,輕咳了一聲道“珍大哥,時間不早了。”

    賈珍這才做罷,但仍不願放過,向著二人冷聲道“我與你們二叔,要到玄真觀去給你們祖父請安,你們一道兒跟來!”

    說罷,便叫小廝牽來了馬匹。

    那小廝倒是激靈,多牽了兩匹,交給賈蓉賈薔。

    誰知賈珍卻又對賈蓉道“誰讓你騎馬了?走著去!”說罷便邀賈瑛一同打馬先行。

    賈珍一句話,卻苦了賈蓉和賈薔,從城裏到城外玄真觀,小二十裏的路程,兩個錦衣玉食的貴公子,何時走過這般遠的路,倒時候,恐怕腿都要斷了!

    偏賈蓉卻不敢說半個不字!

    賈珍倒沒指著名兒罵賈薔,可賈薔打小與賈蓉就是一對難兄難弟,向來是賈蓉挨罵,賈薔跟著靜聽。賈蓉挨打,賈薔也得自己領罰。賈珍甚少直接指名道姓說賈薔的不是,但也沒說過什麽好,賈薔被連帶,賈珍也不吭氣。是以,這麽多年下來,賈薔早就養成了同賈蓉一道受罰的習慣。

    兩人相視苦笑,也隻能徒步往城外走去。

    至於賈瑛,他反倒更樂得賈蓉與賈薔吃點苦頭,是以,也沒幫著說話!

    調皮搗蛋的,就得教育!

    等到了玄真觀,也不見後麵的兩人跟上來,賈瑛和賈珍也不等他們,先行進了觀裏。

    賈敬在道觀中修行,也不是獨自一人,府裏還派了幾個仆役過來服侍,見了兩人隻說“老爺正在做經課,不讓人打擾,大爺和二爺需得稍待一番。”

    二人門外等了片刻,才被請了進去。

    觀中供奉的是玄真上帝的神位,賈敬此刻正盤坐於神龕前的蒲團上,閉目誦經,直至兩人進門,也未曾睜眼,看樣子,倒真是一副全心向道的模樣。

    賈瑛賈珍自行請安。

    賈珍跪道“孩兒賈珍給父親請安,父親仙壽恒昌。”

    賈敬未有動作。

    賈瑛跪道“侄兒賈瑛,給伯父問安,伯父道體永固。”

    賈敬聽了,誦經聲這才停了下來,睜開雙眼看了過來,注目良久。

    才道“何時回來的?”

    賈瑛恭敬回道“回伯父的話,今兒到的。”

    賈敬沉默一陣又問道“隻你一人?”

    賈瑛起初不明其意,思忖片刻,才說道“瑛兒一並將家父母的靈位也請了回來,正要和珍大哥商議,看何時供入宗祠合適。”

    賈敬聽了又是沉默,良久才道“葉落歸根,你也算是孝順!”

    又問“今後有什麽打算?”

    賈瑛將參加科考一事一並回了。

    卻未料,賈敬聽完,忽對賈珍吩咐道“你到外麵侯著,我同你兄弟說幾句話。”

    賈珍賈瑛二人均是不解,但賈珍還是恭敬退了出去。

    等到殿內隻剩下兩人,賈敬才開口問道“你要參加明年的恩科?你年歲尚小,何必心急?”

    看來賈敬對外麵的事也並非漠不關心啊!

    對於賈敬所問,賈瑛也隻是簡單的回了一句“侄兒隻想試試!”

    賈敬抬眼看向殿外京城的方向,良久才道“若是得中,今後更要勤儉謹慎,朝政詭變,行事之前需再三思量,還有”

    賈敬似乎還有未完之意,隻是又似乎不願再提,隻道“罷了,罷了,多說無益,你且去吧,待你高中綬官之後再來見我。”

    賈瑛一時間有點莫名其妙,有這麽吊人胃口的嗎?不過想想這是賈敬說的最多的一句話,賈瑛倒有些釋然。

    在賈瑛出殿門時,又聽身後賈敬說道“去跟府上說,印一千冊《文昌帝君陰騭文》來,另外讓他們也別再來請安了,擾我道心清淨。”

    賈瑛出了大殿同賈珍說了賈敬的吩咐,兩人便往外走去。

    道觀門口賈蓉與賈薔這會方兒才氣喘籲籲的跑了來,卻又聽賈珍道“你們祖父不欲俗人打攪,不用進去請安了,在外麵叩個頭就回吧!”

    合著兩兄弟來回一頓折騰,就為了叩這三個頭!這事也就是在東府,才不讓人納罕,遇上這樣的父親,什麽事都不稀奇!

    賈瑛回程中卻在回憶著賈敬的話。

    在他的印象中,賈敬的話語一向都少,今日可以說是開天慌了說了這麽多,還單獨將自己留下,說一些無關緊要的,要緊的一個字沒提。

    這樣就有點奇怪了,賈敬對自己親兒子都不多說半個字,親孫兒更是不見,反倒對他這個侄子說這麽多,怎麽看這裏麵都有問題。

    尤其是在聽到自己要參加科考後,賈敬那時反倒像個世俗人,仿佛對這兩個字格外敏感,難道是因為他也是進士出身?

    還有那《文昌帝君陰騭文》,是教人存善去惡的經文,隻是像賈敬這般,一味隻念經修道,卻任由子孫在外麵胡折騰,陽德都不修,還求什麽陰騭。

    或許這裏麵真的有什麽為人不知的故事,隻不過現在的自己還接觸不到。

    回了府中,已是酉時末刻,賈珍正猶豫要不要請賈瑛留下來用飯時,西府那邊卻來人傳話說老太太請瑛二爺過去。

    賈珍心中頓時一鬆,隻道老太太這話來的及時,若真留下賈瑛用飯,別說吃的開心,恐怕他連酒都喝不了,反倒又要被賈瑛說教一頓。

    再者,賈敬今日獨留賈瑛敘話,感到不解的不隻有賈瑛,還有賈珍自己,論對自家親爹的了解,恐怕東西二府誰也比不過他,父親什麽時候有了這種耐性子了,同時也讓他對賈瑛的態度有所轉變。

    賈珍之所以能這般任著性子胡鬧,族長和爵位都還在其次,主要是老子放任不管,如今看父親對賈瑛與眾不同的態度,他在賈瑛麵前就得收斂著些了。

    送走賈瑛的同時,也沒來由的一歎“唉,多個兄弟倒沒甚,隻是別平白頭上再多個假老子就成!”

    賈瑛再到榮慶堂,黛玉也已經回來,王夫人、鳳姐、李紈,一並三個姑娘也都在。

    賈母見賈瑛進來,說道“今日兒你剛回來,又不讓辦筵,我這老太太請你吃頓便飯總行了吧,正好也陪陪你玉兒妹妹,她畢竟剛來,一個人總歸是拘束一些。”

    賈瑛笑道“能陪老太太用飯,是孫兒的福分,怎會拒絕!”

    待丫鬟們捧上茶飯,賈母便招呼眾人入座。

    王夫人與李紈王熙鳳她們並不在這裏吃飯,是以兩個小輩媳婦隻在旁邊布菜,黛玉與迎春坐左手邊,探春、惜春則坐在右邊,賈母落於主位,因為添了一個賈瑛,王夫人也隻能挨著賈母身邊坐下。

    席間,對於賈府餐桌上的規矩,不懂得不止是林妹妹一個,就連賈瑛這個姓賈的,也得照模做樣的學著林妹妹眼觀四路,有樣學樣。

    不過唯一比林妹妹強的地方,就是他不怕惹別人笑話,賈家的女人們,除了鳳姐那個男人都比不上的例外,哪個敢笑話賈府嫡係成年男性子嗣,這就是侯門公府的規矩。

    即便如此,一頓飯吃的賈瑛也是手忙腳亂,惹得旁邊的黛玉頻頻望來,似是在說“看,你都不如我!”

    賈瑛很想回一句“滿世界像你這麽有靈氣的,怕也找不到第二個,我一個俗人如何比得?”

    用過飯後,王夫人閑聊幾句,便帶著兩個媳婦向賈母告退離開了,屋內隻餘下賈瑛兄妹五個。

    閑聊間,賈瑛想著寶玉這會兒也該回來了。

    這才想罷,便見外間有人進了來,可不正是寶玉。

    寶玉進來,先是向賈母請了安,也顧不得屋內旁人,便被賈母打發去見了他娘,方才又折了回來。

    賈母方為他介紹賈瑛、黛玉二人認識。

    見賈瑛時便罷了,不過是侯門公子寒暄的一套,以賈寶玉在賈家的待遇,也不在乎多一個或少一個兄弟。

    賈瑛都有種被忽視的感覺,若隻是如此,這便罷了。

    且看他又轉向黛玉,隻是相視一眼,便再也不願挪開了,眼中的那股癡意,便是賈瑛都看的分明。

    黛玉也看他,隻是之後便被他的目光盯得有些嬌羞,微微低下頭去。

    探春見此,才將黛玉請回了座位。迎春隻是木呆呆的看著,惜春整理自己的耳墜裝束,似乎一切與她無關。

    這時卻見寶玉依舊盯著黛玉,同探春說出那句紅樓中最經典的話來。

    “這個妹妹我曾見過!”

    賈瑛“”

    從別人嘴裏說出來,賈瑛隻當是渣男套路。

    可話到了這位嘴裏,那隻能是說一個“癡”字!

    不愧是專吃胭脂的主兒,便是與自家兄妹,那也是要依男女論親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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