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暗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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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瑛心中暗自為眼下的朝局感到頭疼,也為馮恒石感到擔憂。
嘉德帝一心要整頓吏治,傅東萊便是他的左膀右臂,而現在看來,馮恒石明顯是在為兩人衝鋒陷陣的,怎麽看都有點勢單力薄的意思。
麵對勢力強大的守舊集團,一但反噬,首先遭殃的就是馮恒石了。
可賈瑛知道,這個看似弱小的改革派,最後應該是成功了,起碼是占據了上風的,不然賈家為何會被抄?
賈瑛心中一動,試探問道“東萊公,想來您老是不會任由事態就這麽朝著不利的一麵發展下去的吧?”
傅東萊輕笑一聲,看著賈瑛道“你怎麽知道老夫會有辦法?”
賈瑛心道“我反推出來的。”
不過這話卻不能說,隻是微微一笑,送出一記舒服的馬屁道“家師曾說過,年輕時論風名才情他不如您。如今,論安邦定國之能,他依舊不如您!在賈瑛心中,恩師恒石公的才幹能力,在這天下少有人能及。這事若說別人沒有辦法,學生是相信的,可若說您也沒有學生不信!”
傅東萊臉色微微有些紅潤,故作笑罵道“你這小子倒是機靈的很,想讓我救你老師,就直說,何必拐著彎兒的說這麽些好話,馮恒石那人老夫還是了解的,年輕時就妒忌老夫,他會與你說老夫半句好話?”
賈瑛拍胸保證道“學生不敢有半句虛言,這些話,都是學生進京時,家師親口說的。”
“真的?”
傅東萊此刻似乎又變成了老頑童,麵含笑意,也不掩飾,眉飛色舞道“哈哈哈,想不到他馮恒石也有想通的一天,看來在南京的六年沒白待。他在信裏還跟老夫嘴硬,下次見麵看他怎麽說!”
賈瑛心中有點沒底,暗歎道“老師啊,老師,您可千萬別怪學生出賣您,一切都是為了您好,不就是點麵子嘛,丟一點應該也沒關係吧。”
隻聽傅東萊道“你猜的沒錯,老夫確實做了一些應對,隻不過也不像你說的那般輕鬆,老夫也不過是做個裱糊匠罷了。”
“學生願聞其詳。”傅東萊已經和他說了這麽多,賈瑛自也不在乎多知道一些,這對於他將來入仕也是有幫助的。
隻聽傅東萊道“老夫之前就說過,做大事者要謀大局,眼中要容得下蒼蠅,不是放任不管,而是要等待時機,一擊斃命!”
賈瑛深以為然,做官能做到傅東萊這個位置的,都是老陰陽~人了,心狠手毒,笑裏藏刀對他們來說那就如同吃飯喝水一樣常態化。
“不過話又說回來,蒼蠅它就是蒼蠅,留著他是想引出更多的同類,可若真把它拍死了,也沒關係,總還會有別的跳出來的。”
傅東萊冷哼一聲道“費廉、鍾善朗二人就好比是跳出來的兩隻蒼蠅,之前有顧慮不動他們,那是因為老夫想要留給陛下一段緩衝的時間,不過既然走到了這一步,那也就沒什麽好顧慮的了。
老夫手中的票擬之權雖說比不過那兩位,可老夫還兼著戶部的差,隻要查一查曆年來湖廣賦稅的上繳情況,以及近幾年內那些撥給湖廣賑災平叛的條子都是出自誰手,就不怕那些人還能坐得住。”
“能查出來嗎?或者對方會讓你輕易查到嗎?”
賈瑛心裏想著,卻沒有說出口。
傅東萊人老成精,怎麽看不出賈瑛心裏的想法,嗬嗬一笑道“你以為老夫真要查?”
賈瑛一怔道“不是您剛才還說”
傅東萊搖了搖頭道“自宣隆四十五年之後,戶部裏的就是一些爛賬,十五年的爛賬,涉及到多少人,查清楚又要耗費多少時間,就算查清楚了,老夫難道還能將大乾的官員都殺了不成?”
賈瑛有點聽不懂了。
傅東萊搖了搖頭道“重要的不是查清楚,而是老夫要查!”
賈瑛心中回味了半天傅東萊的話,總算有點想明白了,做賊的總是心虛,不管他是偷雞摸狗的,還是竊國大盜,就像鮑祀憹殺害還未入京的齊本忠一樣,事情總要做在東窗未發之前。
或許李、徐兩位閣老能夠看得清楚一切,但不代表他們下麵的人能看的通透。
人心這個東西是最難預料和左右的。
李恩第和徐遮幕或許能左右一個人的命運,但卻無法左右一個人內心的恐懼。
他們看似高高在上,斷人生死。其實他們自己又何嚐不是在被眾人左右呢?
傅東萊這是妥妥的陽謀啊!
什麽叫謀國之臣?
萬般感慨,賈瑛最終化作一句“學生佩服!”
傅東萊臉上卻不見喜色,隻道“不過是亡羊補牢之策罷了,關鍵的還不是拿下兩個湖廣官員,而是他們聚斂了那麽多錢財,都送到什麽地方去了?還有,你老師信中也曾提及,除了倒賣軍糧與克扣貪汙軍餉外,還有大批軍備的丟失。”
“軍備?”賈瑛聽了心中一凝!
傅東萊也滿臉肅穆,點頭道“不錯!不止是軍備丟失,還有湖廣衛所嚴重缺額,馮恒石估計恐怕高達五成之多。”
“怪不得區區一個白蓮教,剿了將近四年都未能盡全功。”賈瑛輕歎一聲道。
傅東萊若是不與他說這些,他都不知道大乾已經到了這等地步,這完全就是一副亡國之象啊!
隻聽傅東萊冷哼道“平叛?哼!老夫都有些好奇,白蓮逆匪手中的神槍火器是從哪裏來的?要知道,大乾所有的火器坊都集中在北直隸,所有的配方一概禁止外流,區區一些不成氣候的逆匪,手中怎麽會有火器,還組建了兩三支神槍營!哼!”
賈瑛隻覺得眼下大乾四處暗流洶湧,湖廣這是想要做什麽?養寇自重?還是
“隻是不知道,這些事情與那兩位到底有沒有牽扯,若有牽扯,又到了什麽程度?”傅東萊自顧低語著,賈瑛卻是沒能聽得真切。
說道這裏,傅東萊盯著賈瑛道“今日老夫與你所說之事,不許向外透漏半個字!”
賈瑛鄭重點頭,他又不傻,自己若幹說出去半個字,恐怕都不用等了,明天嘉德帝就能下令抄家了。
“東萊公,學生有一事不解。”
“說!”
“東萊公方才與學生所說之事,無一不是天大的幹係,那為何”賈瑛心裏有些疑惑。
傅東萊輕蔑的掃了賈瑛一眼道“你就別多想了,就算對你說了又怎麽樣?你敢說出去嗎?”
賈瑛“”
傅東萊似乎也乏了,向賈瑛擺擺手道“今日就到這裏吧,天黑了,你回去吧。”
等賈瑛走後,傅東萊卻是依舊坐在椅子上一動不動。
其實他心理也有些後悔,自己今晚這是怎麽了,對一個尚未入仕的舉子說這麽多國家大事,而且對方還是勳貴出身
想了半天,傅東萊自己也沒想明白,輕歎一聲,低語道“大概隻是想找個人說說話吧!他又是馮恒石的弟子破石頭啊,破石頭,你何時才能回京呢?老夫一個人”
這一刻,傅東萊更像一個年近六旬的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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