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入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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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京師貢院之外的大街上早已被五城兵馬司的人清理一空,巡防營也加派了人手,至於負責貢院安全秩序的則是科道兵,當然這種“盛筵”自然也少不了繡衣衛的人。

    賈瑛到了這裏的時候,貢院外麵的廣場上已經是擠得滿滿當當,除了各地參加科考的舉子,還有前來相送的,帶了大紅花的馬車、騾子,還有乘著轎子來的,五花八門不一而足。

    賈瑛大致看了一下,貢院前的廣場上怕是不下五六千人,除了少數京城本地的能有人相送,大部分舉子都是獨自一人或是一二結伴趕來的,也就是說今科的考生少說也有三四千人,也有可能上五千之多。

    若按照往屆科考的取士情況來看,大概是二十比一的錄取比率,也就是說,賈瑛最少要考到前一百五十名才算穩當,而且除非考進二甲之列,否則也沒多大前途可言。

    卯時一到,隻聽貢院傳出三聲炮響,緊接著就是一聲鑼鳴,貢院大門緩緩打開。

    此刻搜檢官開始點校核驗,賈瑛取了包裹行囊,廢了好大的勁兒才擠了進去,憑借考牌進入了第一道封鎖線,然後就是按著籍貫排隊等待勘合搜檢。

    賈瑛雖是金陵人士,卻是雲南舉子,自然要到雲南承宣布政使司那一列,此刻柳雲龍他們早早就已經趕到了,有一些已經進了考場,見賈瑛過來,急忙擺手招呼。

    一眾人隻是低聲見禮敘話了幾句,便都不再做聲,考場之外禁製喧嘩,若被搜檢官盯上了,說不定會試都不用參加了,直接就可以返回南疆了。

    賈瑛排在隊伍後麵,打量了一番文明天下的京師貢院,除了比雲南的要恢弘氣派了一些,倒也沒什麽不一樣的,這裏的大門匾額上掛著的是“為國求賢”四字,雲南那邊是“唯才是舉”四字。

    兩邊的題對是“地開龍門,多士須聯魚貫隊。天開金榜,嘉賓得恩賜瓊林。”

    大明的科舉分三階三級,三階則是指縣試、府試、院試,三級則是指鄉試、會試、殿試。縣試是童生預備考試,府試以上分別對應的就是童生、秀才、舉人、貢士、進士。

    雖說賈瑛過關斬將,從縣試一路走了過來,可心中依舊難免緊張,尤其是聽說了一些關於進場搜檢的消息。

    如什麽“解衣搜閱”、“蒐索徧靴底”、“裸身”、“披發”、“跣足”,這些倒還罷了,據說往年有考生將小抄夾在“穀道”之中居然都被發現了,自那以後,每次科考,搜檢官手中都拿著一根細棍子,若見了有目光躲閃的,也不多言,上去就是一記“旱地行船”。

    “嘶!”賈瑛心裏想著,不由倒吸一口涼氣,心道“待會兒萬不能有目光躲閃之象,否則一世英名毀於科舉啊!”

    也不怪賈瑛這麽想,實在是上一輩子的考試焦慮症一直傳到了這一輩子,也怪他投胎時沒喝了一口孟婆湯,才有今日的局麵。

    偏偏想什麽,他就來什麽!

    賈瑛這邊方才調整好心境,深深吸了幾口冷氣,讓跳動的心緒平靜下來。

    隔壁馬上就傳來一聲宛若殺豬一般的嘶吼!

    “啊!噢!喔!”

    賈瑛聽了心下一陣激靈!便向隔壁隊伍看去,那是廣西布政使司的隊伍,發出叫喊的還是一名身形纖細瘦弱如麻杆一般的廣西士子,就他那個身板,遭受了這般慘無人道的折磨,也不知道受不受得住,心裏會不會有創傷,將來若有一天他也當了考官,會不會

    關鍵的是,那名士子他還沒有夾帶你說後庭冤不冤?

    如賈瑛一般惴惴不安的也不在少數,隻聽旁邊一名廣西的士子痛苦的閉上了雙眼,嘴裏念道著“故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誌,忍受胯下不對,是後庭之辱,咬著牙,忍一忍也就過去了”

    他身後的舉子似乎平日關係不錯,沒少捉弄打鬧,趁著這個間隙,四指並攏,彎曲向上,照著那名舉子的後

    “啊!我沒有夾帶!”那名舉子喊完,才發現左右看來的詫異目光,臉色頓時一紅,向身後之人怒視一瞪。

    搜檢官喝叱一聲“再有喧嘩,逐出考場!”轉頭就與同伴一旁嘀咕偷笑下來。

    賈瑛被他們這麽一逗,倒是輕鬆了不少。

    南疆的舉子不虧有“蠻子”的稱號,一個個昂首挺胸,如慷慨赴死一般迎了上去,偏偏搜檢官還就不檢查他們。

    終於輪到賈瑛了

    旁邊的一名搜檢官這時卻衝著這邊走了過來,看服飾穿著還是個帶品的。

    賈瑛心下戚戚,暗道自己倒黴!

    卻見那搜檢官從差役手中接過了賈瑛的文書勘合掃了一眼問道“雲南士子賈瑛?金陵籍貫?”

    賈瑛咬牙回道“正是!”

    搜檢官又轉向一旁的差役問道“可有問題?”

    差役搖了搖頭,搜檢官將一應證明文書遞還給賈瑛,道“進去吧!”

    賈瑛一時如聞天籟!

    卻是在入場一瞬隻聽那搜檢官微微一笑低語道“我與璉二哥相熟!”

    賈瑛回以微笑,領了號牌,往考場而去,心中卻暗罵一聲道“璉二,你大爺,空嚇你瑛二爺一跳!”

    不過他也知道璉二是處於好意,也就腓腹一句罷了。

    考場的號房是按千字文排列順序的,賈瑛領到的是“鳴字六號”,心中卻是覺得這個排號甚是吉利。

    在尋找號房的間隙,賈瑛還看了一眼坐落在甬道中間的明遠樓,這是包括貢院在內,周圍三百丈範圍內的最高建築。

    沒錯,在古代就有了限高這一詞匯。

    “明遠”二字取自論語“慎終追遠,明德歸原”之意,兩側卻又一副題對。

    上聯曰矩令若霜嚴,看多士俯伏低徊,群囂盡息。

    下聯對襟期同月朗,喜此地江山人物,一覽無遺。

    號房隻有三尺多寬,深不到一丈,牆高八尺,還帶著一個小土炕,此刻已經被打掃幹淨。

    賈瑛是“鳴字六號”房,處於這一排號舍的中間,又不挨著茅廁。

    賈瑛看了心中滿意的點了點頭,起碼這九天好過些。

    接下來就是等待鳴鑼放題了,不過一兩個時辰之內,怕是等不到了,外麵還有大半的舉子沒進來呢,賈瑛索性開始回顧之前準備的一些文章,在腹中默默誦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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