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一章 塔速爾台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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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賈瑛帶著湘軍營感到馬河口的時候,山西的北境已經徹底亂做了一團,遍地都是肆起的狼煙。
大青山原本是山西北據匈奴的一條天然屏障,可匈奴的鐵騎卻繞過了大青山,通過晉陝峽穀,攻破了偏頭關,打開了南下的的大門,讓大同和雁門寧武兩道防線瞬間失去了要塞應有的作用。甚至衝入山西境內的騎兵已經開始反向包圍大同雁門寧武三關,想要減輕尚在攻城的左穀蠡王部的壓力。
匈奴人放緩南下劫掠的腳步其實也是一種無奈之舉,因為山西的地形太過複雜了,高聳的山脈讓匈奴人的鐵蹄失去了優勢,呂梁、雲中、恒山三座大型山脈就像是一道天塹,在沒有徹底解決掉身後大同守軍的威脅之下,匈奴人是不會貿然南下的。
而馬河口就在呂梁山脈的西北側山麓地帶,北麵是河曲、岢嵐兩縣,西側則是興縣,再往西便是黃河邊上的孟家峪,也是賈瑛大軍度過黃河的地方。
如今河曲、岢嵐兩個縣境已經徹底淪陷了,南逃的百姓十不足三,因為大部分的百姓都被死在了匈奴人的屠刀之下。
男人和老人小孩直接處死,年輕身強好生養的女子則被匈奴人當做了自己的戰利品,這些女人將會成為他們發泄浴火和生養下一代的工具。
遊牧民族在麵對災難食物匱乏之時,首先放棄的就是女人和老人,在極其惡劣的情況之下,甚至剛出生的男孩兒都會被他們拋到野外,獻祭給了長生天。
而他們口中的長生天,其實某種程度上指的就是草原上的野獸。
所以在劫掠道足夠的糧草之後,他們的第二目標就是女人,因為想讓飽受天災重創的部落繼續傳承下去,就需要有女人來為他們生養下一代。
北靜王的巡邊隊伍與匈奴人的遭遇純粹隻是一個偶然,因為經馬河口,從孟家峪度過黃河之後,就是延綏鎮的地界了。
湘軍營的突然出現,自然引起了散落在四處的匈奴遊騎的警覺,正在圍攻興縣的匈奴大軍不得不放棄眼看就要到手的城池,向北緩緩後撤。
從偏頭關湧入山西境內的匈奴騎兵足有上萬人,而且後續的人馬還在源源不斷的湧來,為首的是一名叫術勿都的大當戶。隻不過眼下術勿都正在調集兵馬攻打寧武,至於攻打興縣的匈奴騎兵,則是負責為術勿都的大軍籌措糧草。
看著眼前已經失去了價值的匈奴遊騎,賈瑛輕輕揮了揮手,當即便有人將他拖了下去,緊接著便傳來了如殺豬一般的慘嚎。
聽到匈奴士兵淒慘的嚎叫聲,賈瑛微微蹙了蹙眉頭,轉頭向身邊的喜兒說道:“告訴他們,下次再玩兒這種遊戲的時候,記得先把嘴堵上。”
就在不遠處的開闊地上,一名大乾騎兵正拖拽著一根長長的“繩子”縱馬狂奔,“繩子”的另一頭便是匈奴的士兵,這根五六米長的“繩子”是從匈奴士兵的肚子上穿出來的。
因為這條“繩子”本身就是匈奴士兵的腸子。
抽腸,是湘軍營對於匈奴騎兵燒殺搶掠的回報,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士兵也隻是為了活命,賈瑛一開始並不想用這種殘忍的手段來對待俘虜,哪怕是一刀斬了頭顱壘成京觀,也比抽腸來的讓人心裏痛快一些。
可賈瑛最終還是沒有阻止,戰爭沒有人道可講。他需要麾下士兵的憤怒,麵對凶殘的匈奴人,隻有比他們更凶殘才行。
所以他不僅默許了手下的肆意行徑,而且還會讓其他的匈奴士兵排著隊觀看一場精彩的馬戲表演,讓他們在煎熬和痛苦中死去,最後還會特意留下一兩名匈奴士兵,給他們馬匹和食物,將他們放了回去。
“對方不過一千餘人,要不要吃掉他們?”木恩賜向賈瑛開口問道。
賈瑛立身馬背之上,看向遠方,問道:“派去馬河口的人回來了嗎?”
木恩賜搖了搖頭道:“還沒有,不過根據咱們俘虜的匈奴遊騎所說,那裏的戰事兩天前就結束了,會不會”
賈瑛知道木恩賜在擔心什麽,他搖了搖頭說道:“對於匈奴人來說,一個大乾的北靜王,遠要比寧武關重要的多,術勿都的大軍沒有南下馬河口,而是依舊攻向了寧武關,說明他們還不知道王駕就在他們眼皮子底下。如果隻是小股的匈奴騎兵的話,北靜王身邊的護衛大軍足以應對了。
何況還有八百餘名繡衣衛,繡衣衛與邊軍的戰力誰強誰若不好說,可他們的忠臣程度絕對要比邊軍高出不知多少,隻要那八百名繡衣衛的士氣不塌,王駕就是安全的。”
“報!”
一名士兵報道:“大人,興縣縣令協同縣中衙屬鄉紳前來拜見,他們還帶了許多酒肉,說是想要勞軍。”
賈瑛輕輕一笑道:“我麾下兵馬過萬,僅一日口糧就要二百餘石,他一個小小的興縣能有多少糧食夠我大軍吃的。”
木恩賜也同樣附聲道:“這位縣令應該是想讓咱們幫他守城吧,不過一個小小的興縣,人口不過五六萬,想要供養上萬人的大軍確實難了些。不過這位縣令可要比棄城而逃的岢嵐縣令強多了,總該見一見的。”
賈瑛點了點頭道:“把人帶過來吧。”
而就在賈瑛接見興縣縣令的同一時間,偏頭關內同樣來了一支人數超過五千人的匈奴大軍,為首的卻是一位衣著華貴的年輕匈奴將領,因為不是每一個匈奴人都有資格穿絲綢做的衣衫的。
這位年輕的匈奴將領看上去與其他的匈奴人似乎不大一樣,沒有匈奴人那種雄壯的身形,樣貌似乎更接近與漢人。
他在一名留守的千夫長陪同下大搖大擺的邁進了偏關軍政衙門,饒有興致的打量著四周的環境,嘴裏同時問道:“術勿都呢?”
一旁的千夫長回道:“台吉,大當戶此刻正帶著我匈奴的兒郎們圍攻寧武,準備接應左穀蠡王的大軍。”
台吉是匈奴人對於望族子弟的稱呼,這位年輕的將領顯然是一位貴族出身。
年輕的台吉聞言,冷聲一笑道:“他這麽急不可耐的攻向寧武,是怕我搶了他的功勞嗎?劄隻剌部最英勇的昂沁,何時變得如此的怯懦,連與我公平競爭的勇氣都沒有。”
千夫長似乎並不畏懼眼前的男子的貴族身份,他是劄隻剌部的族人,術勿都是他效忠的首領,是整個劄隻剌部最優秀的昂沁,劄隻剌部的的族人不會因為一個台吉而失去整個部落的尊嚴。
“塔速爾台吉,術勿都是草原上的雄鷹,是劄隻剌部最優秀的昂沁,是他帶領我們拿下了大乾的偏關,您不該這樣侮辱劄隻剌部族人心中的巴圖爾。”
塔速爾聞言,目光陰鷙的看向眼前的千夫長,冷聲說道:“是誰給你的勇氣,敢這樣與我說話?就連你口中的劄隻剌部的巴圖爾,都隻是博爾濟吉特家族的奴仆,你是想試一試我的刀鋒不鋒利嗎?”
千夫長眼神中充滿了倔強,可最終還是沒有再做反駁,對上塔速爾如惡狼般的眼神,緩緩的低下了自己的頭顱。
博爾濟吉特是草原的王,是長生天的兒子,草原上任何一個部落,都是他們的奴仆。而眼前之人身上流淌著的正是黃金家族的血脈。
眼見對方低下了頭顱,塔速爾台吉這才收斂了雙目之中的冷意,說道:“說說吧,術勿都大軍的進展如何?”
千夫長回道:“我大軍沒有足夠的糧草,大當戶在奪下偏關之後,不得不分出一半的兵馬去搜尋糧草,寧武關的大乾守軍有七八千人,還有從偏關潰逃的三千人,僅憑劄隻剌部剩下的人馬無法拿下一個上萬人駐守的重鎮,大當戶希望您能盡快帶兵馳援,他願與您共取寧武關。”
塔速爾聞言,忽然笑了起來,說道:“他這是在求我嗎?哈哈哈!”
一陣狂笑過後,塔速爾方才說道:“我可以幫他拿下寧武,不過術勿都必須分給我一半籌集來的糧草還有女人!”
隻聽千夫長說道:“大當戶說了,女人可以給您,但是糧草卻不行。”
“沒有糧草,他是想讓我麾下的勇士餓著肚子去打仗嗎?”塔速爾話語之中帶著怒氣與不滿。
千夫長搖了搖頭道:“並非大當戶不願意給您糧草,隻是偏關之內的屯糧隻夠支撐一支萬人大軍,我們的糧草同樣不夠用。”
塔速爾嗤笑一聲道:“術勿都什麽時候變得仁慈起來了,大乾百姓的家裏有的是糧食,把附近的村落縣城都打下來不就有糧了嗎?”
千夫長看向塔速爾,目光中滿是無奈,眼前的台吉太年輕了,他對大乾一無所知。
“您說的這些,我們已經在做了,隻是這裏並非是大乾最富饒的土地,百姓實在太少了,我們打下了兩座縣城,依然沒有籌到足夠的糧草。而且南邊還有大乾兵馬的蹤影出沒,我們沒有足夠的兵力繼續南進了。”
塔速爾聞言好奇道:“大乾的兵馬不都分布在大同鎮的幾處要塞之地嗎?難道是大乾的援軍?他們有多少人?”
千夫長同樣皺眉說道:“這支大乾的軍隊是突然出現的,人數在七八千左右,就在南麵不遠的興縣附近。而且應該不止一支人馬,三天前我們的一支千人的搜糧隊,在興縣附近的馬河口遇到了一支超過千人的隊伍,看他們的穿著打扮像是大乾的繡衣衛,我們損失了兩百名最英勇的兒郎。”
“繡衣衛?”
塔速爾眼中忽然閃出了一絲精光,大乾的繡衣衛凶名在外,即便是草原之上都曾流傳著他們故事。而且塔速爾的母親是一位漢家官宦女子,他曾經聽母親說起過,繡衣衛是大乾皇帝的親軍,隻有大乾最尊貴的貴族出行才有資格讓繡衣衛隨同護衛,這些人往往是大乾朝廷的重臣。
塔速爾心中忽然有種預感,他似乎碰到了一條大魚,而那支大軍極有可能就是為了此人而來。
不然他們為何不北上支援寧武,反而在興縣附近逗留。
“那些繡衣衛人呢?”塔速爾壓下兄中的激動,問道。
“他們往嵐縣方向退去了,我們的人一路追了下去。”千夫長回道。
塔速爾忽然站起了身來,向千夫長說道:“你去告訴術勿都,讓他再等幾天,等我收拾了南麵的大乾大軍再去與他一同攻取寧武雁門。”
說罷便邁步向外走去,千夫長聞言,急忙阻攔道:“塔速爾台吉,我們大當戶還在寧武關等著您的援軍呢,攻取寧武雁門,接引我匈奴大軍,這是左穀蠡王的命令,南麵的大軍不是我們的首要目標,而且您麾下隻有五千人,我們並不占優勢。”
塔速爾停住了腳步,看向千夫長道:“不要拿左穀蠡王的命令來壓我,別忘了我是匈奴左屠耆王之子,身上流淌著黃金家族的血脈。更何況,沒有糧草,我麾下的勇士怎麽打仗?至於優勢,我匈奴勇士的鐵蹄就是最大的優勢,任何大乾的軍隊在他們麵前,不過土雞瓦狗罷了。”
一名匈奴騎兵,相當於三到無名大乾士兵的戰力,五千的匈奴鐵騎,足以碾壓任何一支萬人以下的大乾軍隊。
說罷,便推開了千夫長,大步向外走去。
“塔速爾台吉,塔速爾”
千夫長還待要追上去勸阻一番,卻被塔速爾的衛兵攔了下來,任他如何呼喊,塔速爾也沒有再回頭一次。
“這麽說北靜王一行應該是想嵐縣的方向撤退了。”
興縣城外,賈瑛並沒有應縣令的請求,讓大軍入駐興縣縣城,而是向他打問了一番周邊的局勢。
馬河口的戰役,是發生在匈奴騎兵攻打興縣之前的,興縣這邊也曾收到過馬河口傳來求救。據駐守在興縣的一名鎮西衛下的千戶官說,等他們趕到時,北靜王的王駕已經不在那裏了,隻留下了滿地的屍體。
有繡衣衛的,還有匈奴騎兵的,而且匈奴騎兵也付出了上百條性命。
北麵戰事激烈,他們是不可能向北撤離的,最大的可能就是向太原府的方向且戰且退,而嵐縣就在馬河口西南方向一百餘裏之外。
“咱們接下來怎麽辦?匈奴的騎兵並沒有走遠,大軍一走,他們就會繼續攻打興縣。”木恩賜問道。
賈瑛看向遠處隱約可見的匈奴人的騎兵說道:“他們的戰馬太快了,想要跑,咱們是追不上的。”
“要不留下一隊人馬幫他們固守城池?”木恩賜說道。
賈瑛搖了搖頭道:“不能分兵,先去嵐縣,與北靜王匯合才是最緊要的,一切都要等到確保北靜王無事之後再說。”
頓了頓,賈瑛又說道:“一支上萬人的大軍,遠比一個小小的興縣縣城對匈奴人的威脅要大,咱們隻管走自己的,他們會跟上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