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四章 瑛二爺被魘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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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賈瑛很想說,讓這些和尚道士都散了去,連一個真和尚真道士都沒有,將府中上下搞得烏煙瘴氣的,看了都心煩。

    不過他這般想,卻沒有如此說。

    明白事理的人不少,在場諸人誰不知道這些都是混吃騙喝,&nbp;&nbp;用來撐場麵的假方外。

    可不管真假,總能給人一點心理上的安慰,尤其是老太太,恐怕第一個就不依的。

    何況,府裏的人都認為兩人是被魘魔壓住了。

    “看此情形,一場大病怕是免不了的,&nbp;&nbp;還是先找大夫來悉心診治照料,再說其他。”

    “可已經找了幾個大夫來,&nbp;&nbp;對此症狀都是束手無策啊。”賈政在一旁說道。

    “那就再去找,外麵的大夫不行,就去找太醫院的,總要比那些假和尚道士強。”

    賈政也默默點了點頭,當即又派了人往太醫院而去。

    賈瑛離開怡紅院,又去了鳳姐哪裏。

    相比寶玉的怡紅院,鳳姐的小院兒就冷清了許多,璉二在屋子裏急的團團轉,平兒與趙嬤嬤在床邊悉心伺候,豐兒紅兒幾個在外間抱著抽泣。

    “老二,你怎麽來了。”賈璉見賈瑛進來,神色倒是一愣,這會兒,一大家子在寶玉哪裏才對,畢竟賈姓的男嗣,&nbp;&nbp;要遠比一個媳婦兒重要的多。

    賈瑛沒解釋什麽,寶玉和鳳姐對於他來說,&nbp;&nbp;都是親戚,倒沒什麽男重女輕的偏向。

    “人怎麽樣?”

    “隻虛虛往外冒汗,&nbp;&nbp;還不時囈語幾聲,也聽不真,就是不見醒轉,湯藥都喂不進去。”

    夫妻情深,鳳姐雖然平日裏管得緊,可畢竟還沒鬧到拔劍相向的那一步,且才生了大姐,璉二臉上的憂色,倒是真情實意。

    “我過去看看。”賈瑛說道。

    賈璉也沒有阻止,都這個時候,也不講求那些個俗禮。

    鳳姐的症狀與寶玉一般無二,賈瑛不禁內自疑惑起來,難道這個世界還真有鬼神靈異之流的東西?

    賈瑛不敢肯定。

    他見過跛道人,或許是肉眼凡胎,還真看不出什麽來。

    賈瑛倒是又想起了當初身染天花後的那場怪夢,夢醒了,天花也愈全了。

    如今看來,&nbp;&nbp;那夢境很值得人深思啊。

    不過,他本身的存在,就足夠邪乎的了。

    麵對這種情況,&nbp;&nbp;他也幫不上什麽忙,不過若說束手無策,倒也不至於。

    一把鑰匙對一把鎖,應對這種情況,其實和尚倒是那一套是最有效的,可惜水分太大,偌大的京城,賈敬還未曾見過一名真修。

    安慰了賈璉幾句,賈瑛離開了鳳姐院兒,命小廝將喜兒和他的親兵都喊了來。

    “茗煙,你家二爺的寄名幹娘住在何處,你可知道?”

    “小的知道。”茗煙回道。

    賈瑛又轉向喜兒道:“你跟著茗煙,去將那馬道婆給爺拿了來,不要讓府裏其他人知道,直接帶到咱們府上去。”

    “是,二爺。”喜兒應道。

    賈瑛又轉向茗煙道:“此事你管住口舌,若叫爺知道你說了出去,便叫人拔了你的舌頭,寶玉都救不了你。”

    茗煙嚇了一跳,連道不敢。

    馬道婆不過一個無關緊要的人,拿了也就拿了,關鍵的是趙姨娘那邊。

    這女人心眼小,眼界窄,一肚子壞水,是個糊塗的不能再糊塗的女人,奈何他是賈政的姨娘。

    說白了,這是賈政自己家裏著了火,若是傳出去,讓人笑話不說,關鍵會連累三丫頭。

    賈環那陰鷙的性子是改不了了,學裏的先生也不知一次與賈瑛提到過此事,這孩子內心的陰暗,是自小帶到大的,怎可能一時就會改變。

    不過養成這樣的性子,也著實不能全賴賈環。

    萬花筒一般的賈家,人人長了一雙勢利眼,又沒個能理清事理的娘教導,上麵還有個著實不怎麽樣的大娘,能不長歪了才怪。

    不過賈環好賴都是主子,與賈瑛是同輩,隻當是府裏養閑人了,隻要他在,賈環也翻不起浪來。

    賈政的麵子,還是要全的,這府裏,能讓賈瑛心有敬意的長輩,也就賈政了,何況賈政也沒少幫他的忙。

    更在意的是三丫頭,嘴硬心軟,雖然裏裏外外都看不上她那親娘,可到底是趙姨娘身上掉下來的肉,怎麽可能說不親就不親了。

    等賈瑛稍晚一些回了鑼鼓巷府邸,馬道婆已經被押來了。

    “喜兒,去把人帶進內院兒來,你在外麵守著,任何人不得入內。”

    喜兒轉身而去。

    “二爺,這是出什麽事了嗎?”報春問道。

    “待會兒你就知道了,去把綠絨也喊來,讓她把五彩蟲兒也帶上,一會兒說不定會用到。”賈瑛交代幾句,徑直回了房間。

    馬道婆被帶了進來,神色上有些緊張,剛從榮府裏回到家中,一夥兒子壯漢就衝了進來,不由分說,便將她帶走。

    等她看到“靖寧伯府”幾個字的時候,心中更是慌亂。

    自己與趙姨娘的事,隻要她們兩人清楚,不會是哪個豬腦子一般的傻女人說漏嘴了吧。

    不過馬道婆敢慫恿趙姨娘做下這等事,心智靈活,也非尋常人可比。

    轉瞬也就想清楚了大概,若是真個被人知道了,隻怕這會子就不是被待到這裏來了。

    當下心中開始計較起來,思慮著待會兒該怎麽應對。

    “瑛二爺,您是神仙一般的貴人,若有什麽需要老婆子去做的,隻管吩咐一聲兒就是,何必這麽大陣仗,可真真將老婆子嚇了個半死,隻當是遇到了什麽強人,要謀財害命呢。”

    還未等賈瑛開口問話,馬道婆已率先開口。

    賈瑛冷笑一聲,向其身後的喜兒使了眼色。

    喜兒會意,一手搭在馬道婆的肩膀上,手掌發力一按:“跪下!二爺問什麽話,你答什麽,若敢半句不實,打爛你的嘴。”

    說罷,便轉身到外邊兒守著。

    “瑛二爺喲,這又是為的哪般,可是老婆子冒犯了您?給您賠不是了,您是天上神仙一般的人物,何苦和我一個婆子一般見識”

    “讓她閉嘴!”賈瑛低喝道。

    一旁的綠絨走上前幾步,甩開手臂便向馬道婆的臉上打趣,啪啪幾個耳光子下去,馬道婆便老實了起來。

    賈瑛遞給綠絨一個誇讚的眼神,難為這丫頭,南疆的那股子野勁兒,還沒丟掉,她那雙舞刀弄槍的手,自打來了府裏,已經開始做起女紅來了。

    “寶玉和二奶奶是怎麽回事?”

    馬道婆捂著腫脹的臉頰,眼中的怨恨之意卻瞞不過賈瑛的眼睛。

    “二爺,若有什麽不是,凡請您明說了來,好叫老婆子死也死個明白,好好的,寶玉和二奶奶什麽事,我哪裏知道。”

    “趙姨娘都交代了,你還想抵賴?”賈瑛沉聲道。

    馬道婆一拍大腿,想要站起來,卻被綠絨一腳又踹翻在地,爬了起來,嘴裏大喊冤枉道:“二爺,您將姨太太喊來,當麵問問清楚,可是老婆子哪兒得罪了她,把寶玉和奶奶的事往我頭上安,老婆子是寶二爺的寄名幹娘,如何會害他?”

    “你承認寶玉是被人害了?”賈瑛急聲問道。

    馬道婆神色微微一愣,撒潑喊道:“瑛二爺,都說欲加之罪何患無辭,您派人把老婆子帶來,就顯示一頓整治,又要老婆子交代寶二爺與二奶奶的事,您是官老爺,怎麽說都錯不到您身上去,老婆子死也要死個明白,咱們不妨到老太太那裏去評評理了,我怎麽說都是寶二爺的幹娘,如何會害他。”

    “你這老婆子,好伶俐的口齒,倒還會咬文拽辭兒,哼,你也不用想著哪老太太來說事,若叫老太太知曉你做下的,也不會饒了你。”

    賈瑛站起身來,大袖一甩,向綠絨說道:“讓她見識見識,什麽叫做地獄之苦,若還不交代,就讓她一直受著,到死為止。”

    說罷,賈瑛出了房間。

    緊接著,房間內便響起了馬道婆的驚叫聲,還帶著一絲淒慘。

    若說刑名的學問,兩女自然比不過兵馬司裏的那些牢頭差役,可綠絨丫頭的那一身養蠱的本事,便是賈瑛看了,渾身都發寒。

    賈瑛不想將此事搞得人盡皆知,馬道婆心智又非常人可及,不過似她們這些整日神神道道的人,最怕的,還是要來源於她們信仰的本身。

    巫儺之術,綠絨的養蠱一術也屬此道。

    賈瑛相信,在麵對綠絨丫頭養的那些小蟲子時,沒有幾個人能扛得住心理上的壓迫。

    果真,沒過多久,報春便走了出來。

    “二爺,交代了。”

    賈瑛轉身走了進去。

    “說吧,怎麽解?”事情的經過,賈瑛心中知曉大概,也懶得知道詳細,他在乎的是賈宅安寧,隻要人沒事就成。

    “回二爺的話,隻要將釘頭紙人毀掉就成,隻是”

    “隻是什麽?”

    “隻是那五隻青鬼,已經纏上了人,輕易不肯去,請神容易送神難,隻怕是毀了紙人,沒了供養,人也難見大好。”

    “嗯?你既然通曉此術,會沒有解法?哼,看來你是不見棺材不落淚了。”賈瑛雙目中透著殺意。

    “二爺且聽老婆子說完,那釘頭巫魘之法,也是我從旁人那裏學來的,並不知道解法,往日也曾用過一二次,想要請來那五隻青鬼,需要提前許下供養,等那五鬼吃飽喝足後,才會自行離開。如今突然斷了供養,便是違了契,老婆子也沒有辦法。”

    賈瑛沉吟片刻,又問道:“若等供養耗盡,可會傷人性命?”

    “通常是不會的,但事後人也要大病一場,不似往常那般康健。”

    “通常?就沒有什麽辦法?”

    “你最好想清楚了,國朝命令禁絕此等妖邪之法,一但發現,施術者將受剝皮之刑,隻怕到時,你想好死都難。”

    馬道婆心中一陣惡寒,將人的皮肉活生生撥下來,便是想想,都覺得生不如死。

    “二爺,俗話說,人怕鬼,鬼也怕人,有幾種人,小鬼也是不敢近身的。一是有功名在身,官運護持的,上合天鬥,文星庇佑。再有一種是世外真修,有功德福緣庇佑,仙家發起護身,厲害的能役鬼神,溝通天地神明,尋常鬼怪近不得身。還有一種,便是身含煞氣的人,小鬼見了也會遠遠躲開。”

    “隻是官運隻護持幾身,唯有一二真仙轉世,或能日審陽間,夜審陰,隻是似這般人物,百千年也難見一個。二爺若想救人,也隻有兩種辦法,一是請來世外高人,作法驅鬼。二就是讓煞氣濃鬱之人,將鬼嚇走。”

    賈瑛聽的,頻頻皺眉。

    這些邪門歪道,他是不願意輕信的,可又否認不了,馬道婆說著這些,他倒是也知曉一二,就是不知像不像她說的那般邪乎。

    “你最好說的是實話。”賈瑛冷色看向馬道婆道。

    “喜兒。”

    “二爺,小的在。”

    “把人帶到兵馬司羈押起來,任何人不得接觸,她若是敢亂說什麽,你知道該怎麽做。”

    馬道婆,賈瑛是不準備留著她性命了,不過在鳳姐和寶玉的事情解決之前,輕易還不能殺,隻能拘押起來。

    事實上,他對於寶玉和鳳姐的安危,倒是不怎麽擔心,那兩人可還一直盯著賈府呢。

    隻是,賈瑛輕易不想讓那兩人進府。

    開卷所提及的那些神仙方外之流,就像是對賈家的一股魔咒,悲慘的結局,早被他們定好了。

    賈瑛不由想到了那塊兒通靈寶玉。

    “取我披掛和寶刀來。”賈瑛忽然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二爺取這些做什麽?”

    “爺要去殺鬼!”

    方外真修賈瑛不認識,那隻能選擇最後一種辦法。

    若論煞氣,他或許比不過曆史上盛傳不衰的那些殺胚,可死在他手裏的,沒有十萬,也有近萬了。

    何況,他還有皇帝禦賜的佩刀。

    成不成,都要試一試。

    “二爺,這是在馬道婆家裏搜出來的。”

    出了房間,喜兒將一張契書交給賈瑛,上麵寫的是趙姨娘欠馬道婆的多少多少銀錢。

    賈瑛將契書收起來,又交代了喜兒幾句話,讓他門去將馬道婆施術的紙人毀掉,自己則全身披掛向榮府而去。

    “瑛兒這是做什麽?”

    怡紅院,賈政看著賈瑛的一身裝扮,疑惑道。

    “把這些和尚道士都趕出去。”馬道婆一事後,賈瑛對於這些裝神弄鬼的和尚道士更是厭惡。

    林之孝聽到賈瑛的吩咐,又看向賈政。

    “瑛兒”

    “你聾了嗎?還愣著做什麽?”賈瑛沒有理會賈政,目光看向林之孝嗬斥道。

    賈政見賈瑛這狀態,似與鳳姐寶玉無二,隻以為他也被魘著了。

    又怕激怒賈瑛也如鳳姐那般瘋癲起來,到時候可沒人能製得住,隻能給林之孝使了個眼色,讓他將人帶出去。

    又憂心忡忡的看向賈瑛,小心翼翼說道:“瑛兒,可否先將佩刀解下來再說?”

    賈政此時,真怕賈瑛突然抽出刀子,胡亂劈砍一通。寶玉鳳姐發癔,頂多也就是全家跟著操點心,賈瑛若是發作起來,明日賈家就要集體出殯了。

    賈赦賈珍幾人也在旁邊,生怕下一刻自己就成了倒下亡魂,可此時,走也走不得,不住的用帕子擦拭著額頭上的熱汗。

    “這刀,解不得。”

    戰場殺伐,講究的就是一個“勢”字,狹路相逢勇者勝,不將敵人殺盡了,怎能卸甲解刀。

    說罷,便邁步向裏屋走去。

    裏麵的人,似乎也被外麵的吵鬧驚動了,李紈掀開簾子,正打算出來查看,卻碰上迎麵而來的賈瑛,一臉煞氣,剛準備邁出去的腳步,不由的退了回去。

    “瑛兒,你這是做什麽?”賈母見賈瑛這身行頭,驚問道。

    王夫人也看了過來。

    身後賈政等人也跟了進來,嘴裏還說著勸解的話語。

    “瑛二哥哥”黛玉也在這邊,驚詫的看著賈瑛。

    “瑛二哥”眾姊妹們也紛紛開口。

    “通靈寶玉呢?”賈瑛進門便問。

    “這是遭了什麽孽啊!一個兩個的也就罷了,怎麽連你也這樣了。”賈母聽了賈政的話,也隻當賈瑛同寶玉鳳姐一樣,被魘著了,不僅失聲痛哭起來。

    黛玉想要近前,卻被丫鬟紫鵑拉住,刑夫人薛姨媽也過來相阻。

    賈瑛不理會眾人,甚至是黛玉,隻顧在寶玉身上打量起來,一眼便看到胸前的佩玉。

    當下便要上手將玉取過來,賈母王夫人拚死阻攔,身後的賈政賈赦賈珍也都上前,有把著賈瑛手臂的,有抱著腰往後拉的,還有向擋在前麵的。

    隻是這些富貴慣了的賈家男嗣們,愣是沒能奈何得了賈瑛,賈母和王夫人也都攔不住,隻能任由賈瑛將寶玉胸前的佩玉摘了下來,拿在手中。

    “祖宗在上,您睜睜眼吧,才按住了兩個,這又來了一個製不住的,這家裏是怎麽了。”賈母撲在寶玉身上哀嚎。

    王夫人也急的落淚,隻是看到寶玉沒事,心下放鬆不少,擋在床前,任什麽都不肯離開。

    一旁的黛玉也早哭成了淚人,若非姐妹們攔著,早就衝了過來。

    李紈也哭,然後三春也跟著落淚。

    薛姨媽和刑夫人免不了跟著嚎上兩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