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一章 姊弟雙墜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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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通往南苑之外的關卡要道突然被封禁了,奮武營中軍大帳,頻繁有傳令兵出沒,留守營地的五百繡衣衛也都枕戈待旦,犀利的雙眼,不斷在人群中搜索徘徊,這種現象,&nbp;&nbp;自然瞞不過有心人的眼睛。

    營地的某處軍帳之內,四周巡邏的士卒全都被調離,帳中隻剩下兩人。

    “該死,南苑這麽突然就被封了,可那邊卻一點動靜都沒有,會不會出了什麽變故?”

    “眼下不是想這些的時候,此地不能留了,得趕緊想辦法離開,一但官兵將奮武營調離圈禁,到時候,我可保不住你們,怕是連我自己也得被你們牽累。”

    “怎麽都到這個時候了,你還想著撇清關係呢,吳指揮,你是不是太過天真了。”

    “林清,你若想死,吳某就陪你一次又如何?你舍得嗎?”

    這二人,一個是奮武營的指揮,一個便是賈瑛與繡衣衛都想找到的白陽道子林清。

    “哼,林某孑然一身,無牽無掛,不像吳指揮你,闔家妻兒老小,&nbp;&nbp;均在順天府治下,吳指揮就不要發小孩子脾氣了。”

    “你既然找我過來,想必是有辦法的,說說吧。”

    吳良內心恨極了眼前的男人,&nbp;&nbp;可誰能想到,當初那個自己掏了一千兩銀子,才接進府裏的姨娘,居然會是三陽教的人。

    “今日會有一位貴人回宮,能不能把握住機會,就看你的運氣了。”

    冷冷的放下一句話,吳良便準備離開,臨出帳門前,又冷聲說道“死了,可別怪我。”

    說罷,便掀開了大帳,邁步離開。

    他不擔心林清會出賣他,大家都是替人做事,身後的主子沒發話,林清就沒這個膽子。

    至於對方的死活,他巴不得林清和他的手下都死光呢,這樣,&nbp;&nbp;就沒人能查到他這裏了。

    尤氏帶著眾妹妹們本是在元春外帳候著,&nbp;&nbp;因為此次陪同前來南苑的,隻有怡妃一名貴妃,&nbp;&nbp;所以她也帶著周妃等人前來探視,皇帝不在,此處自然以怡妃為主。

    隨著女醫官一臉嚴肅的與怡妃說了幾句話,便見一名太監離開大帳,等了兩刻鍾左右,才見太監返回,說陛下命人送賢妃回宮。

    尤氏眾人均不知發生了何事,眾貴人在場,她們也見不到元春。

    正焦急間,才見怡妃身旁的侍女從內賬走出,傳話說讓她們各自安心回營,還是齊思賢因昨晚與宮女有過交集的緣故,上前托問打聽。

    宮女顯然受過怡妃交代,告知眾人賢妃有孕的消息,尤氏等人麵露喜色,這才安心離開。

    等回了營地,便打算差人去報了賈政知曉,可人還沒走,喜兒帶著親衛們先趕回來了,並且傳賈瑛的話,讓她們不要隨意離開營地。

    再看親衛們一個個如臨大敵的警戒模樣,雖問過喜兒幾次,可對方如何都不肯說原由,尤氏等人也隻好做罷。

    而元春那邊,在做稍事休息後,便在宮女太監的陪同下,登上了輿駕,一隊禁軍護衛著元妃鳳駕緩緩向南苑駛去。

    此時,楊佑已經封禁了大營,任何人不得出入。

    守營士兵見是宮裏的貴人要離開,也不敢慢待,急忙派人回了楊佑。

    中軍大帳之中,剛剛與謝鯤達成一致,正商議下一步行動的楊佑聞信急忙趕來,可是,還未等他趕到之時,便聽到前方傳來一陣嘈雜的騷亂聲。

    楊佑心中一沉,腳步不由加快了幾分,一邊派人查問情由。

    “報,王爺,有刺客襲駕!”

    “快,捉拿刺客,保護娘娘周全!”楊佑不敢想象,元妃若是在他眼皮底下出事,賈瑛那家夥非要扒了他的皮才肯幹休。

    元春慵懶的靠坐在輿車之中,正等待著關防堪合後放行,車外一聲驚叫打破了沉靜。

    緊接著就響起了“保護娘娘”、“捉拿刺客”的聲音。

    “琴兒,發生了何事?”元春探出窗欞詢問侍女原由,便看到隨鑾護衛的禁軍,已經與十多名奮武營兵丁交戰在一起。

    刺客人少,自是不敵,且戰且退,引遠了一部分禁軍,和附近驚慌後反應過來的守卒。

    出了這檔子事,眾人也不敢繼續按著原定計劃護送元春回宮,此時此刻,隻有待在大軍拱衛之中才算是最安全的。

    可正當禁軍打算讓車駕掉頭時,旁側又殺出七八名身著京營甲胄的刺客,將身下的禁軍也都吸引了過去。

    噗呲!

    “啊!”

    利刃穿透的聲音,還有宮女和太監的尖叫聲,元春再探出窗欞看時,侍女琴兒已經翻到在地,一手還捂著胸口。

    蹬蹬!

    有人上了馬車,下一刻,一個蒙麵著甲之人便鑽了進來,用短刃抵著元春的脖子,向外麵冷冷到了一句“衝出去!”

    因為馬車上的是元妃,罷手營門的士兵不敢冒然攻擊馬車,以及馬車上的人,隻能看著對方衝出了營門。

    而此刻,楊佑和趕來傳旨的賈瑛,俱都出現在了附近。

    “誰的鑾駕?”賈瑛高聲喝問道。

    “賈瑛,是賢妃娘娘的鑾駕,快追!”楊佑伸手奪過一匹戰馬,一邊扯著嗓子向賈瑛喊道。

    賈瑛先是一愣,也顧不得想元春車駕為何在此,從懷中掏出一麵金牌,扔給楊佑。

    “按計劃穩住南苑大營,調固安效勇營接手防務,你留下,我去追!”

    說罷,便帶著十多名親衛衝了出去。

    楊佑看到金牌的一瞬,便知道聖駕無恙,當即便認可了賈瑛的安排,皇帝的安危遠比一個妃子重要的多。

    盡管,他也不清楚為何元春會突然被送回宮去。

    “謝鯤,若是放走一個刺客,你的腦袋就自己摘下來吧!”

    京防十二營之一,前身是虎賁左衛的天子親軍奮武營中,居然混入了這麽多刺客,這到底是軍營,還是賊窩。

    本就提心吊膽的謝鯤,此時是目眥欲裂,到底是誰跟他定城侯府過不去,這樣害他。

    “殺!”

    年近四旬的謝鯤,拔出了腰間的佩刃,瘋也似的衝入了戰團之中,不要命的與刺客拚殺起來,若是真能戰死,說不定還能保全一家老小。

    賈瑛身下的戰馬雖快,可元春的車駕先行駛出大營,又是四駕之車,他想要追上,也並不容易。

    “這樣下去不是辦法!”

    “馬禿嚕,遞弓!”

    身側的親衛扔出一把強弓,兩石七的弓矢,他不是專職射箭手,這是賈瑛能做到的最大極限,且隻能射出三箭,若是再多,先不說力氣不繼,胳膊和手指恐怕也得廢掉。

    但勝在射程夠遠,尋常弓箭,不過是七八十步的殺傷力,一石以上的弓便能突破百步,兩石強弓能保證二百米內,殺傷力不打折扣,二百米已經沒有什麽準頭可言了,那些開三石弓的大力士能射三百米開外的距離,也就是在兩軍交戰中,兵馬密度足夠大的情況下,才會有效果。

    人眼,畢竟比不上瞄準鏡。

    他隻有三次機會。

    賈瑛一邊不惜力的催促著馬蹄,一邊在思考如何攔下馬車。

    有士兵看到,車上隻有三個人,兩個是馭馬的,另外一個應該在車廂內挾持著元春。

    馬車在駛出南苑兩裏左右的地方,偏離了官道,賈瑛一直也無法找到合適的時機。

    他不敢射馬,怕傷了元春。

    “爺,咱們抄近路!”馬禿嚕眼尖,腦子也活泛,不然也不可能從軍十七載,參加過夜不收,已經能夠活下來。

    戰馬和馬車的優勢,就在於他們能穿越密林小道,亦或是窪地。

    而前方是個拐彎的地方。

    “走!”

    賈瑛帶著親衛從田野中穿過,而馬車則要繞道一個弧形的彎道,正巧,將車前的刺客露了出來。

    “好機會!”

    賈瑛取箭搭弓,另一邊馬禿嚕也一般的動作,他是夜不收出身,一身箭術,比賈瑛都要強。隻是年歲已過三十,經年廝殺搏命,技巧有餘,卻比不得賈瑛力壯。

    崩!

    崩!

    兩支弓箭先後而出,兩人默契分工,賈瑛瞄準左側一人,這一箭,奪命。

    馬禿嚕瞄準的卻是右側一人的手臂,馭手不能全部殺死,不然無人駕馭馬車,會出事的。

    啊!

    賈瑛的箭準確無誤的命中那人,從胸前側穿了進去,栽下馬車,馬禿嚕的箭僅僅滑過了另一人的手臂,未能射中,但卻傷到了對方。

    剩下的那名馭手,吃痛中縮回了一隻手。

    馬車的速度緩了下來。

    車內的人有所察覺,掀開了簾子看到外麵的情況,有遠遠看了賈瑛等人一眼,向那名馭手嘀咕了幾句。

    車駕轉過彎道,又偏離了平坦的小路,向車一處山坡上駛去,山路不在賈瑛等人這邊,彼此又一次拉開了距離。

    “這他娘的是計劃好的!”

    賈瑛腦海中想到了那個數次派人刺殺他不成的林清,繡衣衛搜尋了這麽久,甚至付出了七八條緹騎的性命,都未能抓住對方。

    心思縝密,大概是他吧。

    “換三馬!”賈瑛嘴裏喊道。

    身後兩名親衛驅馬上前,分列賈瑛兩側,並駕齊驅,身後將一個勾環扣在了賈瑛的馬嚼子上。

    兩名侍衛抽了個空隙,偏身一躍,滾在了路邊的雜草叢中。

    另一側,馬禿嚕與一名叫老八的親衛,也一般動作。

    賈瑛在三匹戰馬的背上間隔移動,以減輕戰馬的負擔,提升坡道上奔行的速度。

    山道狹長,且碎石土塊較多,四駕的馬車反而顯得有些擁擠笨拙,速度自然也就慢了下來。

    車後的窗欞簾子被掀了起來,那名蒙麵之人向緊追不舍的賈瑛打了一個手勢,緊接著,便是露出了元春驚慌的麵容。

    賈瑛眥目,刀刃在一匹戰馬的屁股上,劃出了一道傷口,戰馬吃痛之下,不惜命的狂奔。

    因為三匹馬是連在一起的,即便上了一匹,韁繩也能保證戰馬不會失控偏離,反而受傷的戰馬會帶起另外兩匹戰馬的速度。

    山路越來越窄,前方馬車的速度也越來越慢,經過一個彎道時,賈瑛瞅準機會,一躍跳上了馬車,扒在車廂背後,於此同時,趁著馬車速度減緩之時,車內一道人影躍下馬車,順著山坡滾了下去。

    賈瑛顧不得其他,透過車窗看到元春無恙,這才心安了下來,也虧得他緊追不舍,對方不得不利用元春來拖住自己,不然元春可就

    宮廷的馬車,都是用上好的木料做成的,沒有蓄力,賈瑛也踹不開,隻能選擇車頂這一條路。

    正當他要翻過去,順手解決另外一名刺客時,卻迎上了對方的咧嘴一笑。

    接著便見那人一刀看在了馬屁股上,自己則高高躍出車軾,想要學著先前之人那般逃離。

    咻!

    一直利箭穿過,正中那人身上,慘叫一聲滾下了山坡。

    卻是馬禿嚕早已有了準備,就等著他跳呢。

    馬匹吃痛受驚,車身一個不穩,將賈瑛從車頂掀飛下去,好不容易才爬上了車軾前的蹬板,手裏的長刀已經脫手,想要斬斷韁繩已經不可能。

    賈瑛嚐試著拽停馬車,卻徒勞無功,再抬眼看時,前方已經到頂,沒路了。

    而馬已經不受控製

    “恁娘!”賈瑛學著親衛罵了一句髒話,轉身衝進車廂。

    “瑛弟!”

    元春梨花帶雨,她害怕極了,尤其是腹中還有了龍脈。

    賈瑛來不及說些安慰的話,眼下活命要緊。

    下一刻在元春驚愕的眼神中,賈瑛張開寬闊的臂膀,將她緊緊擁入懷中,兩條孔武有力的雙腿,同時纏住了元春的下身,又用車內的褥子墊在兩人一側的車廂上,一隻手伸出車窗,緊緊的扣住了一個抓手處。

    “老天,給個麵子吧。”賈瑛心裏默念道。

    被賈瑛死死摟在懷中的元春正待要說些什麽,可還沒來得及說出口,便隻覺一陣側翻旋轉,兩人在車廂內調了個個兒。

    “二爺!”身後傳來馬禿嚕和老八的驚呼。

    受驚的馬匹直接重下了山崖。

    環抱京畿的永定河大多數地方水位並不算深,僅僅沒過了小腿肚,但凡事總有例外。

    永定河從山下流淌而過,經過山坳時,形成一處長約數十步,寬有七八米的深水潭。

    轟!

    一聲巨大的轟響,濺起了朵朵水花,沉寂的深潭迎來了它最熱鬧的時刻。

    戰馬的重量,帶著馬車快速的沒入深潭之中。

    猝不及防的落水,讓賈瑛來不及閉氣,灌了幾大口冰冷的河水,眼下還未進如二月天氣,冰碴子都沒能完全消融呢。

    元春就更加不堪了,她府裏長大的小姐,之後有入了宮,根本不會水,驚慌失措間,不住的有水泡從她的嘴裏冒出。

    賈瑛向用手捂住元春的嘴巴,可元春不住的掙紮,他還要空出一隻手,爬出車廂,另一隻手則緊緊的抱著元春。

    可驚慌的元春,此刻卻向八爪魚一般,死死的纏在賈瑛身上,垂死間,人總會嚐試抓住最後一根稻草,賈瑛的行動受限。

    無奈之下,隻能用嘴堵了上去,再這樣下去,不等他們爬出車廂,元春就得溺水而亡。

    有了呼吸的空氣,元春神色漸安,身體也不再無章法的掙紮,賈瑛趁著間隙,爬出了車廂,帶著元春向水麵上遊去。

    他能看到光,說明河水並不算深,可他身上穿著的是鐵甲,再加上營地中與刺客搏鬥受了傷,接著又是一陣狂追,他就是底子在紮實,此刻也感到了力竭之象。

    不過數米深的河水,此刻卻宛如天塹,還有,他體內的氣息已經不足了,之前有大半度給了元春。

    元春的嘴邊又開始冒出氣泡。

    嘩啦!

    一個濕漉漉的腦袋露出水麵,冷風刮過麵龐,賈瑛旁若不覺,貪婪的呼吸著空氣,恢複一絲體力,甲胄的重量再次帶著他下沉而去。

    他嚐試托舉元春露出水麵,卻沒有成功,之前緊纏著賈瑛的四肢已經漸漸鬆開。

    顧不得旁的,賈瑛拚命的向岸邊遊去,終於帶著元春從水裏爬了出來。

    再看元春,已經停了呼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