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七章 無題

字數:7926   加入書籤

A+A-




    從北靜王府回來,到了榮府,賈瑛才想起自己忘記了何事,前幾日就聽報春提起,兩府的主子下人們都湊了份子錢,給鳳姐過生日,因是賈母發了話兒的,&nbp;&nbp;賈瑛獨開一府,自然也不好落下,報春和綠絨也掏了她們那一份。

    今日可不正是九月初二。

    這些日子,盡在忙碌開海之事,往來各府之中,倒把這茬兒給忘在腦後了。

    賈瑛問了小廝辦筵的場所,&nbp;&nbp;便向園子裏趕去,他來的有些晚了,桌宴上已經是杯盤狼藉,有的已經自顧散去,尋樂耍子去了。

    賈瑛喊來了賈芸問道:“你璉二叔呢?”

    “方才還在,怕是吃多了酒,回屋去了罷。”

    賈瑛又往賈母眾人那裏去,才過了闖堂,便聽到裏麵的哭鬧聲來,然後便看到璉二提著劍氣衝衝的走了進去。

    賈瑛腳下快了幾步。

    “好潑婦,不用你尋死,今日我一並殺了,也給你償命,落個清淨!”

    “混賬東西,我看你的眼睛裏是沒有我,去把他老子叫來,看他鬧不鬧!”

    賈璉心中本就有氣,今日雖說是他偷腥在先,理虧了些,&nbp;&nbp;可再想之前受的屈,&nbp;&nbp;愈發來氣,&nbp;&nbp;借著三分酒意,今日便要給她個厲害瞧瞧。

    當即手中的劍便向前劈下,杯碟碎了一地,將怔在一旁的眾人,還有忙著相攔的尤氏和刑夫人嚇了一跳。

    賈瑛知道此中的大概,原隻以為璉二也就逞威作勢嚇唬一番,卻沒想到是真砍,還嚇到了一旁的黛玉幾人。

    鳳姐急往賈母的懷裏鑽,璉二伸手便去扯拽,一屋子婦人如何拉得住他。

    賈瑛忙上前伸手在璉二肘間輕輕一戳,璉二手臂吃痛,握著劍柄的手不由一鬆,便被賈瑛奪了去。

    又見賈瑛一個後提領便將璉二從賈母兩人跟前拽開。

    “差不多就得了。”賈瑛蹙眉看向璉二說道。

    個中因由,也不好分出對錯來,若說賈璉偷腥,這年頭,哪個男子不偷腥的,也就是鳳姐手腕厲害,&nbp;&nbp;平生吃不得虧,讓人畏懼她的潑辣。可若說鳳姐胡鬧,到底是璉二偷腥在前,還在床笫上說些沒分寸的胡話來。

    “連你也向著她,今日有我沒她。”賈璉圓瞪著雙眼,怒氣不減半分,可他又打不過賈瑛,試著進前了幾次,都沒能成功,反倒肩膀被賈瑛抓的生疼。

    這場麵,貌似有點不對呀,和他記憶裏的大不一樣。

    賈瑛微微蹙眉道:“你倒是長本事”

    “縱是有別扭,也不該在今日鬧,關起門怎麽吵,也沒人能管得著你屋裏的事,怎麽說你都是府裏的二爺,盡要鬧得讓下人看了笑話不成。”

    賈璉生氣不答。

    “再說,今日你理虧在先,連退讓一步的氣量都沒了嗎?”

    “你們都說我的不是,可沒問她做下的好事,我豈能再容她!”賈璉指著鳳姐怒道。

    “她好好的能做什麽,讓你說出這樣的話來,我看就是你越發混賬了,不想她為你生兒育女的苦,再不下去,就叫你老子來收拾你。”賈母護著鳳姐訓斥道。

    “誰來也沒用,好好好,今日咱們就論個清楚。”

    賈璉擼了擼袖子,指著鳳姐道:“我且問你,金蕊可是因你才沒得?”

    鳳姐麵色微變,不知該如何作答,所幸又在賈母懷中苦惱起來,以圖回避。

    “誰是金蕊?”賈母問道。

    賈瑛的目光也看了過來,這怎麽又多出一個金蕊來?

    “好叫老太太知曉,孫兒曾結識一女子,性情頗是投契,有心納了做妾。孫兒成婚已有經年,房內也隻有她這一人,隻因知她善妒,才處處讓著她,向著哪日與她商議妥當了,再將金蕊接來。”

    “可誰知,這惡婦不知從哪兒得了消息,讓人找上門去,又是撕鬧又是辱罵,金蕊受不過氣,便投了井。”

    賈璉越說越來氣,指著鳳姐說道:“你可知,她死前三日,大夫才剛診出喜脈來?”

    又看向賈母道:“孫兒打問的清楚明白,這叫孫兒如何再忍得?”

    眾人聞言,盡皆看向了鳳姐。

    男人三妻四妾,本也是常事,哪家的長輩,也隻願看著自家小的子嗣興旺,若鳳姐如此做了,少不了要落個“妒婦”的名聲,這可不是好聽的。

    身為正室主母,便該想著如何為夫家綿延香火,添丁添嗣,這才是做女子的本分,若賈璉說的是真,那鳳姐便不占理了。

    鳳姐此時心中也是一顫,她確實不知那金蕊是有了喜的,可即便如此,那又怎樣,提起此事,她也有怨在心,當下便淚眼回道:

    “你若是真有心納妾添嗣,我何曾攔你,平兒便要不得嗎?還要從胡同裏往府裏帶,那等下賤女子如何入得公府,也不嫌髒。”

    “再者,你在外養了小的,我便不能說上兩句嗎,是她要作踐自己,如何怪的了我?”

    不提平兒還好,賈璉聽了鳳姐的話,更是心怒不已,幾時他碰一下平兒,都少不了挨她一頓數落,若她真是賢惠,自己也不會到外頭找了,更不至於成婚數年,還沒個子嗣。

    “好潑婦,都害起人命來了,還該抵賴。”

    “不提金蕊,那後廊太爺家的”

    還不待賈璉說完,鳳姐雙眸一縮,便開始撒潑起來,嚷著說道:“老祖宗啊,您可要為我做主啊,那金蕊分明就是胡同裏的妓子,二爺他是葷素不忌,什麽都要往家裏帶,我便是心再寬,如何能與一妓子共侍一夫,璉二爺這是把我照娼婦作踐啊!”

    眾人聽了,臉色不免難看。

    賈瑛則是拉著璉二,不讓他將嘴裏的話繼續說下去。

    “她說的可是真的?”賈母一臉沉重的向賈璉問道。

    賈璉低頭不答,他也知道此事有辱門風,索性當初他也沒想著將人接進府裏來,隻是找了個院子在外養著。

    賈母見狀,哪還不知鳳姐的話不假,臉色瞬間沉了下來。

    賈家世代簪纓,到這一代,府裏還出了一位娘娘,這樣的人家,如何能讓一個胡同裏的娼婦進門,至於懷孕一說,誰知道是哪來的野種,虧得人沒了,不然還了得。

    “祖宗的臉麵都快讓你丟盡了,這種人也能往家裏領,叫你老子來,我問問他是怎麽教你的。”

    璉二不忿,還要在說,卻被賈瑛拉住。

    “今日事,便到此為止吧,回頭等酒醒了,再問還鬧不鬧。”

    說著,便強拉著賈璉走了出去。

    “那金蕊是誰?”出了花廳,賈瑛才問道。

    璉二負氣說道:“春香胡同的,你說是誰?”

    賈瑛恍然,春香胡同小菊,金蕊可不就是菊嘛,徐老二真是害人不淺。

    “你方才可是想要說賈瑞之事?”

    “你知道?”璉二詫異道。

    賈瑛不答,隻是說道:“賈瑞行事不端,你不說向著自家媳婦兒,怎麽還以此要挾她。”

    “她是屬夜叉的,隻有她作踐人的份兒,賈瑞能把她如何?”

    這倒是,賈瑛冷笑一聲。

    “不管怎麽說,賈瑞都是咎由自取,而她是你媳婦兒,此事就不要再提了。”

    “總有一日,我要休了她才好!”璉二依舊嘴硬到。

    看著璉二如此模樣,賈瑛也不知他是因為鳳姐管得嚴發邪火,還是真個兒對金蕊有了感情,又或說是因為沒了一個後嗣。

    “不提這些不快的,走,到我那兒請你喝酒去。”

    裏邊賈母等人也在寬慰鳳姐,隻是鳳姐此時心卻冷了一半。

    若隻是對她打罵,便也認了,男人打婆娘,還占個天經地義之理,可今日賈璉隨後的做派,卻是半點不給她留餘地。

    數年夫妻情分,就抵不得一個娼婦新歡,看他那架勢,似還要將賈瑞的事情也抖出來。

    賈瑞雖說不是直接死於她手,卻是因她在中間鼓恿,使了些手段,當時心狠了些,卻也未曾料到人就這麽沒了。

    再是浪蕩浮誇不成器,可到底姓賈,若是被指了出來,不說會不會惹官司,她在這府裏是沒臉再待下去了。

    她自問心氣雖高,可也從沒做半點對不起賈家,對不起賈璉的,裏裏外外操持,還不是全了他璉二爺的體麵,如今倒好,一朝薄情,竟要往死了逼她,一時更是大哭不止。

    賈母隻能讓人送她回房,並讓刑夫人去轉告賈璉不許再鬧。

    回房之後,鳳姐又憂心夫妻怕不能如昨,自覺受了委屈,也不願先一步地投訴服軟,隻在屋裏等著,看他回來怎麽說。

    旁邊平兒的屋裏還傳來鶯哭聲,惹得她一陣心煩意亂,今日之事,確實是她拿平兒撒火,隻是此刻她卻沒有去賠禮的心思。

    一直等到半夜,也不見賈璉回來,鳳姐更是心涼。

    賈璉這會兒倒是沒到外麵去廝混,而是在賈瑛府裏灌多了酒,更不願回去,賈瑛見此,索性便留他住一晚,又派人到前麵去打聲招呼,免得擔心。

    第二日一早,就收到了鮑二家的自縊的消息,還有娘家人要鬧著報官,許了二百兩銀子算是擺平了,可報了鳳姐後,她又說不管,隻能讓賈璉回去處理。

    賈璉聽了鮑二家的沒了,心中不免虛了幾分,倒不是感情有多深,露水鴛鴦,不過是一時貪腥勾搭到一起罷了,隻是到底是一條活生生的人命,他雖輕浮,卻從無害人之心。

    這會子聽了娘家人又要鬧,更是慌亂。

    尚書雲“男女不以義交者,其刑宮。”

    通奸的罪名可不輕,那鮑二家的是有夫之婦,鬧起來是要吃官司的。

    “愣著做什麽,還不快去把事情了了?”

    璉二將頭一別,苦歎道:“我的銀子都在那潑婦手裏,這會子要二百兩銀子,還得找她去討。”

    賈瑛不由笑道:“早知今日,何必當初來著。”

    賈瑛從袖兜中取出一張銀票遞了過去。

    “你也不必擔心,她娘家人不過是為了訛點銀子,真叫他們去告,也是做奴才的不守本分,理虧的是他們。”

    “銀子嘛,給就給些,不過也該敲打敲打,省得他們胡咧。”

    賈璉也不客氣,接過銀票,拍了拍賈瑛道:“虧了有老二你。”

    “趕緊去吧。”

    該說的昨晚都說過了,至於今後怎麽發展,那就是璉二自己的事了。

    反倒是從璉二口中知道了一些平安州的事情。

    昨日水溶找他去,提到了遼東鎮守一事,遼東是勳貴們的傷心之地,宣隆初年,折在那裏的人可不在少數,寧府的太爺不就如此麽。

    但九邊,一直都被開國一脈視為自家禁地,京營丟了也就丟了,皇帝的眼皮子底下,看似要害關鍵,實則雞肋。九邊,絕不容他人染指,即便是前年大同大敗,如今也不過是換了一名鎮守而已,依舊屬於開國一係的地盤。

    可最近,宣隆勳貴一脈似乎坐不住了,四下聯絡打點,意圖遼東鎮守一職。

    三日前,宮裏傳出消息,忠順王,向皇帝上疏了。

    前次建州新附,便是皇帝和葉百川帷幄,忠順王親自運籌指揮,這其中有他大半的功勞,憑此功績,保舉一位遼東鎮守,成功的可能性還是很大的。

    在京營控製權的爭奪中,隨著定城侯府被奪了爵位,開國一係便算是徹底落入了下風,如今對方又想要染指九邊,這自然是開國一係不能相忍的。

    兩邊的衝突,已經有一陣子了,就是從楊熾前往遼東開始的。那個時候開始,楊熾便已經開始搜集遼東鎮守府罔法的證據,一直到前些日子,方才一舉將史鼎罷了職,並且牽連了一大批中高層軍官。

    他們爭的,不僅僅是一個遼東鎮守,還有未來的大勢。

    皇帝有心北望的意圖,好些聰明人都已經看出來了,四大王府之中,為何獨北王府和南王府特殊呢。

    這二府,一個把著北方,控製著大乾對匈奴的話語權,一個守在南方,鎮壓著反複不定的土司。

    而這兩處,別說宣隆勳貴,就是其他人,都很難染指,哪怕是內閣。

    內閣想要控製九邊,也是需要選派將領的,而這些將領,又隻能從開國一係的勳貴中選,別人去了,可指揮不動那些子,這就像是一個無解的閉環,而如今,這個閉環被撕開了一道口子。

    南邊也就算了,山高路遠,沒人願意深入不毛,北方就不一樣了,近在眼前。

    而平安州,就在遼東。

    這處軍鎮,當初可是寧府太爺一手開拓出來的,與賈家的關係自然匪淺。

    史鼎一出事,賈赦就派賈璉去了平安州,這中間定然是有什麽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