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一章 尤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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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爺,咱們的人來報,昨晚賈雨村確實去了昭王府邸,而且是暗中去的,輕裝簡行,鬥篷遮麵,不過,&nbp;&nbp;他不會想到咱們會派人跟著。”
翌日清晨,賈瑛一邊練功,一邊聽著喜兒匯報道。
賈瑛緩緩手勢,停了下來,從喜兒手中接過帕巾擦了擦微汗,點點頭道:“意料之中。”
賈雨村一直都是那個賈雨村,朝秦暮楚,不過是他的尋常操作,在他這裏沒得到回應,他自然會轉頭從別處想辦法。
賈瑛之所以會派喜兒去跟著,也隻是為了確認一下而已,自從回京之後,他就沒少聽到兵部的同僚提及賈雨村與戶部走的很近的事情,難說雨村昨日登門,不是對他的一次試探,想看看他對於石扇一事的態度,同時也給他傳遞一個信息,想讓他在周墨一案上說話。
更甚至,這件事本身,就是對方聯手賈雨村做的一個局,引賈赦入甕。
不是賈瑛內心黑暗,將人往壞了想,而是事關儲位,楊儀優勢明顯,&nbp;&nbp;賈雨村如今已經有了選擇黑白子的資格,以他的性子,豈會不提前投注。
“二爺,咱們怎麽辦?”喜兒問道。
賈瑛想了想說道:“想辦法,將此消息,傳到禮王府上,不要讓其太多人知曉。”
他想看看楊佋會怎麽做,人心經不起試探,可偏偏人的一生就是一次又一次的試探。
“既要將消息傳過去,又不能宣揚出去”
喜兒略做沉思,抬頭說道:“那恐怕需要一個契機。”
“不急,我們可以再等等。”
昨日之事,讓他糊弄了過去,那邊遲早還會在找上門來的,不然豈不成了賊偷叫花子,白費功夫了嗎。
不過接下來的事情,卻是發展的有些出乎他意料的曲折。
榮府儀門外,賈瑛在此遇到元氣滿滿的璉二。
“看你這樣子,是好利落了,這又是上哪兒風流去?”
璉二聞言,&nbp;&nbp;左右看了看,&nbp;&nbp;近前道:“老二,此話可不能亂講。”
賈瑛揶揄道:“你還有害怕的?既然害怕,那怎麽還整日往東府裏跑。”
璉二看著賈瑛意味深長的笑容,心下一虛,尷尬道:“你都知道了?”
賈瑛笑語不答,就璉二那種行事不知收斂的做派,他想不知道都難。
“老二,你也別那話激我,打眼看看,哪個男子漢不是三妻四妾的,縱使我有個想好的,那又如何?”璉二滿心不忿。
賈瑛笑了笑道:“此話,我倒是說不著你,總之你心裏有個底就成,人與人,總是不一樣的。”
一句話卻說道了璉二的痛楚:“唉,你可說著了,我家裏那個河東獅,專愛吃飛醋,既然如此,我躲著她還不成嗎。真要是逼急了我”
璉二惡狠狠的說道:“就休了她。”
“還有平兒那小蹄子,主仆一對,誠心與我過不去。”
“鳳姐可沒有對不起你的,你敢這樣做,當心我收拾你。”賈瑛警告道:“再說,又幹平兒什麽事了,你們兩口子的事,別總拿一個丫鬟出氣。”
“咱倆是兄弟,你怎還替她說話。”璉二不滿道:“金蕊那檔子事,又該如何論?我到如今,尚未有子嗣呢。”
賈瑛一時語塞了。
“此事,鳳姐確實做的有不妥的,可照她那種性子,鬧一鬧也屬正常,金蕊說到底還是自縊。一邊是陪伴你多年,為你誕下大姐兒,明媒正娶的正室,一邊是你的相好,隻能說,這是一筆糊塗賬。”
“關鍵,還在你自己,若你能拿的住她,還怕她鬧?既然拿不住,那就該明白,糟糠之妻不可負。”
相比於陌不相識的金蕊,賈瑛還是偏向鳳姐。
“你這是站著說話不腰疼。”璉二不服氣道:“你是命好,遇到表妹妹,憑你做什麽,也不會管你,換了那母獅子試試?”
賈瑛不再與他糾扯這些,家家都有本難念的經,他這邊,還發愁如何將人接進門呢,他與黛玉的事情一落地,也該考慮另外兩個了。
皇帝的女兒,可不好娶。
“不提這些,這是又要往那邊去?”賈瑛岔開話題道。
“今日,倒是樁喜事。”
“什麽喜事?”
“尤三姐,你可知道。”
賈瑛點點頭:“與柳湘蓮有關?”
“咦?”璉二詫異道:“老二你怎麽是什麽都知道?”
賈瑛沒有回應,而是沉默了起來,略做思忖下,還是決定過去一趟。
尤家老娘是個貪慕富貴的,盡趕著巴結賈珍,卻從不考慮自家大女兒的感受,和兩個小女兒的名節。至於尤氏兩姐妹,賈瑛雖然沒怎麽說過話,可想想也知道,放在嘴邊的肉,賈珍豈有不吃的理。隻是那尤三姐卻突然轉了性子罷了,反倒是苦了尤氏。
不過話又說回來,她們孤兒寡母的,若不是依著寧府生活,還不知是什麽光景呢,那尤二姐的模樣和性子,可並不差。
說來說去,都是一種活法兒,為了活命,不能說寒磣。
但不管怎樣,他都是東府的人,尤氏雖說與她那兩個妹子談不上多親近,可到底事關名節顏麵,既然知道了,總不能坐視不理。
“走,我與一道過去看看。”
到了寧府,卻先遇上了尤氏。
“你們倆一起過來,倒是難得。瑛二兄弟也是,自打搬出去,除了年節祭祖,隻當和這府裏沒了關係似的,和四丫頭是一個性兒。”
賈璉是熟客,用不著尤氏招待,倒是賈瑛來一趟不容易,每次來,她總要陪著,惹來不少下麵人的閑話。
賈瑛也正因知道如此,才特意躲著不來,有些閑話,便是他也深感頭疼。
其實尤氏何嚐又不知道下麵的那些風傳,隻是她聽多了,也就不在意了。
她對這個小叔子確實有不同常人的態度,起初她也說不來為何,日子久了,才慢慢回味過來,這東西二府上下,甭管是主子還是奴才的,也就賈瑛還把她當做寧府主母。
續弦難做,外麵人看著她風光無兩,誰又知道她這個媳婦母親當的,長輩不寵,丈夫不愛,兒子不尊,姊妹不重,奴仆不敬。
除了可卿這個兒媳婦,也就是賈瑛還處處敬著她,她自也願意兩家走動。
“珍大嫂嫂,今日怎麽不見蓉兒媳婦?”賈璉行了一禮,才有問道。
“她身子不大舒服,在房裏躺著呢。”
尤氏又轉向賈瑛道:“你們怎麽一塊兒一塊兒過來了?”
賈瑛看了看璉二,賈璉將事情說了一遍,尤氏聽罷微微一愣道:“居然還有這檔子事,怎未有人與我說起。”
當下,便也隨兩人一道往尤老娘屋裏去。
尤老娘並非尤氏生母,而是尤家續房,隻是娘家沒了人,尤氏本心又善,自不會虧待了,不時便會接來住上一段時日,府裏常備了房間,論孝道,尤氏可謂無可挑剔了,即便是伺候賈母,也是一般。
回想記憶中,尤氏與惜春的那番話,當嫂嫂的,能做到那一步,也算是難得了,若換做不相幹的,誰會因幾個丫鬟與小姑子生口角,隻是可惜
到了尤老娘住的小院兒,賈瑛總是要去拜會一番的,璉二卻借口推脫走了,想也知道是去找尤二姐去了。
賈瑛看了眼身旁的尤氏,見她神色如常。
尤氏察覺到賈瑛的目光看來,停下腳步,張口說道:“我知道你心裏想什麽,二妹妹與璉二兄弟的事我是知道的,不過睜隻眼閉隻眼罷了。”
“隻當是我們姐妹欠你們賈家的,得一起賠進去才行。”
賈瑛見此,索性也不再避諱,隻說道:“別的,我也不好說什麽,隻是鳳姐那邊,她什麽性子,大嫂嫂你是知道的,若是叫她得了消息,你又爭不過她”
他確實不擔心璉二與尤二姐之事,璉二除了性子風流了些,為人總還是沒得挑的。
尤氏難得聽到有人關心她的話,正戳到了她的軟出,不知怎麽雙眼竟是一紅,卻強忍著沒有析出淚花來。
“可我又能如何,我自知性子不強,與人爭不得什麽,縱是沒有璉二兄弟,也不過便宜了別人,最後還得鬧出閑話來。我母親那邊,我不知說了多少次,早些覓個良善人家,有我幫持著些,日子總能過得,可她總覺的我是怕兩個妹妹爭了什麽去,左右都是我的不是,我還能再說什麽?”
尤氏滿腹委屈,竟無人說的,此時,若非遇上,總是賈瑛她也不會提起這些來。
話匣子拉開了,尤氏似再也忍不住,隻聽又說道:“你珍大哥什麽性子,你會不知?若能有個交代,我也不怕被人說我們姐妹三女共事一夫,可還不是吃幹抹淨,連個名分都沒落下?”
這回輪到賈瑛愣了,都說尤氏沒嘴軟懦,可誰知道,她心裏都看的清清楚楚。
“你不用這麽看我,我隻是不說罷了,縱是蓉兒媳婦那事”
話說一半,尤氏才急忙收住口,方才太過激動,險些將埋在心底的事說了出來。
隻是又怎麽瞞過知情人的賈瑛。
沉默片刻後,賈瑛才緩緩問道:“你,是如何知道的?”
尤氏聞言,看向賈瑛,有些怨念道:“你果然也知道,也合夥瞞我罷了。”
“釵子。”尤氏淡淡說了兩字。
賈瑛納悶,這釵子怎麽又到賈珍手裏了?當日他特意注意過的,明明還在可卿頭上。
“這釵子,是一對。”
賈瑛看向尤氏,這才恍然。
“這種事情,當初,你讓我怎麽和你開口。”
“不過,那日被我撞到,攔下了,你也不必多想別的。”
尤氏沒有答話,心裏不知想些什麽。
“三姐喜歡那人,我知道一二,麵冷心冷,外號冷郎君,隻怕是她自作多情了,恐非良配,你如何想?”賈瑛將心中的話,向尤氏說了出來。
“你怎麽突然關心此事來了?”尤氏不知聽沒聽進去,開口問道。
賈瑛看了眼尤氏,沒有作答。
尤氏見賈瑛的模樣,也明白了什麽,又說道:“縱是我去勸,我那妹妹隻怕也不會聽,她的性子,是我三個裏最執拗的。”
“你當初搬出府去,是因為你珍大哥那檔子事?”
賈瑛點了點頭,尤氏這下也明白賈瑛為何不常來府裏了,怪不得,她總覺得兩兄弟有些不大合契,原來這中間,還有自己的原因。
這邊話匣耽擱些時間,拜會了尤老娘,便聽下人來報,柳湘蓮已經來了,賈瑛急忙往那邊而去,尤氏也跟了過去。
才剛進門,就聽到尤三姐的聲音傳來:“你們不必出去再議,還你的定禮。”
說著便將手中的劍向脖頸間橫去,賈瑛信手摘下腰間的玉佩隔空打了過去。
當啷。
隻是尤三姐雙手持劍,賈瑛隻打痛了她一直手臂,讓劍身落了下來,此事一隻手還在扶著。
一旁的賈璉、柳湘蓮二人被眼前一幕驚的愣住了神,一時竟沒反應過來。
見尤三姐鐵了心又要舉劍,反倒是一旁與賈瑛並肩進來的尤氏急步衝了過去就要阻攔,嘴裏同時念著:“怎麽就到了這一步,妹妹你怎糊塗起來了。”
尤氏本一個弱女子,又沒舞過刀柄,情係心急之下,竟不妨被三姐提起來的劍在手臂上劃了一道口子。
“啊。”
尤氏雖吃痛,可到底未停手,一把抱住了三姐,賈瑛順手將劍奪下。
大概三姐也是看到傷了尤氏,不曾做拉扯,先是看了眼尤氏的傷口不答,這才放下心來,一臉絕意道:“你們不要攔我,隻當我瞎了眼,付錯了心,原以為可心如意,卻不想在人家眼中,我不過是身為下賤之輩,不配為妻,名節以至如此,我活著還有什麽意思。”
尤氏分勸不停,尤二姐此時也聞音趕來,姐妹三個抱頭痛哭一陣。
璉二一旁連連哀歎,想不明白怎就鬧到了這般田地,看向柳湘蓮也有些怨意。
柳湘蓮則是呆在了當場,任他如何,也想不到寧府還有這般剛烈的女子。
賈瑛沒有開口相勸,反倒是看向柳湘蓮的目光有些不善,有些人總是自問清高幹淨,未免也將人看的太低了些。
“既覺得這府裏每個幹淨的地兒,你還待在這裏做什麽?”
賈瑛又看向璉二說道:“送他出去,既然人家不願,就此做罷便是了,咱們家,還不至於上趕著。”
柳湘蓮一聽賈瑛這般說,隻當是寶玉將他當日說的話,都告訴了對方,當下更是羞愧。
“柳兄,請吧。”璉二難得一回生氣,便冷聲請柳湘蓮離去。
“等等,還你的雌劍。”賈瑛將鴛鴦雌劍合鞘,信手拋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