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七章 洋相,璉二的高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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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榮國爵乃太祖皇帝欽賜,若非謀反大罪,不可輕奪。賈赦雖德行有虧,然隻在賈赦一人,且石呆子是自縊,而非他殺,縱使有過,不可過苛。”

    嘉德最終還是輕輕放下,元妃誕下了皇嗣,賈瑛數次救駕有功,,林如海是賈門的高婿,王子騰領兵在外。

    這一樁樁一件件,讓賈家和皇室已經顯得密不可分,石呆子的一條人命,對於皇帝而言,並無多大的分量,再加上

    遼東。

    嘉德的目光再次移向手中林如海的奏本,勳貴勢大,即便是皇帝,也隻能極力去平衡。

    國朝的兩大根基,一文一武。

    文是朝堂百官天下士子,整個大乾的運轉都離不開他們。武,就是勳貴了,就像是一層層等級分明的堡壘,最中心拱衛著的就是皇室,沒有了勳貴,皇室將直麵百姓,眾目之下,自然也就沒有尊貴可言,失去了世人的敬畏。

    賈家,既是勳貴,也是外戚,是皇室天然就要拉攏的對象。

    “然,法不可廢,民不可欺。去賈赦一等神威將軍爵,於榮國一脈,另擇忠孝子弟承嗣。”

    賈瑛心中頓時鬆了一口氣。

    這是他多番衡量後,能想到的最好的結果了,借一樁不大不小的官司,舍了賈赦,卻保住了榮府爵位,於賈家而言,沒有誰都可以,唯獨不能失去爵位。

    “謝陛下開恩。”

    隻聽嘉德又問道:“朕所知,榮國代善公之後,僅有賈赦賈政兩脈,依你看,可由哪一脈來襲爵為好?”

    賈赦被去爵,偌大的榮國府若是沒有主人,豈不笑話。

    雖說如今的榮國府,大半都在二房手中,可畢竟名不正言不順,當然皇帝不會考慮這些,更不會理會賈家內部這些狗屁倒灶的事,嘉德不過是要確保榮國府的爵位順利傳承而已。

    隻是在賈瑛聽來,嘉德的問話,似乎並不簡單。

    不是他自作多情,而是身為臣子,無時無刻都要揣摩君上的心思,伴君如伴虎,稍有不慎

    再者,自己上請的是奪爵,並未提及改換承襲之人,嘉德既然這樣說了,那便不可能是臨時下定的心思,豈會不提前了解榮府的現狀?

    戴權那老狗,對於這些可是了如指掌。

    “回陛下,自古立嫡以長,不以賢;立子以貴,不以長。原榮國一等神威將軍賈赦,尚有子嗣,當可立。”

    嫡長庶幼之間,從來都不允許模棱兩可,搖擺不定。是以,賈瑛直接將賈璉推了出來,至於寶玉賈琮之流,根本不再考慮範圍內,這不是選擇題。

    “賈赦嫡子是誰?”

    “回陛下,賈赦嫡次子賈璉,長子已夭。”

    “宣。”

    戴權躬身,匆匆向外宣令而去。

    不知璉二那廝換好朝服趕回來了沒有,賈瑛心裏想著。

    卻聽嘉德的聲音再次響起:“你說立嫡以長,立子以貴,朕怎麽聽說,你和老大最近走的挺近的。”

    賈瑛愣了住了,不知皇帝口中的老大是誰,嘉德也隻靜等著他的回話,也不做提醒。Βμ

    好半天,才反應過來。

    按年紀,楊佋才是長子。

    隻是楊佋時運不濟,立嫡以長是滿足了,可立子以貴,卻差了一籌,是以如今的嫡長子是楊儀,嫡次子是楊俟。

    而楊佋,可不就是老大嘛。

    唉,亂七八糟。

    嘉德這是說他在搞雙標呢。

    賈瑛旋即正色回道:“陛下身為君父,垂拱中央,天下臣民,俱是天子臣民,豈可輕論遠彼而近此。臣還是那句話,立嫡立長,立子以貴,初心不改。”

    就說嘉德怎麽突然拿榮府的爵位來詢問他,原來是在這兒等著呢。

    “至於臣與禮郡王,除了公事,並無私交。”

    這話也是實話,反正他是這麽看待的,從始至終他都沒有刻意幫過楊佋什麽,當初讓水師將領聽從楊佋的調遣,也隻是出於公心,江南水師本就是為開海而組建的。至於周墨一案,那也是因為戶部在拿災民開玩笑,也在拿他賈瑛的仕途生命開玩笑,不回擊才怪。

    嘉德盯著賈瑛看了許久,見其麵不改色,眼皮都不眨一下,這才收回目光,內心卻再次糾結起來。

    賈瑛的那句話,其實對他是有觸動的,多少王朝的由盛而衰,都是因長幼不定而造成的,隻是若立楊儀,他內心還是有些猶豫的。

    嘉德暗自思量,距離太上殯天不過四載,四年之前,他滿腹雄心壯誌,意在超越先帝、太祖皇帝,做那萬事明君,他正值壯年,根本不曾擔心過後繼之人的問題,哪怕當初讓楊儀主理戶部。

    那麽,這種憂慮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呢?

    大概就是在楊儀主理戶部之後,他才發現自己的這個兒子,誌大才疏,心胸狹隘,慣使權術,籠絡群臣。

    可權術是百官用的,而非帝王。

    然後,直到南苑事發,他感覺到自己身體一天天變差,不能再行房事,他才忽然發現,一個人,老的真快,他的鼎盛之年,居然隻有短短的四年光景,老天何其不公。

    他恨極了那些刺客,但是他不能做無助的狂怒,更不能將所有的心思都花在追剿刺客身上,他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也就是那時,他將自己的另一個兒子,楊佋推了上來。

    楊佋的幾次差事,確實讓他感到滿意,奈何並非皇後所出。

    至於嫡次子楊俟,年紀太小了,不是他哥哥們的對手。

    想到這裏,嘉德不自主的開口問道:“若長子不貴而賢呢?”

    等了半天,也不見賈瑛開口,嘉德再定睛看去,賈瑛跪在地上,垂著頭顱,不知道是沒聽到,還是在想別的。

    正當嘉德思慮間,卻聽到了一道鼾聲,臉色頓時黑成了炭。

    “賈瑛?”已經返回的戴權,聲調微微拔高幾分喊道。

    “嗯?”

    “誰喊”

    嘴角滴著哈喇子的賈瑛,正要喊出“誰喊我”時,瞬間反應了過來此處是何地,急忙惶恐的拜伏道:

    “陛下,臣無狀,殿前失儀,請陛下治臣之罪。”

    嘉德看著賈瑛用袖口擦拭哈喇子的模樣,眼神之中滿是嫌棄,不滿道:“你年紀輕輕的,怎連一個老臣都不如,朕的內閣大臣都未曾出過你這樣的洋相。”

    賈瑛喊冤道:“陛下,臣實在太累了,自山海關到京城,一路不曾停歇,還未來得及休息片刻,便又再行入宮,就是鐵打的身子骨,他也扛不住啊。”

    “罷了罷了。”嘉德意興闌珊的擺了擺手,又向戴權問道:“賈璉到了沒有。”

    戴權回道:“回陛下,賈璉是陪著其父一塊兒來的,如今就在宮門外,應是快了。”

    這是一個小黃門走了進來,戴權知意,向嘉德道:“陛下,人來了。”

    “宣。”

    賈璉沒想道賈瑛一語成讖,陛下真的會召見自己,此刻內心萬分忐忑,混沌二十餘載,還是第一次被天子召見,也就是他賈二爺近來年紀長了,心思收斂了許多,也少與紈絝們廝混,不然就此一樁,足夠他吹半輩子的。

    “賈璉拜見陛下。”

    賈璉平安州的捐官兒,已經在賈瑛的慫恿下辭了,如今正在待缺,說是待缺,若無家世門路,誰會啟用一個花銀子買官兒的人。

    嘉德看著伏跪於地的賈璉,開口問道:“庚齡幾何?可曾有功名?現為何職?”

    “回陛下,虛齡二十三,讀過幾年書,未有功名,曾蒙聖恩,蔭補一官兒,有品無職。”

    賈璉不光賣相好,正經場合,也從不砸鍋,雖然不敢抬頭,回話卻有禮有節。

    “抬起頭來。”

    賈璉依言。

    嘉德看了一眼,笑說道:“嗯,倒是氣宇堂堂。”

    隨後又看向戴權道:“去告訴賈赦賈政,今日就不見了,讓賈赦禁足自省,等候旨意。”

    “你們也去吧。”

    因為賈政賈赦都在,一直到出了宮,璉二數次想問為什麽,也沒問出口。

    賈赦有旨意在身,先行回府,賈政則拖著疲憊的身軀,帶著賈璉雖賈瑛一起前往林府探視。

    一路上,賈瑛也未曾提及爵位之事。

    或許賈赦會猜疑自己在其中起的作用,那就讓他猜去好了。

    能保住他,已經是托了林如海的福氣了。還有元春的夫妻情分,自己之前幾番的功勞,這一次,消耗的都差不多的。

    他內心思索的,是剛才殿中與嘉德關於立嫡立長的對話,看來皇帝是起了立賢不立嫡的心思了,就像前世的辮子朝。

    華蓋殿,眾人離開之後,嘉德臉上卻浮起了怒意。

    “亂臣賊子,該殺,該殺!”

    戴權不敢相勸,隻能靜等皇帝消氣。

    不過嘉德很快就冷靜了下來:“宣傅東萊。”

    “這是林如海奏上來的,愛卿看看吧。”

    傅東萊接過奏本。

    “豈有此理,遼東諸將也太無法無天了,私販軍器,私造鎧甲,豢養私兵這,這無異於謀反之罪。”

    傅東萊看後,也覺得有些觸目驚心,若隻是倒賣軍器,克扣糧餉也就罷了,軍中那點陰私,不用查,他也知道,不過是睜隻眼閉隻眼罷了,可私造鎧甲、豢養私兵,這其實身為人臣該做的?

    “陛下,當即刻命林如海徹查此事,絕不可姑息。”

    “林如海在山海關,遭遇關外胡寇截殺,雖然賈瑛及時趕到,可也受了傷,此刻正在府中養傷呢,就連這道折子,都是托賈瑛呈給朕的。”

    “欽差大臣在山海關遇刺,山海關守將難道就坐視不管嗎?”傅東萊壓著心中的怒火,林如海還是他座師的兒子。

    嘉德冷笑一聲,繼續說道:“而且是在關內。”

    傅東萊陷入了沉思,關內出現胡人寇騎,山海關守將居然會不知道?

    “當真是好的很,如今的遼東,又是一個湖廣。”嘉德冷聲道。

    豢養私兵,私販軍器,截殺欽差,可不就是湖廣的翻版嘛。

    隻是傅東萊卻不敢隨意附和,湖廣又楊煌,那遼東呢?

    遼東,一直都是開國勳貴的地盤,即便是朝庭,對於哪裏的掌控也十分薄弱,因為大部分的府衙,都是羈縻司。

    “王子騰和楊佑先後來報,關外匈奴諸部,大軍有北上之勢,正在極力收縮,繡衣衛那邊也來了密報,說匈奴可汗大限快到了,朕不願錯失此良機。”

    這點,傅東萊是知道的,大乾為了即將到來的北征,從去年開始,就已經在準備了,京師附近各處糧倉,堆滿了糧草。

    皇帝此時提及此事,是想告訴他,遼東不可輕動。

    “而且,林如海負傷在家,即便要徹查,派誰去合適?馮卿年事高了,又受過傷,落下殘疾,行動不便,別人去了,隻怕也壓不住。”

    傅東萊沉思片刻說道:“陛下,忠順王爺麾下有不少知兵的將領。”

    嘉德點了點頭,君臣二人是不打算再用四王一係將領前往遼東了。

    “讓忠順王即可前往山海關,調薊州鎮副總兵薑淮接管山海關防務,原山海關守將,羈押回京。”

    山海關的將領向來都是皇帝的親信擔任,不過顯然讓他失望了。

    傅東萊補充道:“遼東不可無人坐鎮,還是繼續讓忠順王爺前往坐鎮吧。”

    君臣明白,即便是要拿掉開國一脈在遼東的勢力,也不能操之過急,隻能緩緩圖之,而忠順王身後的宣隆一係,正好是鉗製開國勳貴的利器。

    “前番四川按察衙門彈劾渝國公府侵占土地,勾連土司,抗拒改土歸流一案,可有進展?”

    改土歸流,是傅東萊在川黔顛推行的新政,彈劾渝國公的奏章,自然少不了他的首肯,隻是當初被皇帝壓下來了。

    傅東萊回道:“四川兩司衙門數次上疏,隻是沒有旨意,地方不敢擅查公府。”

    “朕記得有一道折子的署名,是己亥恩科的士子。”

    “己亥科,三甲二十名,張子辰,賜同進士出身。”

    “改任張子辰為巴蜀巡察禦史吧。”

    “臣領旨。”

    昭王府。

    “什麽,出宮了?”

    “是小的親眼看到的,賈赦徑自回府去了,賈瑛與賈政則去了林府。”

    “宮裏有什麽消息?”

    “陛下命賈赦歸家自省,等候旨意。”

    楊儀和褚大宥有些不明白,他們費盡這麽大的心思,居然連陛下對賈家的申斥都換不會來。

    “再去打探發生了何事。”

    他不相信,這回事無緣無故的。

    “王爺,南邊兒來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