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二章 點戲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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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典結束之時,從承天門出正陽門至永定門沿街兩側的街道上已經擠滿了人群,有看熱鬧的,也有前來送行的,商賈小販奔走相告,士子文人抒懷唱和,雜耍百戲更是花樣齊出。

    也不知是哪家豪客,包下京中的大小戲班,沿街一側,每隔一段距離便搭起一座戲台子,咚咚鏘鏘的鼓樂聲響遍了京城的大街。

    “你們快看,還有人搭了戲台子呢。”

    幾輛馬車在擁碌的人群中緩慢前行,寶玉薛蟠騎馬而行,帶著一眾家仆護衛在前後左右,馬車內,姑娘們早已被眼前的熱鬧景象吸引了目光,隔著車窗簾子向外打量,愛熱鬧的湘雲最是眼尖,指著遠處的戲台子向眾人說道。

    湘雲歪著腦袋聽了一會兒,回身說道“此折應是《穆桂英大破洪州》。”

    “就你耳朵尖。”寶釵輕甩著秀帕從湘雲麵前拂過,笑著說道。

    再走不遠,又見街邊一側另起一處高台,上麵戲子伶人扮著正淨大花臉,蟒裝行頭,一搖一擺,一頓一行。

    “雲丫頭,你再看這又是哪一折?”

    湘雲細細看去,嘴裏說道:“倒是未曾聽過,隻是看裝扮必是一代忠臣良將。”

    探春才接話道:“此一折正是《漢關飛將》,講的是漢將軍李廣的故事。”

    這時,外麵傳來寶玉和薛蟠與人交談的聲音。

    “紫英兄若蘭兄,這裏。”

    人群中馮紫英和衛若蘭聞聲驅馬行至近前。

    “寶玉,文起,我與衛兄正說著呢,如此盛況,卻不見你二人,未免無趣了些,正說著,你們就來了。”馮紫英滿麵榮光,為二人述說著今日的盛況。

    他二人來的較早,整個中軸大街都逛了個遍,馬車內眾女也都靜靜聽個稀罕。

    “這沿街上,搭的都是戲台子,點的都是一水的討胡戲目。”

    “可知是誰家這麽有心,倒想見見呢。”寶玉問道。

    “不止一家,據說是京城裏的各大行頭搭的台,求個吉利,圖個喜慶,我等雖是小民百姓,但也與有榮焉。”

    說著,馮紫英又指向前麵不遠的一座台子,說道:“前麵那個,就是雲記的台子,點的是一折《定北疆》。再往前,還有《金沙灘》《李陵碑》等等。”

    “對了,方才還見璉二哥和蓉哥兒往城外去了,說是也要搭一座,隻可惜,城內已經沒了空處,隻能往城外找地兒。”衛若蘭說道。

    寶玉說道:“怎麽沒聽他說起過,既是咱們自家的台子可定好了哪一折?”

    “戲目是瑛二哥親自點的,說是就唱《武穆傳》。”

    寶玉聽罷,搖了搖頭道:“不好不好,嶽武穆忠則忠矣,隻是未免悲壯了些。”

    薛蟠素來不愛讀書,隻聽戲文裏唱得都是嶽飛的忠義之名,說道:“這有什麽不好的,就該唱嶽武穆,忠義千古。”

    寶玉聽罷,隻是無奈搖了搖頭,到底未再糾結此事。

    再問道:“可又什麽好的去處?此處熱鬧是熱鬧,就是太吵了些。”

    馮紫英笑道:“今日這都中,哪還有一片安靜地兒。”

    “不過倒是有一樁正經事兒,你可要去?”

    “你且說來聽。”

    隻聽馮紫英說道:“朝廷誓師北征,檄文布告貼遍了大街小巷,我輩年輕子弟,好些個都要北上從戎,聽說就連皇家宗氏的子弟,都準備往山西去投效肅忠王爺了,咱們這些舊交家的,韓琦陳也俊,還有原在禁軍中任職的柳旭,都要往北方邊地去了,約好了在城外等護送欽差的大軍一道走呢,你們去是不去?”

    寶玉聽罷,心中卻起了興趣,隻是想到身後還有府裏的姐妹們,又不好擅專。

    “二位且等我片刻。”

    馮衛二人自無不允,寶玉便往馬車旁走去。

    此刻,馬車內眾人也在靜聽著車外幾人的對話,黛玉透過車簾的空隙看到與寶玉說話的兩人,其中馮紫英她曾在賈瑛府中見過一次,那衛若蘭倒是頭一次見,回身向湘雲調笑說道:“雲丫頭,你怎不看看你未來的良人?”

    寶釵不識得二人,聞言好奇道:“是哪一個,讓我也看看。”

    黛玉指道:“那個俊麵小生就是了。”

    相反,三春對於馮衛兩家公子倒是不陌生,兒時也曾見過幾次的。

    反倒是湘雲鬧了個大紅臉,拉著黛玉在車內打鬧道:“我自是不比你,每次見了都是瑛愛哥哥,瑛愛哥哥的,可惜你現在相看,人也不在這裏。”

    眾姊妹中,大家對賈瑛的稱呼都是“瑛二哥”,唯獨黛玉,每次見麵都是“瑛二哥哥”的叫著,湘雲這是才調笑黛玉膩歪呢,隻不過“二哥哥”到了她這裏自然就升級成“愛哥哥”了。

    幾個姊妹打鬧慣了,黛玉倒也不惱,隻回道:“我明明叫的是二哥哥,到叫你改了詞兒。”

    “我自是說不過你的。”每當同黛玉拌嘴嬉鬧,湘雲總是最先敗陣的那個,這次也不例外。

    說笑過後,黛玉才問道:“你可曾見過他?說過話?”

    湘雲道:“自是見過的,二姐姐三姐姐他們也見過。”

    “我是說兩家定下之後。”

    “隻見過一次,說了幾句話。”湘雲回道。

    寶釵也問道:“你可中意?”

    迎春也看了過來。

    寶黛迎三人都值閨閣待嫁中的兒女,問出的話題自是往這上麵靠一些的,寶釵的事雖還沒曾正式定下,不過眼看也不離十了。

    隻餘惜春懵懂,探春好奇。

    這下倒將湘雲問苦惱了,歪著頭想了半天才說道:“中不中意的,那也由不得我,不過能感覺到他對我還是好的。”

    三人一聽,便知這丫頭是動了心的,隻怕還不止如此,又追問道:“可交換了珍私信物?”

    所謂珍私,倒未見得多珍多私,關鍵還在一個“信”字,為的是定一個“情”字。

    湘雲吞吞吐吐不願說,在眾人幾番糾纏之下才道:“我將我的玉麒麟送他了。”

    “他呢?”

    “送了一麵扇子,還有一隻鐲子,和幾本珍藏古籍,我反倒是更喜歡他送我的書多一些。”

    “好啊,我說怎不見了你的玉麒麟,原來是送人了,怎麽不送給我。”

    寶玉的聲音傳了進來,接著便見簾子被掀開,寶玉擠了進來。

    黛玉輕啐一聲道:“送你有什麽用,將來自有人送你別的,怎麽進來了?”

    一旁的寶釵確實臉頰微紅,低下了頭。

    隻是這話聽在寶玉耳中,卻是無甚風浪,自顧道:“我與馮紫英衛若蘭他們商議要到城外去,璉二哥和蓉兒在城外搭了咱們自家的戲台子,瑛二哥還點了戲目,可要去看看。”

    眾人自無不應,一行人遂向城外而去。

    另一邊,賈瑛與柳雲龍驅馬並行,打算先往城外等候,賈雨村還有此行隨軍將士,還要按事先定好的穿過正陽門和永定門大街,接受百姓相送,才能正式啟程。

    這一耽擱,大概還要多等不少時間,便先與柳雲龍往城門方向走,一邊派人去打問迎春幾人的行蹤。

    京中的百姓徹底瘋狂了,戲台子已經搭到了距離永定門的三裏之外,城門腳下,一群錦衣華服的“五陵”紈絝三三兩兩聚在一起,被他們圍攏在中央的,是同樣年輕的紈絝,隻不過這些人都是一聲戎裝,身後牽著的是哪怕在邊軍中都難的一件的良駒寶馬,馬鞍上還極度誇張的鑲著各種配飾。

    更誇張的,其中幾人的鐵盔上還插著不知從什麽鳥兒身上拔下來的尾翅做羽翎,風騷至極,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哪家的將軍呢。

    在距離人群不遠的出,是一座匆匆趕工搭起來的戲台子,盡管看著有些匆忙,可派頭卻並不比城內的差多少,為此璉二砸了好些銀子進去,這處戲台子還是從一個好上手裏盤過來的,好在銀子也不是他的,不然以璉二爺的拮據,不得心疼死。

    和鳳姐是分家了,可銀子卻半點沒給他。

    賈蓉此刻正在與陳也俊柳旭幾個相熟的世交子弟敘話。

    這時,人群中一名身著赤褐色甲胄,肩後綴著大紅披風的青年,牽馬朝著璉二走了過來。

    “呦,璉二,從前逛花樓,就數你最摳唆,這會兒倒是舍得花銀子搭戲台子了。”

    璉二爺回頭看去,說話之人正是幾日前才登過賈家門的楊偵。

    “怎麽,你賴七爺都舍了花花世界投軍去了,還不許我搭個台子了?”

    都是京中的紈絝,有自己的一套規矩,楊偵直呼他璉二,他也不必拘著世家的禮節。

    “璉二,我可警告你,不許叫我賴七。”楊偵像是被踩到了尾巴,惡狠狠的說道。

    “我叫的是賴七爺。”璉二對對方的警告渾不在意。

    楊偵怒視了半響,眼珠子轉了轉,臉上的怒氣消失不見,說道:“算了,爺就不跟你計較了,此行離開,也不知道何時才能回來。”

    “你跑出去參軍,你老子知道嗎?”

    楊偵是皇室宗親,其父又是當朝王爺,自然不是想離京就能離的,用腳指頭想想就知道是私自跑出去的。

    “等他知道,我人都已經到雁門關了,他一個郡王,還敢跟我三哥搶人不成。”

    璉二聽罷心中不禁覺得好笑,同時也有點佩服楊佑,京中的這些個紈絝,在他麵前就沒有不服氣的,大凡不服的,都被揍的不敢出門兒了。

    尤其是皇室的那幫家夥兒,楊佑的話,怕是比他們老子的話都來的管用。

    楊偵看了看另一邊的賈蓉,回頭問道:“怎麽就你們兩個?”

    璉二皺眉道:“難不成你還想見我們家老二不成?”

    楊偵撇了撇嘴道:“別拿他嚇唬我,他是三哥的朋友,我自是服氣的,話說你這家夥兒什麽時候開始也這麽記仇來著,不就是不小心冒犯了你妹妹嗎,我都賠過禮道過歉了,她人怎樣?”

    璉二聞言,臉上充滿了警惕之色,正待開口,卻聽一旁的賈蓉遠遠喊道:“寶二叔,這邊來。”

    璉二抬頭看去,卻是寶玉一行趕到了。

    一旁的楊偵也回頭看去,隻不過他注意到的是,寶玉身後的馬車,明顯是帶著女眷來的。

    寶玉一行先是同陳也俊等人敘過話後,才向賈璉這邊走來,道:“璉二哥,若非聽馮紫英他們說起,我還不知道咱們家也搭了戲台子呢。”

    賈璉看向寶玉問道:“不是說要帶二妹妹他們找你瑛二哥,同柳兄告別嗎,怎麽帶著人出城了?”

    寶玉自不好說是因自己貪玩才來的,隻含糊其辭的說道:“城外等著也一樣,還清淨些呢,我已經派人去通知他們了。”

    “請的是哪家的班子?聽他們說點的是武穆傳,太不吉利了些,不如換成《木蘭從軍》如何?當然楊門女將才是最合適的,可惜出城的路上看到已經有人點了。”

    賈璉聽罷,無奈的搖了搖頭,隻說道:“這戲折子是你瑛二哥指定下的,哪裏能隨意改得。”

    楊偵打量了眼寶玉,看向璉二問道:“這就是貴府那位銜玉的?”

    楊偵也是看得新奇,別人點戲,圖的是個應景吉利,這位倒好一張口全是巾幗之輩,還點木蘭從軍?不如唱一出西廂記長生殿罷了。

    賈璉當下與兩人介紹一番,又向寶玉說道:“你帶妹妹們在城裏還能看個熱鬧景兒,這城外有什麽好的。”

    城門外住著的多是一些多是一些失了土地的顛沛百姓,搭的簡易的木棚,自然比不得城內熱鬧,通常貴家的女子誰會踏足這等地方。

    寶玉正不知該如何回答,卻聽一旁的楊偵忽然問道:“貴府的三千金可也在車上?”

    寶玉回道:“你說三妹妹嗎,自然是在的。”

    “璉二叔,瑛二叔來了。”這時賈蓉跑了過來說道。

    話音剛落,便見依舊帶著麵甲的賈瑛和柳雲龍一同驅馬到了近前,賈瑛看著馬車向寶玉問道:“怎麽到城外來了?”

    寶玉此時頭都大了,賈璉才剛問罷,這邊又來一個,當然賈瑛也沒再說什麽,先是向楊偵點了點頭,算是打過招呼,才向璉二說道:“璉二哥,事情可辦妥了?”

    賈璉指了指一側的戲台子,此時附近已經圍攏了大批的百姓,台上已經響起了咿咿呀呀的戲腔聲。

    “如此就好,我先帶柳兄去向二妹妹告個行。”

    柳雲龍回京兩日,但卻尚未與迎春見過,畢竟不比賈瑛,守在府裏想什麽時候見也方便,且林如海是賈家姑爺,又膝下無子,換做別人家,不到大婚那日,哪能像賈瑛與黛玉這般相見隨意。

    隻是此處人多眼雜,未免不便,當下賈瑛二人又護著馬車多行了一段距離,直至人跡罕至處,方才停下。

    原地那些準備遠行從戎的人群中,有人看著遠去的賈瑛說道:“看那帶麵甲的家夥,比咱們還要搶風頭,還別說,看樣子還真像那麽回事。”

    一旁楊偵聽後,隔著老遠笑罵道:“瞎了你的狗眼,那是當朝靖寧伯賈瑛,科舉及第,武功獲爵,你也敢大言不慚。”

    “哪個敢罵老哎呦,七哥,是我眼瞎。”

    楊偵卻沒有過多理會,而是看向賈瑛離去的方向。

    盛名之下無虛士,他從前總也覺得賈瑛也不過是一個得了老天眷顧的幸運兒罷了,大家都是年輕一輩,又能強到哪兒去。

    隻是方才賈瑛縱馬近前,楊偵感受道一眾說不出的壓迫,那冰冷的麵甲之下,就像是藏著一個直欲噬人的猛獸一般。

    “這才是真正見慣了戰陣殺伐的。”壓下心緒的波動,楊偵心中暗道一聲。

    與賈璉告罪一聲,便策馬跟了上去。

    城郊,一處無人的空曠之地,賈瑛靠著車廂坐在車轅上,與車廂內的眾人講述著今日盛典的概況,給柳雲龍和迎春二人流出一些獨處的時間。人與人之間情感的誕生,在於交流和相處,隻是眼下禮教束縛達到巔峰的年代,想要做到這點未免為難了些。他也隻能借著由頭,為二人創造一二機會,曾加對彼此的了解,如果發現不合適,或許反悔也還來的急。

    “瑛二哥,這裏又不是戰場,你還戴著麵甲做什麽,怪嚇人的。”湘雲看著賈瑛說道。

    黛玉探春幾人也看了過來,她們也奇怪,又不是去打仗,怎麽連麵甲都戴上了。

    “不僅嚇人,還別扭,像是在跟一個鐵疙瘩說話一般,還不摘了。”黛玉也附和著說道。

    問題是這能摘嗎?

    別人怎麽看,賈瑛或許還能一笑了之,不甚在意,可她們幾個都是身邊最熟悉最親近的,這要是摘下來,一世英名可真就毀了,以後還怎麽在幾個姑娘麵前做兄長。更關鍵的是,黛玉若問起,他該怎麽答。

    此刻,賈瑛外表鎮定,內心卻慌得一批。

    正為難間,隻聽有馬蹄聲靠近,賈瑛跳下馬車,向來人望去。

    “你跟來做什麽?”賈瑛默默將車簾遮上,雖然不大待見楊偵,但不得不說此時他的出現,卻是替自己解了圍。

    楊偵先是看了一眼馬車,方才將早已想好的由頭說了出來道:“我意欲前往山西,投我三哥帳下,烈馬馳疆,殺胡虜,討不臣,為我國朝效命。知你與三哥交好,可有什麽話要我帶的,一並給你捎了去。”

    賈瑛輕笑一聲道:“戰場並非兒戲,胡虜也非京中那些青皮無賴可比,你可要想好了再做決定,別到時候,為國效命不成,還給你三哥添麻煩。”

    楊偵挺了挺胸脯,朗聲道:“‘予惟天下漢家苗裔,豈無男兒乎!’這可是你說的話,如今我大乾健兒俱以北上從戎為莫大榮光,我身為楊氏子孫,豈能甘於人後,連那些黔首百姓都不如,那還是男人嗎?”

    “男兒何不帶吳鉤,收取關山五十州。”

    “若是戰死,那也是我的命,總比一輩子渾渾噩噩的好。你我年歲相仿,你能做到,我三哥也能做到,憑什麽我就不成?別小看人。”

    “說話就說話,那麽大聲兒做什麽,這裏又沒別人,還怕我聽不到不成。我可沒小看你,隻是給你一個善意的提醒罷了。”賈瑛平靜的說道,同時目光在馬車和楊偵之間徘徊一二,心裏猜測著楊偵的來意。

    “信就不用你帶了,我與你三哥之間,自有聯絡的手段,還有別的事嗎?沒事的話,就請吧。”

    楊偵聞言麵色一急:“別啊。”

    “還有事,有事。”

    “有事快說,有屁就放。”賈瑛看上去頗有些不耐煩道。

    楊偵搓了搓手,看向馬車道:“呃,聽說貴府三千金也在馬車上”

    車內探春聞聲目光透過窗欞縫隙看向外麵。

    “在下是特意前來賠罪的。”

    賈瑛問道:“上次不是都賠過禮了嗎?這又是哪一出啊。”

    楊偵臉上依舊帶著笑意,如沐春風,心裏卻將賈瑛從頭到尾罵了個遍,這家夥是上天專門派來給他搗亂的嗎,堂堂一個探花郎,揭人不揭短,看破不說破的道理都不懂嗎。

    “呃,原是如此,一者,上次賠禮多少是因皇兄的囑咐,未必出自在下本心,回去之後,左右思量,才愈發覺得當日失禮,冒犯姑娘,實在不是大丈夫所為,心中羞愧之意百般難消。二者,父兄皆曾教我,男兒當世,要敢作敢當,做錯了事就要敢認,事關姑娘名節,賠禮尚顯輕率,理當賠罪才是。再則,當日登門,未曾與姑娘當麵,今次冒昧前來,必要請姑娘受我一禮,否則於心南安啊。”

    賈瑛看著一副認真認錯的楊偵,怎麽都覺得這家夥像是另有意圖。

    隻見楊偵從懷中取出一麵玉佩,說道:“此玉乃在下出生時,先帝所賜之物,一直隨身佩戴,今日便當此物與姑娘賠罪之禮。”

    這回,賈瑛卻沒有說話,而是靜靜看向了馬車。

    車內,探春良久不見賈瑛出聲,心知這是要自己做決斷,當下也隔著簾子開口說道:“小王爺嚴重了,是小女子該向小王爺賠罪一聲才是,當日驚錯慌亂之下,傷了小王爺玉體,實是冒犯。承蒙小王爺寬宏有度,不與小女子計較,既然你我冰釋誤會,過往種種自不必再提。至於這玉佩,一來小女子愧不能受,二來乃是先帝所賜之物,不可輕易假人,請小王爺收回去吧。”

    聽到探春的回話,楊偵心中一喜,可最終還是未能如願見到其本人麵目,不免有一絲遺憾。

    上次被探春刺傷,又被楊佋逼著賠禮,楊偵心中是有不小的怨氣的,隻是事後不免回憶起當日場景,楊偵的腦海中又一次浮現出,那驚鴻一瞥的一道亮麗景致,愈思愈重,反倒對探春臨危不亂,還借機反噬,心中愈發佩服。

    他是見慣了小女兒姿態的,反倒探春的出現,給了他一種不一樣的視野,原來世上還有這等女子。

    也不知為何,心中鬼使神差的總想再見對方一麵,是以今次見來了機會,才腆著臉跟了上來。

    至於剛才的一番話,也說不上是假,他心中卻無什麽恨意,隻不過這番話是在來時的路上,才想出來當作由頭的,不然冒然跟上來,還想見人家閨閣女子,少不了又得被賈瑛揍一頓。

    他雖然抗揍,但也要麵兒啊。

    眼看心中的所想未能如願,再看看一旁的賈瑛,盡管心有不甘,楊偵也隻好認下,再尋良機吧。

    “三哥倒是與賈瑛相熟,回頭看看能不能走走他的路子。”

    這邊,柳雲龍和迎春也返了回來,迎春的雙眼微紅,像是哭過的。

    多少癡男怨女,離別最多愁緒。

    等迎春上車後,賈瑛才向柳雲龍說道:“雨村怕是要出京了,咱們也過去吧,我與他相識共事一場,理當送一送的,晚了就趕不上了。”

    ------題外話------

    明日考試去,回來稍晚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