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齋心法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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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咣,咣——”

    “大人張榜,布告鄉民,今日大開南門,鄉親可往東山穀祭祀親友……”

    “聽說今日要給穀內死鬼立碑?”

    “不錯,榜文上說‘辰時開門,巳時立碑’……”

    辰時放藥結束,&nbp;一行公人身披蓑衣,手持銅鑼,巡街吆喝,告知眾民‘知縣新令’。

    沿街避雨的百姓老少交口而談。

    有人稱讚官家,有人聊說鬼穀。

    南城槐花巷。

    楊萬山、華明淵並肩撐傘往巷尾走。

    剛敲開劉府大門,卻被阿九阻擋在外。

    她明眸清亮分顧楊、華二人道:“今日我家不待客,兩位公子請回吧。”

    楊萬山略詫異,&nbp;疑惑問:“莫非世才兄要悟學?”

    阿九隔著半開家門微笑說:“我公子不修學,今日閉門乃是‘齋心’。”

    “萬山公子書香門第,&nbp;應該知道。小奴就不班門弄斧。”

    此言一出,楊華兩位各有神態。

    華明淵更添疑惑,楊萬山則陡然明白。

    他眼眸爍爍問:“不知世才‘齋心’幾日?我等何時能來?”

    阿九思說:“尚不明確,少則三日,多則六日,公子你若有急事,可先告知我,我會適時相告公子。”

    “倒無急事。”

    楊萬山轉顧華清道:“明淵想向令公子求教學問,我則代內兄相請世才一同出城立碑。這兩件事都不如他的事大。”

    “娘子可以齋後再告知世才兄,告辭。”

    “嗯,小奴就不多送了。”

    阿九款款一禮後把門關上,交代福伯兩句便回後院。

    劉府門外,小巷。

    華明淵好奇問萬山:“她所言‘齋心’是為何意?可是‘戒欲補心’之意?我聞佛門有‘坐禪齋心之法’,二者可相同?”

    “明淵說對了,但二者各不相同。”

    楊萬山回顧巷尾,笑談道:“九娘子所言‘齋心’,乃是指‘心齋’,&nbp;也算是‘戒欲補心’,但與佛道齋戒不同。”

    “【心齋】出自《莊子·內篇》書,後世佛道將其化用,作為一門養育道心,消除煩惱的法術。”

    “摒除雜念,使心境虛靜純一,而明大道,謂之心齋。”

    “我儒門用做心齋法,是為了使心靈純一,祛除雜念,澡雪精神,從而容納更多學問,領悟更多妙理。”

    “不入真學之人,不可做‘心齋’。不得正心之人,不能行‘齋法’。”

    “妄行此法術,也不得其妙。隻是圖費心力而已。”

    “我父每月都會擇日‘做心齋’。”

    “行齋戒之時,心神虛空,忘卻諸般,近乎於神遊,但神氣合一,外物不可攪擾。”

    “世才今日‘齋心’,&nbp;大概是一樣的。”

    “他已‘明德正心’,確可以行此齋法……”

    “我料他這幾日內不會見外客,你要求見,須多等幾日。”

    華清聽他講述一堆‘心齋’,但還是一知半解,覺得好似在聽玄門講道一般。

    這大大超出他所理解的‘儒術’。

    出槐花巷,楊萬山見華兄疑惑未解,知道他一時不能理解,簡言歸總之前的話。

    “明淵未入真學,不知真學之妙,儒術通玄亦如道法。”

    “你這麽想就明白了,心齋就是一種靜心之法。”

    “靜心,就好比打掃心房,把房屋裏的雜物都搬出去。如此得一身心空靜,空靜之後方能容納更多‘新學’。”

    “小生懂了,多謝仁兄指點。”

    華清聽後有所明白,今日雖沒見到劉世才,卻讓他大有收獲。

    從中窺見‘真學之玄妙’,心中求學之誌更堅定了。

    正如萬山所言,劉彥今日做心齋,正是為了容納更多學問。

    因為,今晚相君要向他傳授《君心化龍》。

    此為司徒心學總集,所涉及學問非常龐雜,一門絕學之中,包含了千卷萬冊書。

    想把這些都收入身竅,一定要收拾心房,使心思‘虛而待物’,方能全部收容。

    否則身心空間不夠,則不能容納。

    相君傳授再多也無法裝入自身,白得一番受教。

    所以昨晚在東湖水府,相君先教他‘心齋’。

    說:“心齋之法,乃《君心化龍》入門心術,世才你已得正心,可以使用此心學法術。”

    “先前胥兄傳授你‘成仁之術’,你心竅應該很充實,需要化充實為空虛,空虛才能容物。”

    “明天回身後,隻管搬空心思,打掃出一間空房以待收納我門絕學。”

    劉彥聽從指點,今早魂兒歸身便開始做準備。

    吃完早飯吩咐家人不見外客,自己則閉於書屋。

    先持令牌聽驚雷,摒除雜念,而後依照法門,使心境純一【心觀鼻之息,神觀心之氣】。

    如此‘神氣合一’就進入了‘心齋’境界。

    其實,相君所傳《齋心術》,與山君所傳《書屋觀》,極其的相似。

    兩者對於心境要求,近乎一致。

    以至於劉彥踏入‘齋境’之後,看到了身竅書屋。

    但不同的是,觀想書屋時,他心神處於書屋內。

    而進入‘心齋境’後,他卻立身於書屋之外。

    這很奇妙。

    此時,他神思立身於心境虛空,眼望那書屋思量起來。

    “《書屋觀想法》是在‘心中虛無之地蓋一棟房子’,‘書屋’脫胎於‘心境’,心境就如內在天地,自身城池……”

    “山君說《書屋觀》乃儒道合一法門,應該是借道家觀想與儒家心齋。”

    “相君讓我今日回來收拾心房,虛而待物……”

    “可書屋中所存,都是我積攢下來的學問,不能輕棄。”

    “即便是那些不得真意之書,也能為我文骨築基……”

    “倒不如對書屋進行加蓋,在書屋之上增添兩層空間,將書屋觀想成‘經閣’。”

    “諸子在天之靈,於天地虛空造一座‘經香閣’,存放往聖之絕學,傳授給在世大儒。”

    “我等向學之人,也應該於心境起一座‘尊經閣’,以存自身真學,海納諸子百家,這才是以身載道,以身載學。”

    “不錯,可以一試!”

    劉彥靈光一閃,心神敲定。

    開始思量‘如何建造自家經閣’,從腦中所見閣樓進行篩選、參照、借鑒、對比……

    雖然很耗費神思,但他卻樂此不疲。

    不知不覺,外界過去一個時辰。

    處於齋境的他,對於要設立的‘經閣’,神思內有了一個籠統結構,似飄起一縷青煙,煙氣之中顯現閣樓形狀。

    劉彥能夠舉目望其形,感受這等奇妙,把所思‘經閣’寄托、暫存於神思之上。

    接下來,他要搬空書屋所藏學問,然後拆掉此屋,將‘經閣’替換其位。

    隻見他把心神拉近書屋,對著拱手一禮,誠心道:“我將另外修設存經書閣,請眾經眾書出竅。”

    此話言出法隨。

    書屋應聲門窗大開!

    屋內所存經書一冊冊、一本本飛出門窗,似一屋彩蝶湧出,遵照他心意所指,這邊疊一摞,那邊堆成籍。

    《詩經》歸一籍,《論語》歸一部。

    真學新學歸一旁,舊學雜書歸一旁,分布堆疊有序,可謂‘按部而搬’。

    很快一千冊身學搬空,書屋內空空無無。

    劉彥通過目視,便能直接感知屋內。

    他揚手凝文光,化作一炷香雙手而持,禮敬書屋道:“此一敬,謝君替我存書,受此香後,就請解身入經閣。”

    “我欲容四海之學,便要有更大存經之所。”

    “請君易形載道。”

    語落,手中香瞬間燃盡,作一片香煙湧入書屋,由內向外的籠罩包裹。

    書屋漸漸的暗淡消減,解散於香煙霧氣之中。

    劉彥念頭一動,神思頭頂寄托的‘經閣’脫離他思想,飛落那片煙霧內,陡然拔高突破煙罩,升起六丈經閣之軀,雄偉豎立在眼前。

    他一笑斂袖盤坐虛空,四周千卷身學環繞。

    等經閣吸納書屋之氣後,開始遵照構思,細化其形結構,把靈巧之思,化入其中。

    比如,經閣壁畫中增添典故,一點點的塑造經閣六丈身軀。

    其實這也是對他自身一種塑造。

    此刻神思之外,其肉正襟危坐。

    周身百竅傾吐正氣,風氣匯聚於頭頂,包裹外浮的思想文境。

    見其內一座經閣正慢慢顯形,與他內中心境所造,如出一轍。

    床帳外,阿九、沈玉娘、小月兒看得詫然,都不知公子現在是何等境地。

    隻覺得眼下公子如仙似道,諸般妙法顯形。

    “這是儒術嗎?”

    “是,公子不修道法,即便用符法,也是文光畫符。”

    “你我所見,屬於儒術之中深層玄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