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7章 引教善女

字數:5687   加入書籤

A+A-




    “舫主所定五十篇佳作,之州作成多少?”

    “小生隻得二十篇,便已腦思窮極了。實在羞愧。”

    ……

    己時,臨安東城外。

    劉彥、華明淵、賀之洲坐在一輛無棚騾車上談聊,前頭一老漢揮鞭趕騾子。

    後麵還有一架騾車,坐著平兒和華府仆從,懷中各抱著禮物。

    今日乃去東鄉,參加周生與匡娘的婚禮。

    早起劉彥內觀身學,從感悟中得一篇《素心論》,欲作賀禮贈予周慕白。

    本來隻是他和平兒去,結果出門遇華明淵、賀之洲攜禮拜府。

    劉彥索性邀他們同赴喜宴,在東城門雇兩輛騾車,坐車談問他們來意。

    明淵笑說:“之州想早些迎娶瑞雲娘子,此番攜禮來府,是想請世才指點速成佳作的方法。”

    劉彥聽後,便問之洲‘作成多少佳作?’

    賀之洲羞愧,如實相告‘隻得二十篇’。

    劉彥對此並不輕視,談道:“不過十幾日,便能寫下二十篇佳作,之州才思不淺了。”

    “文思枯竭,腦思窮極也屬正常,這個無須在意。”

    “人的思想源泉在於心和腦,腦為人之府宰,心是人之府臣。”

    “腦乏心累,文思自然枯竭。”

    “但源泉依舊在,隻要學會駕馭之術,達到張弛有度,便可恢複源泉,文思泉湧。”

    “駕馭心腦之法,就好比駕騾車,我思是車主,心腦是騾子,這板車則是身體。車上所載即是身學。”

    他借騾車來比喻,通俗易懂,恰到好處。

    包括前麵駕車的老翁亦得幾分明悟,顧頭笑道:“奉義講學,言簡意賅。俺也能聽得懂哩。”

    劉彥拱手:“請教阿翁,駕馭騾車都有什麽要領?”

    老翁揮鞭趕騾道:“這要領有三個,一是會趕,二是會養,三是會馭。駕騾車門道都在這裏頭。”

    華明淵、賀之洲各有思量。

    前者思想劉彥話意,後者思量老翁之言。

    賀之洲抬手請教:“趕和馭有何不同?”

    老翁說:“這倆可大有不同,趕是趕車,馭是馭騾。騾子肯勞卻性倔,馭騾也是個學問。”

    “相公你看,老朽把鞭一揚,沒打在騾子身上,它就皮有所動,心知我要打它,腳力便自加快。”

    “我鞭子一落,抽它身上,它自知輕重,也知該跑多塊。”

    “我輕打,它慢跑。我重打,它加力。”

    “這便是‘馭騾’的小門道。”

    賀之洲依照劉彥所言,暗把騾子視作心腦,小有幾分明白,趁悟又問:“馭騾即是用打?”

    “不是哩。”

    趕車翁回頭笑說:“馭騾可不是隻打騾子,它偷懶時打,它怠慢時打,別的時候就不打。”

    “平日要善養,不趕車時,老朽養它好比養子……”

    賀之洲忽地通透,自語道:“平日善用心腦,用時鞭策驅動,這便是‘駕馭腦心之術’!”

    “之州所悟甚是。”

    劉彥接話道:“心有性,腦有思,要善養它們,但不能總處於安逸,否則身性就懶散,夫誌則喪失。”

    “對抗懶散之法,就在於鞭策,即駕馭、篤行之法。”

    “你連日勞心費腦,使它們不得休整,如何不思想窮極?心腦哪有力去助你?”

    華明淵撫掌稱妙:“故而要‘喂養它們’,要學會養心安神,世才可有什麽善法?”

    劉彥聞問說:“我有四法,寫在《素心論》中,今作賀禮表贈周慕白……,明淵、之州可在婚宴上一睹。”

    二人相視心喜,禮謝世才。

    劉彥壓下禮數,道:“我等皆君子之交,大可不必拘禮,以後再來府,亦不必帶什麽禮物。”

    “真覺得空手不好,就帶心得佳作一篇,我等坐而論,各有所得。豈不更好?”

    華明淵、賀之洲笑顏領記。

    感覺今日君子,身添一重變化,過去是如沐春風,現在是如沐清風,交心愜意。

    不多久騾車抵達東鄉。

    見周慕白及三友在村口候迎,於成業站在姐夫身旁,書玉子也在,不過藏了身形,非鬼神看不到。

    劉彥付了車錢,禮謝趕車翁。

    華明淵心情甚好,吩咐隨行仆人多賞銀兩,讓車夫父子等候他們。

    一老一少分得一兩銀子,心似含蜜,連連應喏。

    來到村口,眾人見禮小敘幾句便進村。

    於成業先行一步,趕回家中告知父親:“老師來了。”

    於太公顏麵添彩,對右座老者道:“老哥何不與我共迎先生?”

    那老者笑點頭,隨著主家同出茅屋,在籬笆院外迎見君子。

    劉彥一眼認出老者,原來是章太公,禮問章翁:“近來可得安寧?”

    章太公抱拳答話:“依仗先生顏麵,老朽一家在貴鄉甚安。今日於兄弟嫁女,老朽領花姑子來幫襯一二。”

    說著,呼喊偏房內香獐女花姑子。

    那花姑子與新娘子一笑,聽呼來至父親身旁,禮見奉義先生。

    劉彥與其明眸相對,轉顧章老說:“上次因故未能與公多敘,今日願借匡娘佳期,談談令女花姑子。”

    此言使父女各生思量。

    於太公含笑邀奉義入茅屋敘話,請至上座左位。

    他則領兒郎、賢婿在院說話,教一些禮儀。

    劉彥持謙落座,看眼花姑子問章翁:“公之女,可讀過書?”

    章太公聞問,聽出‘抬舉之意’,回話道:“我一家皆村野之精,粗知幾個字,小字認得五百,怎敢去讀聖賢書?”

    “先生有何教誨?”

    “教誨談不上。”

    劉彥說:“我見花姑子靈心聰慧,素心善良。純良善女似如玉,何不修書助身性?”

    “我家有位娘子,剛開辦坤學,尋有誌之女入學堂。”

    “花姑子願意讀書嗎?”

    “意!先生抬舉啊!”

    章太公喜上心頭,轉顧自家女兒。

    花姑子低眉思說:“小奴願讀書,隻怕讀不好。”

    劉彥眸視道:“有心者事竟成。我與你寫一封引薦書,你獨自思量,若能定誌,持我書去西湖找青花舫。”

    “那舫主是我同道伴侶,見我手書自會收你入學。”

    說話出門問於成業要筆墨紙硯。

    屋內章家父女二人神念私話。

    章公稱:“此乃難得機緣,我女要善思。隻要你願意,我與你娘便放你去修學。”

    花姑子道:“女兒自知是造化,卻怕有負先生抬愛,讀書不好,又給學堂添是非。先生搭救恩情都沒報答。”

    章公笑女兒多慮。

    他說:“奉義,奇士也,安能視作常人?”

    “他有意抬舉,是見我女可教,你顧慮再三,才是負義!”

    花姑子被父親言語點醒,點頭記下。

    目見先生進來,止住話語歸站一旁。

    劉彥在成業侍奉下提筆寫書,隨口聊說:“良善之人性情柔弱,多為他人思,其心利人不利己。”

    “若不能善己,又如何行善,有利於他人?”

    “我喜良善人,每位善心者,都應得善待。”

    “孟子曰【善與人同,舍己從人,樂取於人以為善】。”

    “花姑子可知何意?”

    花姑子思量話意,心神忽然暖熱,微笑道:“先生是說,對於行善,沒有別人和自己之分。善己也善他。”

    “舍己為人不對,舍己從人才對。”

    “此為上善。”

    於成業稱讚道:“章妹果有修學之才,老師引用孟子言,意就在於此。”

    “老師是在教你,正確運用心中良善,不至於將來因善毀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