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4章 劉平自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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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嶽翁娶妾有三日……”

    “今日娘子不妨回府見見‘庶母’。”

    ……

    辰時臨安,劉家內宅南房。

    西湖回來,劉彥一番淨麵洗漱,身心內外清爽,想起‘嶽翁正月底納妾吳家二娘玉蓮’之事,擦手與娘子提點。

    窗外陽光明豔,李憐雲含笑接過布巾,說:“妾身也在想‘這兩日回府看看,一見吳玉蓮’。”

    “爹爹膝下無子,她若能與我添個弟弟,也算功德一件。”

    “今日就讓阿九陪我一同,妾身魂兒脫殼去,如何?”

    “也好。”

    劉彥說話見阿九過來,安排她隨娘子回趟娘家。

    這時平兒回事道:“明淵公子、之州公子來府……”

    劉彥聽後,笑對憐雲、阿九道:“之州今來是要接娶瑞雲娘子。”

    二女相視,阿九跟著公子去前堂。

    堂內,賀之洲一身喜氣,背手而立,桌上放著喜禮和禮帖,身旁是華明淵。

    三人揖禮相見。

    劉彥目看禮物,拿起禮帖道:“之州備下喜禮、喜帖,想必最後一篇佳作已成,不知藏在何處?”

    賀之洲笑顏手指禮帖說:“就在帖內。”

    “此作乃我正月二十八雨後所得,世才兄請過目,看夠不夠補全‘五十數’。”

    劉彥拆開帖封,取出佳作。

    見書紙上寫著一首七言,題為《正月二十八·喜雨》。

    【春來處處有花看,一種芳心欲吐難。】

    【陌上鵝黃初染柳,不禁煙雨鳥輕寒。】

    一眼觀讀,劉彥品詩境入心。

    其兩句用詞樸素,而後兩句寫景甚好,能從詩中見‘田園春雨’,稱得上‘佳作’二字。

    最主要的是,劉彥此詩中窺見賀之洲文心之變、腦思之變。

    此蛻變,是文思脫繭,乃修養詩書到一定程度,而使心靈生變,很難言語描述,就如詩句所言‘一種芳心欲吐難’。

    “好詩,之州已能‘常心守意’了。”

    “可喜可賀。”

    賀之洲聞讚,如沐春雨,帶著微笑拱手請教:“何為‘常心守意’。”

    華明淵打起精神,豎耳傾聽。

    劉彥道:“‘常心守意’四字脫胎於《莊子學》。”

    “【常心】即‘平素的心跡’,即‘平常心’。”

    “【守意】即‘堅持自己的誌向’。”

    “常心守意,是以平常心堅守誌向,不豪言壯誌,不虛言誇大,日日乾乾,秉持誌心。”

    “能夠常心守意,便能安心定誌,篤誌經學,此是‘君子向學之心’。”

    “有此心者,明經不遠矣。”

    聽他一番闡解,賀之洲對照近來自己心境,確如他所言,不禁欽佩奉義君心通達,竟能通過詩句,而知自己文思心變!

    “確實如此!”

    “今聞仁兄點撥,小生通透了。”

    說著,賀之洲作揖禮謝。

    華明淵插話笑道:“之州詩中說‘一種芳心欲吐難’,原來說的是‘心境之變’。我卻未能讀出深意,世才君心超然!”

    賀之洲轉顧說:“其實我不知心境之變,這句詩乃從靈明得來,若非世才點撥,我亦不得通透。”

    “仁兄真乃我師。”

    聽二人誇讚,劉彥君心平澹,背一袖手說:“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師焉】,你、我、明淵三人互為師友。”

    “今日之州可是準備接走瑞雲?”

    賀之洲微笑點頭:“二月二龍抬頭,小生想討個吉利,今日迎娶娘子,不知可否?”

    “既如此,喜禮我便留下。”

    說著,劉彥讓阿九取來筆墨紙硯,當眾寫下一封‘送親帖’,交給阿九道:“稍後你去趟青花舫,把此貼交給娘子,讓她安排送瑞雲出嫁。”

    “之州就不必去了。”

    “你回餘杭準備迎親花轎,去碼頭等接新娘子,安排好迎娶事宜。”

    “家母新喪,我不得去參加之州喜宴,就讓明淵代我去。”

    “我祝之州與瑞雲,白頭偕老,永結同心。”

    賀之洲心被君子簡言觸動,躬身拱手,深施一禮答謝厚情。

    華明淵應承世才所托,談道:“我已讓家人準備,今日幫襯著把喜事辦成。不如你我先回餘杭,商議婚宴如何?”

    之州心說:“結此二友,是我賀之洲造化。”

    他點頭轉與世才作別。

    劉彥親送二人出府,小提兩句迎親建議,又談道‘餘杭聞士明’,告訴他們‘此人可結交’。

    兩人記下拜別,路上多談君子,口中讚言不斷。

    劉彥回到內院,憐雲神魂出南房見君,交談兩句便和阿九攜手去往西湖。

    劉彥抬眼目送,對平兒道:“去把於成業、書玉子叫來。今日我要與他們授學,你也聽聽。”

    平兒笑說:“我如何能聽懂?我六經都讀不全,大字也識得不多。”

    劉彥撩衣落座道:“不會就學,不識字就去認字。世上無難事,隻怕有心人。坐下,你我敘敘話。”

    平兒聽話倍感暖心,搬來椅子坐下。

    劉彥看他下巴毛須說:“你今年已二十三,我亦二十八,昔日少年光景如在眼前。”

    “卻不能隻守過去,心要向前看,誌要望高處。”

    “你以後不要叫平兒了,這般大的人,還如書童一般,傳出去讓人笑。”

    “今日把‘兒’去掉,你名就叫劉平!”

    “我再給你添表字,助你定誌。”

    劉平起身持禮道:“請公子賜字。”

    劉彥思說:“你表字就叫【自牧】,劉自牧。”

    “《易經·謙卦》有雲【謙謙君子,卑以自牧】。”

    “卑以自牧,即‘謙卑自守’。”

    “自守者,堅其操守,堅其心誌,存德而養身性,是君子美德之一。”

    “你在我眼中並非小人,所以你也要成為君子,將來才能隨我與世弄潮。”

    劉平被公子厚情、厚望感動,落淚哭鼻子道:“公子這般恩厚,我當卑以自牧,學做君子。不負公子厚望。”

    劉彥讓他坐下,繼續談說:“隻要有此決心,前路便不難行。等母親百日後,我想外出行學,代替在家守孝。”

    “我一人略顯孤單,你陪我一同如何?”

    劉平拭淚笑點頭:“我願追隨公子行學,死也無憾!”

    “如何言死?”

    劉彥道:“我此番行學,意在篤行道義,遊神州萬裏,養身學萬卷,使自身學問得用。如此才是‘篤行乾道’。”

    “你隨我遊學,也會有所收獲,從經曆中見紅塵、見人間百態,身心成長,增加閱曆。”

    “不過在這之前,你先養學,識得三千字,能背六部經。”

    “臨行我考你,隻要能做到,便可隨我行學。”

    “可記下?”

    劉平抖擻心誌,起身揖禮:“記下了!”

    劉彥點頭不多訓教,讓他去叫狐鼠二生。

    今要將《於氏春秋》真妙盡數傳給他們,兌現承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