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6章 富春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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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兒在外要保重身體,別的為娘就不多說。”
“我兒明得道理,遠勝為娘,為娘盼你行學回來。”
“孩兒記下了。”
……
巳時,南城外,東山穀口。
劉府一家眾人盡在這裏,此外還有書玉子、於成業。
劉彥臨行前祭祀家母,老夫人於香火中顯形,對自家讀書郎做叮囑。
此時話已說完,劉氏陰靈含笑點頭,對阿九說:“你就跟著我兒同行,這也是你的造化,路上照看好我兒。”
說完叫上荀娘子、高二姐、李憐雲等女一起回穀中陰邸。
霎時穀口人少了大半,劉彥目送母親少許,轉顧對書玉子、於成業道:“我走後,你二人安心定誌。”
“我回來之後會考問你們,若是過了,可為我親傳弟子。”
狐鼠二生揖禮領記。
劉彥不再多言,提袖離開穀口。
毛驢二戒、紅馬端陽各馱著行囊,跟在眾人後麵。
走過山穀小路,來到南邊大道上,劉彥止住相送,讓狐鼠去東鄉告知於太公。
阿九顧看他們駕香火飛去,轉問公子道:“奴婢需不需變化身貌?”
劉彥看她一笑說:“你就變成初見時的模樣。”
劉平牽馬接問:“今日去何處?”
出來之前他滿懷激動,想著今後與公子遊曆山水,如今置身曠野中,望著廣闊天地,心裏卻有些茫然。
劉彥背袖邁步說:“先去金華看福伯,看看他還鄉後生活得如何。”
“以後每到一地,便拜訪一地名士,遊當地風光美景,如遇他人有難,亦可相助一二。”
“明白了?”
“明白了!”
劉平牽馬跟上笑說:“乍一從家出來,我一時不知道去處,必是我心無誌向之故。”
阿九騎著毛驢身後接話:“平哥此言說對了,心無誌向,立世如盲。”
“公子所言,拜訪名士,遊賞風光,解人之難,乃是篤誌行學的過程。”
“篤行最終是為了‘學有所得’,把學問化用,學以致用,為求‘知行合一’。”
“《尚書》有雲【知之非艱,行之惟艱】,你可明白?”
“不甚明白,請九娘子指教。”
劉平轉頭行個禮。
阿九笑看前路劉郎:“我也不甚明白,何不去問公子?”
劉彥聽到,張口與二人解釋《尚書》中這句話的含義,正式開啟行學之路。
主仆三人如這般邊走邊說,行路頗為愜意。
午時,他們來到富春縣,買些果腹之食便去往碼頭,在江口乘渡船,南下金華府。
船過桐廬,入富春江段,青山秀水美景夾道。
見江上遊船眾多,能聽到一些高吟賦詩,琵琶唱詞之音。
前方一二裏有個小碼頭,不少人等渡船,船家將船泊靠過去攬客。
劉彥三人立於船頭賞景,看到碼頭堤岸邊有婦人哭喪燒紙錢,哭得十分傷心,幾乎喘不過氣的樣子,眾人圍著相勸。
不多時,碼頭上來幾人,望著岸上哭喪婦人交頭接耳,歎然搖頭。
劉彥聽他們攀談,上前搭話禮問:“那婦人何故在江邊哭?可是親人溺死江中?”
一人道:“乃其子喪於江中,她隻有這一子,今後無人養老送終了。可憐,可憐!”
劉彥背手而望,又打聽‘婦人之子如何溺亡?’
其中有一人正是婦人同鄉,便以此事為談資,說起‘五月五日端陽那天……’
五月五日端陽,江南吳越之地,自古有‘鬥龍舟’的風俗。
龍舟製作,取一段粗木,一分為二,挖空裏麵,刳為龍形。
後在舟身會上龍鱗,塗上金漆,在頭尾按上龍首、龍尾,如此一隻‘龍舟’便成了。
所謂‘鬥龍舟’,即是讓孩童在龍舟上嬉鬧玩耍,做各種滑稽動作,或是起舞、或是翻跟頭。
期間龍舟順江而下,無有掌舵之人,過程險象環生,稍不謹慎就有落水的風險。
每年端陽,錢塘江一帶都會舉辦‘鬥龍舟遊戲’。
不少人以此開賭局,押寶龍舟,甚至賭‘淹死幾人’。
莊家為求得勝,專門請人訓練孩童,重金利誘孩童父母,往往出幾十兩的高價,許多人都經不住利誘。
那婦人也是收了銀子,才把家中獨子送來‘鬥龍舟’。
其子名叫韋寧,自六歲便‘鬥舟’,身手靈敏,是桐廬縣有名的龍舟好手,無人比得過,號稱‘小江龍’。
身價年年抬高,今年已然十六歲,有人勸他別去鬥龍舟。
他卻想多掙些銀子,再添幾畝良田,攢下聘金娶個好妻。
豈料今年鬥龍舟,風大浪頭高,韋寧在江上表演時被浪頭打翻,不慎墮入江中而死。
今日乃他頭七,屍身至今也沒找到。
說到此,那同鄉人歎氣道:“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的?此子不聽人勸,該遭此劫,可憐其母失了依靠。”
劉彥聽後雖有惻隱之心,但無法使其子死而複生。
轉顧前方江水,見一艘樓船上飄起靈煙,靈煙卻逆風朝這邊而來。
在渡船虛空凝聚身形,竟是錢塘水府靈官李主簿、李長青。
李長青半隱身形,落到君子麵前含笑見禮:“果然是先生,適才我家三公子說這船上有一人風骨彰顯,像是奉義,讓我來請。”
劉彥伴看那艘樓船,請到人少處問:“都何人在船上?”
李長青說:“三公子、富春君、新安君及兩位先生在船上,奉義可願登船一敘?”
劉彥稍思,顧一眼岸上韋氏,說:“李主簿且回三郎,我稍後出竅前往。”
李長青拱手一禮,飄身回去交差。
劉彥領阿九入船房,交代劉平幾句話,讓他守好行李,便離魂出竅。
引出一卷《山居秋暝》詩氣裹身護魂,馭風去往富春君龍船。
那船上有兩位文士神魂,樣貌不俗,甚是儒雅。
但看到禦風而來的劉奉義,不禁麵目添彩,心呼:“劉奉義好生風流氣!”
三郎許淩煙親自上虛空相迎,敬劉彥如師長,眼眸燦燦打量道:“先生已然得風骨?”
“不知身上之氣,是何儒家妙法?”
“該不是道術?”
劉彥笑了笑,與他說:“此乃東湖君青山釀之氣,我以詩承裝,便化作詩氣為用。並非道術。”
“莫讓兩位江君久等,你我下去再談。”
說話背袖馭風,同三郎下落船頭,禮見新安君、富春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