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8章 台州張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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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有件事,要請諸兄幫忙。”
“劉兄隻管言,我等義不容辭。”
“不錯,仁兄救我等脫災,恩重如山……”
朝陽初升之時,眾人聚在荷塘邊談論‘昨夜妖物’。
忽聞劉兄有事請他們幫助,蘭溪六生員不問便應承。
劉彥淡笑顧西邊說:“不是什麽難事,隻要六位出出力即可。”
“這廟裏除了二妖,另有五鬼。”
“那五位小娘子誤墮泥淖,遭二妖奴役,迫於淫威才為虎作倀。”
“我想做一場仁義,給她們遷墳,送到一處安樂之地,免她們留在這裏忍受孤苦。”
“諸兄隨我前去把墳挖開即可,其他事隻有我來辦。”
蘭溪六生員聽了,神采更添尊敬,拱手應下差事。
彼時劉平牽驢回來,交差道:“紅布、香火祭品都買來了。”
劉彥讓他先去墳地等候,自己與馬鈺六人找尋鋤頭。
轉了一圈,劉彥等人手提三個鋤頭來到西園般若院門前。
寧秀才一鋤頭砸開門鎖,眾人進到般若堂,望見香案上一堆金銀和人皮經。
馬鈺驚訝道:“眾娘子說話不假,金銀都在此處。”
劉彥背袖上前,拿起一錠金子說:“此物並非金子,而是羅刹鬼骨,帶在身上損害性命。”
“稍後祭墳時一同焚燒。”
“這些銀子是真的,六位可平分了,算那些娘子對你等的答謝。”
六人聞之心動,但都止住貪念。
寧秀才抖擻道:“這筆錢財,要我說,該當劉兄取之。仁兄為民除害,行仁義之事,該當回報。”
“反觀我等毫無寸功,何敢受用這筆錢財?”
“學名所言甚是!”
馬鈺等人紛紛附和。
劉彥笑說:“諸兄就不必推辭。這筆銀兩對我可有可無,但對你等卻能貼補家用。隻要善用,今後生活會好不少。”
“大概有六十幾兩,我就取其中五兩,做安置她們之用,剩下你等均分。”
眾人聞其言,無不感君子仁義,拱手拜謝一禮,上前分銀兩,揣入懷中袖裏。
劉彥接下五兩,拿人皮包上五塊羅刹鬼骨,便一同去往廟後的楊樹林。
走之前,他拿起鋤頭鑿破南牆佛國壁畫。
六人各都好奇。
馬鈺問他:“是何用意?”
劉彥告知:“此壁畫乃妖物藏身之處,能容納精氣陰魂,我將其鑿破,等同破了畫境,免得再有妖物棲身於此。”
眾人聽後才解疑惑,感歎世上奇妙眾多。
他們來到廟後楊樹林時,阿九、劉平已在四女梅花墳前設好祭品。
劉彥帶著六人上香燒紙,斟倒一碗祭酒,端起說:“諸位娘子本是良家之女,慘遭妖物所害,死後被迫為虎作倀。”
“今日我等挖開墳墓,取屍骨,帶你們離開此地,免受孤苦。”
“這碗濁酒,乃祭你等。”
說著灑到墳前。
這時,聽墳墓傳出啼哭聲,四女各出言謝恩。
馬鈺、寧生六人相視,也都敬上一碗酒。
後,眾人聚在墳前吃喝,享用祭品,酒足飯飽便開始挖墳。
劉彥讓他們挖四女梅花墳,自己帶著劉平、阿九去左邊五丈尋小倩墓。
片刻墳墓挖開,看見小倩破爛衣裳和腐化的屍骨,收斂出來,用紅布包起,係成一包裹。
取筆寫上【聶小倩】之名。
其他四女也照此法,紅布包裹後,逐一添上姓名。
平兒搬來籮筐,將五女屍骨放入一筐,牽驢來馱。
一番收整,天已巳時,劉彥不在廟裏多留,與蘭溪六生員作別。
六人一路相送主仆出寺,口中連道感激之詞。
這場經曆,足以使他們銘記一生,但對劉彥而言,不過是行學之路的開端。
主仆騎馬牽驢來到金華城福家。
見福安、福遠叔侄,告知他們昨夜廟中之事,把五女屍骨交托福家,請他們代送回臨安。
福家與東湖商賈有生意往來,隔幾日就要去一次,這樁交托不過是小事。
隻是福遠怕鬼,試問奉義:“夜裏她們可出來?”
劉彥顧眼籮筐,笑道:“員外不必害怕,我已交代了她們,不會攪擾貴府家人,隻要每日敬上一把香火即可。”
福伯抄手指侄兒:“你這麽大人,卻這般膽小,隻把眾娘子安放我院中,過幾日開船我隨你一同回趟臨安。”
“公子交托之事,老奴定當辦妥。”
劉彥答謝阿伯一禮,掏出五兩銀子做船費,笑與他們閑談,問起員外之子福泰。
福遠回道:“犬子去台州臨海采辦珍珠,已有半月。”
劉彥問:“台州可還有賊?”
福遠說:“賊寇早退了,原來幾夥山賊皆作鳥獸散,我等行走官道水路,頗為太平。”
劉彥稍思後說:“我聞台州人傑地靈,名士眾多,自古多神仙隱士。”
“梅城鄧兄與我引薦兩位名士,溫良功、張鴻漸。”
“可去台州一遊,拜訪他們。”
福遠聽其中一人名,麵露驚色,抬手道:“那個張鴻漸,奉義不可去拜訪,不然沾染禍事!”
劉彥有些詫然,不解問他:“此人如何見不得?”
福遠伸頭說:“小可聽說,永平張鴻漸與賊寇勾結,如今逃門在外,正遭官家緝拿,他家親朋皆不敢往來了。”
“惶恐遭其牽連,避之不及。”
劉彥轉睛思量。
劉平道:“此人乃梅城鄧先生與我公子引薦,稱他為君子,怎會和賊結夥,放棄功名,甘為狗賊?”
福遠輕歎搖頭,又說:“我所言,乃官家榜文上的說辭。坊間另有一種說法。”
“百姓言,張相公並不是私通賊寇,此罪乃永平縣強加與他,誣陷張相公通賊。”
“這皆因一樁‘秀才案’。”
說著,便與劉家主仆講起‘永平秀才案’。
永平有一姓範的秀才,與本鄉官紳劉某因田地起爭執,兩家官司打到縣衙。
縣官表麵判官紳劉某輸,命他割田賠給範秀才,並讓劉家擺一桌酒宴與範秀才賠情。
劉某依從官家,晚上在家置辦宴席,請範生前來。
範秀才不知那是一場鴻門宴,飲了摻有藥的酒,夜同劉家小妾睡了一宿。
次日早起被劉府眾人綁送縣衙。
知縣逼其認下‘奸淫之罪’,範秀才心知中計,寧死不認罪,結果被杖刑打死。
永平縣的秀才們對範生之死忿忿不平,要去州府為他鳴冤告狀,請來本縣名士張鴻漸草狀詞。
張鴻漸爽言答應。
但此事第二天就流入那知縣耳中,他捏造一封‘張生通賊信’,派遣差人火速捉拿。
不知誰與張生通風報信。
張鴻漸當日先一步逃門離家,差人去到並沒拿獲。
其他秀才知道後紛紛撇清關係,替範生鳴冤之事也就不提了。
說到此處,福遠道:“出事前,各個義憤填膺,滿口慷慨。出事後,那群秀才驚如群鼠,瓦解雲散,無一個敢替張相公說句公道話。”
“似這等秀才,何敢與他們共同謀事?”
“真是害殺張相公。”
聽完,劉彥用茶說:“非是秀才無膽,而是知縣貪暴,其害猶勝蘭若寺妖物。此人該遭報應。”
劉平耳動,眼看公子。
劉彥起身與福伯、福遠作別。
出來府邸,劉平問公子:“下一程去何處?”
劉彥跨坐毛驢,眼望前方說:“去台州永平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