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和略一思索，就知道了老朱怎麽想的。

    外城人窮困，食不果腹的比比皆是。

    那法門寺既然香火還不錯，想必吃飽喝足是沒問題。

    再加上打劫這條副業，說不定吃香的喝辣的也是有的。

    在外城人眼裏，真的是神仙般的日子了。

    老朱雖然不清楚法門寺的內幕，但想必去過幾次，裏麵的和尚生活的怎麽樣還是看在眼裏的。

    “他們隻要開口，這外城有的是人家願意把孩子送過去吧？”

    萬和疑惑地道。

    他倒是有些明白法門寺擄人的原因。

    想必是他們從斷龍山回來那天，萬屠殺的有些多了，寺裏的和尚急於補充人手。

    雪天裏還能出城打柴的，都是強壯之輩，但又怎麽比的上從小洗腦培養的？

    “那是當然，我其實也就是聽人說的而已，大師們哪兒能幹出這種事來？”

    老朱喝了口酒，一點都沒有背後議論大師們長短的尷尬。

    萬和笑了笑。

    窮有窮的好處，老朱隻要不發達，大概一輩子也見不到他嘴裏的大師們的另一副嘴臉。

    “回頭有空去看看吧。”

    萬和暗暗把這件事放在心上，他總覺得這事不像聽起來那麽簡單。

    兩人隨意又聊了點別的，這會老朱嘴裏出來的就全是家長裏短了，萬和隨便點頭應付過去。

    倒是老朱，酒一碗接一碗，好像不要錢一樣貪婪。

    “你再喝下去，朱大嬸該罵你了。”

    萬和不得不提醒他。

    喝醉倒是小事，幾個大子兒對外城人來說不大不小也是筆錢財。

    “無妨。”

    老朱酒勁上來臉都紅了，卻還在那神神秘秘地笑“我有預感，今天是個適合喝酒的好日子。”

    喝酒還分日子？

    萬和無語。

    就在這時，門簾被人掀開了，兩個漢子風風火火衝進來，迫不及待地道“老板，兩碗酒兩碗肉湯，快快！”

    老朱頓時眼睛一亮“來了！”

    這就是他要等的人？

    萬和打量了半天，也沒看出這兩個漢子有什麽特別。

    僅僅能從他們衣衫不算單薄卻凍得有些發抖，看出他們已經在外麵呆了不短的時間。

    “馬家兄弟，你們這是何苦來著，”倒是老朱湊上去，搖頭晃腦，明顯喝的有點多了“早早進來占個位子等著不好嗎？每次都把自己凍成這樣。”

    馬家兄弟一看就都是憨厚人，年紀稍大那個搓搓手，不好意思地道“我們不像你，沒錢啊！還得攢著給老二娶媳婦呢……”

    “那你們等了這麽久倒是多要點兒啊！”老朱打了個酒嗝。

    “不好貪心，不好貪心，”馬家老大連連搖頭“不要錢的酒有的喝就不錯了。”

    他偷偷拿眼去看萬精精，有點兒心虛的樣子。

    萬精精好像沒聽到一樣，默默給他們打了酒。

    聽起來就像要白喝！

    這也行？

    萬和看不明白了。

    但萬精精開心就好，他不準備幹涉。

    萬家賠的起。

    有萬屠和萬老頭兩個高手，用屁股想也知道萬家不會窮困。

    就像他現在想的一樣，當初萬屠給他弄這個小酒館，肯定也是這麽想的。

    ……

    呼！

    一隻修長穩定的手臂掀開了門簾，寒風裹挾著雪花吹了進來，人卻沒有進來。

    過了片刻，一個小胖子昂首挺胸進了門，那隻手臂才放下，閃身進來一個勁裝打扮的漢子。

    “夏爺來了！”

    老朱一口幹掉碗裏的酒，點頭哈腰就迎上去了，比看見親爹都殷勤。

    小胖子矜持地點點頭，不說話。

    “夏爺來了！”

    老朱這一聲好像點燃了爆竹，整個小酒館都炸了，問好的聲音此起彼伏。

    那個小胖子當然是夏天祿。

    萬和倒沒想到他在這兒還有這麽大的威望，生出了幾分鳩占鵲巢的古怪感覺。

    “老規矩，你們的賬我們少爺結了。”

    “都散了，散了！”

    夏天祿身後的護衛見怪不怪地擺擺手，大聲吼了一句。

    “夏爺大氣！”

    酒客們鬧哄哄地站起來，一窩蜂地散了，眨眼間留下一片狼藉，一個人也沒有了。

    好家夥……

    萬和疑惑盡去。

    他同情地拍了拍萬精精的頭“長得好也沒用啊！”

    大家夥兒分明都是衝著夏天祿這個散財童子來的。

    有免費酒菜，別說下雪，就是天上下刀子外城這些人恐怕也要試一試能不能過來的。

    萬精精眨眨眼，不明白他為什麽突然看起來心情甚好。

    “大哥！”

    夏天祿本來熟門熟路地挽起袖子要去收拾桌子，這時候才看見萬和。

    他大喜過望，急忙過來見禮“你回來了！”

    他本來估摸著萬和也快回來了，還打算去鷹揚鏢局看看，沒想到今天就見著了，也算是意外之喜。

    “你過來幹什麽？”

    萬和看著他，神情難明。

    這小胖子倒像常來的樣子。

    “就是來找精精玩兒啊……”夏天祿不明所以。

    “命都快沒了，還有心思玩兒？”萬和淡淡地道。

    “不至於，不至於，”夏天祿摸摸腦袋，嘿嘿地笑“李奇峰那老賊雖然難對付，現在也就是維持個不上不下的局勢罷了。”

    李奇峰神兵在手，武力雖高，卻不敢隨便殺人。

    他護不過來手下的人！

    除非他想做個光杆縣令，或者幹脆不幹了。

    否則就是投鼠忌器。

    夏守備這邊也是同理。

    他們能輕鬆殺光李奇峰手下的人，卻奈何不得這位縣令，怕他魚死網破。

    局勢居然奇妙地保持在一中平衡狀態。

    萬和聽到消息擔心，關心他一句也是正常。

    “你們還沒有解決李奇峰？”

    萬和吃了一驚。

    局麵鬧那麽大，結果卻虎頭蛇尾，這是他沒想到的。

    “怎麽，大哥你說的難道不是這個意思？”夏天祿麵色一變。

    那萬和說他命不久矣是什麽意思？

    “我上次問你，你不是還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

    萬和嗤笑一聲“怎麽現在還沒解決？”

    夏天祿印堂發黑，眼底和嘴唇都是烏青，已經不是邪穢入體那麽簡單了，簡直是邪根深種！

    怪不得那老大夫要他節製，普通人哪兒能看的出這種狀況？

    嗯，也幸虧小胖子變成這樣了，否則萬和說不得要揍他一頓。

    “上次？”夏天祿茫然。

    萬和當時問的輕描淡寫，他根本就沒聽出來！

    “就是最後一次在鏢局裏，萬公子問你有沒有出什麽事兒。”倒是他的護衛記性很好，馬上就想了起來，在一旁提醒他。

    “那次啊……”

    夏天祿苦笑一聲“當時是沒什麽事兒，現在倒是麻煩大了。”

    “過來，我們坐下說。”

    萬和被他挑起了興致，隨意收拾了一張桌子，示意小胖子坐下。

    那個護衛殷勤地給他們打來了兩碗酒。

    “你們家這是出了什麽鬼怪，這麽凶猛，連你爹都對付不了？”

    萬和感興趣地問道。

    夏天祿的命火，有如風中之燭，搖搖欲墜。

    不過他畢竟是習武之人，底子打的也不錯，一般的小風倒也刮不滅。

    就是還有一段日子好活就是了。

    “鬼怪？他們可比鬼怪凶猛多了。”

    夏天祿再度苦笑一聲，熟練地端起酒碗喝了一口，不易察覺地皺了皺眉頭。

    他大概從沒喝過這麽難喝的酒水。

    “大哥你聽說過黃天道嗎？”

    他沉吟良久，終於看著萬和的眼睛問出了口。

    “少爺！”

    他身後的護衛一驚，出聲喝止。

    黃天道這種道門，平常不能明目張膽提起，何況現在是實打實的反賊？

    這不是白白給人把柄？

    “無妨，我信的過大哥。”夏天祿擺擺手。

    你信的過……一般人還真不敢要你這份信任！

    萬和失笑。

    小胖子這算不算拉人下水？

    不過他相信他是無意的就是了。

    “你有黃天道的人的消息？”萬和感興趣地道，這真是得來全不費功夫。

    “自然，大哥你說的不就……”夏天祿隨口答道。

    忽然他的眉頭深深皺了起來“大哥你先前指的不是黃天道？”

    這小胖子看著白白麵麵，實際上心思敏捷。

    隻不過他身上許多亂七八糟的事兒，萬和一說他就不由自主地對上了號罷了。

    要是個笨人，一字一句地跟萬和問明白，反而不用繞這麽多彎兒。

    最可惡的當然還是萬和。

    夏天祿總是說些他感興趣的，他就心甘情願跟著跑了。

    “沒事，你就是鬼怪纏身快死了罷了，還是先說說黃天道吧。”

    萬和擺擺手，不以為意地道。

    種靈之術的後續，全靠這些人了。

    “大哥！”

    夏天祿苦笑不得。

    怎麽聽起來他的小命還不如幾個黃天道的賊人？

    不過萬和說的凶險，態度卻輕鬆，也讓他心安不少，至少沒有驚慌失措。

    一看就是萬和有解決辦法。

    “是了，想必是黃天道的人暗中下手，以鬼怪害我們……”

    夏天祿熱切地看向萬和“大哥，你能不能救救我爹？”

    夏天祿都這樣了，夏守備作為關鍵人物自然難逃毒手！

    “說黃天道。”

    萬和敲敲桌子。

    這小胖子怎麽總跑題？

    “好吧，好吧……”夏天祿無奈地往後靠了靠。

    “黃天道的人幾日前登門拜訪我爹，他們在花廳裏說了什麽我也不知道，不過出來以後我爹的臉色很不好。”

    “那他們去了哪兒？”萬和插話道。

    “哪兒也沒去，就在我家的偏院裏住著。”

    夏天祿苦笑“本來我還奇怪他們為什麽這麽有恃無恐，沒想到他們早早就對我家下了手，我爹恐怕是怕我擔心，一直沒有告訴我。”

    萬和點點頭，這也說的通。

    雖然不知道後續人手是什麽時候來的，但以黃天道的實力，早早布局不足為奇。

    “既然大哥你說我就快要死了，那麽他們應該就沒打算讓我們父子活著。”

    夏天祿目光憤怒“等到黃天道大軍開到，我爹給他們開了城門，恐怕我們就沒用了。”

    “我必須回去告訴我爹！”

    “可是你恐怕捱不到黃天道大軍到來。”

    萬和不客氣地指出他的謬誤“等雪化了還有好幾個月呢，這時間恐怕都夠你死好幾回了。”

    “咳咳！”夏天祿被嗆著了。

    他無語地看著萬和“大哥你能不能拿我的命當點事兒？”

    “黃天道事先恐怕沒有想到雪會下的這麽早。”

    萬和點點頭。

    這就是計劃趕不上變化了。

    橫斷城也沒想到黃天道會先盯上自己。

    如果沒下雪，大軍開到肯定是一鼓而下。

    他們大概是看上了城外的銅鐵礦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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