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怪的肉果然有毒。

    而且是劇毒。

    吃下肚子之後，萬和就明白萬屠為什麽要冒著大雪一天一夜給他釣這麽條東西回來。

    這頭魚怪的肉裏麵，蘊含著令人難以想象的寒毒！

    “孤陰不生，獨陽不長……”

    “老萬這是發現我身體裏的問題了啊……”

    萬屠顯然也看出了萬和體內陽屬性過於強勢，遲早要出大問題，所以尋來了這頭魚怪來為他平衡。

    “這魚怪的肉性寒，倒也對症，隻是老萬還是失算了……”

    萬和一邊思量，一邊舀起一匙魚湯，送進了……

    萬精精嘴裏。

    “我，我！”荒神樂立刻發出不滿的聲音。

    桌子旁邊湊著三個小腦袋。

    這一大盆魚湯賣相極佳色澤奶白，正是用魚怪身上最精華的部分熬出來的。

    出鍋不久，冒出來的就不是熱氣而是森森的寒氣！

    “好喝！”

    荒神樂滿足地眯起了眼睛。

    萬和拔了一下勺子沒拔出來，這家夥喝完還不夠，還在用舔的。

    順手再給荒神舞一勺後，萬和冷眼看她們“好喝嗎？”

    雙生子連連點頭。

    連別扭的萬精精也輕輕點頭。

    “這湯一口下到肚子裏就像一道火線，轉眼就又變得冰涼無比，不但好喝還好玩！”荒神樂眼巴巴看著萬和，等他再給一勺。

    “自己不會拿勺子去？”萬和沒好氣地道“等著我喂很好看嗎？”

    “好嘞！”雙生子一個高跳起來，搶勺子去了。

    隻有深知萬大長老品性的萬精精一動不動。

    “咕嘟！”

    “咕嘟!”

    果然，雙生子一轉身，萬和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端起盆子往嘴裏倒。

    “嗝……”

    等荒神舞和荒神樂拿到勺子轉過身，萬和正好放下盆子打個飽嗝。

    “喝完了？”荒神樂不信查看。

    盆底幹幹淨淨，連魚骨頭都沒有。

    甚至連調味的花椒大料萬大長老都沒有放過。

    “魚刺會拉嗓子的！”荒神樂不甘心地嘟囔。

    “你怎麽就見不得別人好呢！”萬和不客氣地照頭給了她一下。

    “下一鍋馬上就好好了，你們老老實實等下一鍋！”

    這魚肉雖然過於陰寒，但相對於萬和體內過剩的火力又算不得什麽了。

    真要像萬屠期望的那樣調和陰陽，萬和估計他至少得吃上幾十頭！

    然而這一頭魚怪都不知道有多稀罕，上哪兒去找幾十頭？

    萬和不急於解決這個問題，隻不過是背靠鎖妖塔，心中不慌。

    那裏總有合適的大妖能遺留點什麽。

    至於不給萬精精和雙生子多喝……

    咳，就是擔心她們承受不了罷了，絕對不是不舍得。

    ……

    萬和就這樣連著喝了三天魚湯。

    從第二天開始，其實就是熱著喝了，效力已經大減。

    萬屠察探過萬和的身體，皺了皺眉頭沒有說什麽。

    這種情況他一時也沒有太好的辦法！

    其實萬屠不知道，如果萬和那天不是吞噬了日遊神的鬼頭，他體內的情況其實還要更加嚴重一點。

    幸虧他身體素質遠超常人。

    否則就是砰一聲上天的下場。

    當然，不是自忖承受的住，萬大長老也不會這麽搞！

    “該跑路了吧？”

    大清早起來，看著大字型攤在他床上的雙生子，萬和陷入了沉思。

    萬屠回來，萬精精倒是老老實實回屋睡了，但這倆不理會啊！

    還有南荒聖女……

    那老太婆似乎在他屋子裏坐上癮了！

    每天坐在那裏兩眼一閉就是一晚上。

    確實，習武之人怎麽樣都能休息，區別就是舒不舒服而已。

    可是老這樣算是怎麽回事？

    “叔叔，你的早飯我給你端過來了。”

    沒等萬和理順，又一個讓他頭大的來了。

    莫紅鸞自從不能去內城以後，她在黑虎幫也沒什麽玩伴，過得就沒什麽趣味。

    剛和雙生子她們玩耍到一塊兒，她們又跟著萬和回了萬家。

    她反正是已經開口叫過萬和叔叔，想了想索性破罐子破摔這幾天每天來萬家報到了。

    早上給萬和端個早飯，然後就和雙生子萬精精她們玩到一塊兒去了。

    按理說，有她在有效阻止了那幾個熊孩子鬥氣是很好的。

    可是……

    “咱能不叫叔叔了嗎？”

    萬和有些抓狂。

    誰讓他的記性太好了……

    每次莫紅鸞這麽叫，他都想起前世遊曆的時候，說書人嘴裏的話本兒。

    某個春意盎然的什麽什麽蓮，叫她小叔子的時候就是這麽叫的！

    萬大長老理解風俗地域不同，叫法也不同，可他就是別扭！

    可他能對莫紅鸞說你叫我叔父比較好嗎？

    不能夠啊！

    “好的叔叔。”莫紅鸞抿嘴紅著臉一笑，就退出去了。

    雞同鴨講。

    “我遲早死在你們手裏……”

    萬和長歎一聲，目光呆滯。

    ……

    “裏麵有人嗎？”

    吃過早飯，萬和正在琢磨要不要索性到內城躲一躲，萬家門外有人叫門。

    來人聲音不大，卻能清晰的把聲音送進內院，顯然功夫不錯。

    黑虎幫這種高手不多。

    即使有，那群夯貨也會先把門敲得山響。

    聽起來不緩不急的樣子。

    既然他不急，萬和更不急，他先把碗筷送到廚房，然後才慢吞吞去了前院。

    “誰啊？”

    萬和打開院門就是一怔。

    既不是街坊鄰居也不是黑虎幫的夯貨。

    門外的兩個人一個臉龐方正堅毅，一個瘦削陰柔，看起來都是風塵仆仆，好像趕了很遠的路的樣子。

    “這裏是萬家？”

    那個陰柔的男子沒有回答反而含笑問了一句。

    “不錯。”萬和詫異地看了一眼那個臉龐方正的男人。

    這家夥嗓門這麽大竟然不是主事的。

    “那就對了。”陰柔男子點點頭招呼另一個“我們進去吧。”

    臉龐方正堅毅的男子應了聲是，抬腿就往院裏邁。

    砰！

    他眼前一花，結結實實地撞到了萬和身上。

    “你們誰啊？”萬和居高臨下，從鼻子裏哼出一道冷氣。

    高大雄壯的身軀將大門堵的嚴嚴實實！

    那麵色堅毅的男子神情驚疑不定，不確定要不要動手。

    他自負武功，竟然沒反應過來就被萬和逼退！

    “是我疏忽了，”那陰柔男子用眼神製止他，連連道歉“好不容易找到地方，一時心急，小哥莫怪。”

    “我姓屠，我們從中州前來拜訪萬家。”

    “姓屠？我還以為你姓萬呢。”萬和不客氣地道。

    他還以為親戚上門才這麽橫行霸道地往裏闖。

    但凡這些人讓他問第三遍，他就要關門了。

    眼下雖然答的含糊，卻也有進門的資格了。

    他也就是隨口一問而已。

    但是，他能隨口一問，來人卻不能不答！

    ……

    “你們找誰？”

    領著人往裏走，萬和隨口問道“老萬還是老頭子？”

    他有自知之明，反正不會是找他的。

    “老萬？老頭子？”陰柔男子重複一遍，旋即反應過來，笑著點了點頭“都行，都行。”

    看他敷衍的樣子，萬和也懶得多問，徑自閉嘴領著他往廚房去了。

    自從萬屠回來，南荒聖女就又撒手不管。

    萬屠一天倒有大半時間在廚房忙活。

    他本來也不是會做飯的人，幾天下來竟然鼓搗的有模有樣。

    萬和領著人進去的時候，萬屠正燉著一鍋大骨頭，眯著眼坐在灶台前不知道在想什麽。

    “萬大人！”

    遠遠看到萬屠，陰柔男子就變了臉色。

    他歡喜地小步向前，就要俯身去抱萬屠的胳膊。

    萬屠好像突然驚醒，冷冷看他一眼，他才訕訕後退幾步。

    “屠大人。”堅毅男子緊隨其後，俯身對著萬屠施了一禮。

    “咳咳……”萬和幹咳幾聲。

    萬屠……這到底是姓萬還是姓屠？

    還是因為是當屠子的所以索性就是屠大人？

    他本來打算把人帶到就走，這下好奇心上來也不走了。

    畢竟是關係到他萬大長老姓氏的大事！

    “你們終於找過來了……”萬屠看看兩人，感慨一聲。

    “是啊，真不容易……”陰柔男子同樣感慨。

    “我們從中州附近的繁華州郡一點一點找起，連著找了十幾年，沒想到最後在這北境找到了。”

    他仰頭朝天邊看了看“再往北就是渺無人煙的死亡之地了吧？”

    “十幾年？”萬屠冷笑一聲“慎行司都是一幫廢物。”

    他並沒有刻意改變自己的形貌體征，隻是名字上稍稍掩飾，早知道會有被找到的一天。

    隻是沒想到這一天這麽晚！

    “我們也是沒有辦法……”陰柔男子不敢反駁。

    但他還是委婉地做出了解釋“自從萬大人你們出走之後，大炎狀況頻出，上麵一道又一道的命令壓下來，司裏幾乎沒有能閑下來的人手……”

    “最後還是讓我得著了這樁功勞！”

    說著說著，他滿臉喜意，好像把一塊兒過來的手下給忘了。

    “我看不一定吧。”

    萬屠挑了挑劍眉，目光亦如劍看向陰柔男子“你們如果不是早就尋到了我的下落，怎麽能恰好在這時候找到我！？”

    “沒有的事！”陰柔男子慌忙否認“我們的確是最近才尋到大人的蹤跡！”

    “好！”萬屠斷然道“如果一會兒你拿不出聖旨來我就相信你！”

    聖旨……

    萬和沒想到離了大楚他還能聽到這個詞兒。

    不是修仙王朝，那東西在他眼裏跟廢紙也沒有什麽兩樣。

    而且老萬是不是說錯了，不是有那東西才能作為信物讓人相信？

    “聖旨真沒有……”陰柔男子尷尬地笑了笑，一看就有後話。

    “哦？”萬屠詫異挑眉“我冤枉你了？”

    自始至終他都坐在灶台前沒有起身，氣勢上卻壓的陰柔男子喘不過氣來。

    “但是聖上有一道口諭……”陰柔男子狼狽地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

    “說來聽聽。”萬屠一副早有預料的神情，滿臉不屑的冷笑。

    “聖上口諭!”

    “屠萬城你個王八蛋趕緊給老子平叛去！”

    陰柔男子閉著眼，一口氣說完了所謂的聖上口諭！

    “大膽！”萬屠忽地爆喝一聲。

    屍山血海般的慘烈氣勢在他身上浮現，瞬間就凝固了附近的空氣，讓人感覺生死一線，全部都操與萬屠之手！

    “小的不敢！”

    陰柔男子慘叫一聲，癱倒在地“這都是聖上說的，不關我的事！”

    他心中大悔，暗恨自己不知變通。

    改幾個字怎麽了？

    天啟帝遠在中州難道還能知道？

    “嗬嗬……”萬和冷笑一聲。

    聽到平叛他就明白了。

    萬屠說的沒錯。

    這所謂的慎行司確實早就知道了他們的下落。

    因此才能早有準備地帶來聖旨要求萬屠去平叛。

    否則在要是剛發現了他們，來回幾個月就過去了。

    那時候黃天道說不定還沒起事呢。

    “這皇帝在所謂的口諭裏對老萬的語氣雖然聽起來親近又隨意，但事實上還是在忌憚他啊！”

    真要找人回去，不至於等到平叛無人才想起來。

    萬和不齒天啟帝的為人，卻也不怎麽在乎。

    他在乎的還是另外一件事。

    “屠萬城？老萬果然還是姓屠？那老頭子怎麽說？”

    “不要胡思亂想，老子還是姓萬。”萬屠注意到萬和微妙的表情，一眼就看穿了他的想法。

    “屠萬城隻是個綽號而已。”

    “哈哈……”萬和幹笑幾聲，沒什麽不好意思。

    關係到自己的姓氏，他關心一下很正常。

    但是綽號……

    這聽起來就更糟了啊！

    得什麽樣的凶人才能被冠以這種外號？

    “看什麽看！”

    萬屠實在忍受不住萬和探究的目光，怒道“老子有沒有真的屠了萬城，老子……”

    話說一半，他自覺失言，把後麵的話又咽了回去。

    看的出來，他其實還是在意中州來人，或者說聖旨，或者說天啟帝？

    所以竟然顯得有些亂了方寸！

    “沒有真的屠萬城，那就是說還是有屠的……”萬和斟酌著道“老萬你屠了多少啊？我看看要不要大義滅親……”

    殺戮太多有幹天和！

    跟在這種人後麵搞不好是要遭天譴的！

    看著萬和一副隨時要和他撇開關係的模樣，萬屠沒來由地一笑，煩悶盡去。

    “去去去，”他揮揮手驅趕萬和“大人的話小孩子少插嘴，你趁著這幾天好好養一養。”

    過幾天他就要起身去平叛了？

    是這個意思吧？

    萬和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

    難道他前幾天看起來有離去之意是因為早早就得到了風聲？

    “萬城沒有，十座城還是有的。”

    突然一個細聲細氣的聲音在地上插話。

    那個陰柔男子不知道什麽時候回過神來，在那給萬和解釋“有朝臣當庭抨擊萬大人，說我們大炎總共不過萬城，平叛一次就屠了十座城，要是讓他來上一千遍，大炎豈不是就亡了？”

    “陛下當場哈哈大笑，稱讚說他這個外號取得好，取得妙！”

    “從此以後萬大人當就叫屠萬城！”

    他的用意，顯然不是真的要為萬和解惑。

    他是在借機提醒萬屠天啟帝和他之間的情意。

    這話一說，果然萬和就看到萬屠臉色緩和不少，似乎是想起了當年情景。

    “嘶……”

    萬和覺得自己有些牙疼。

    即使是十城……

    那也得十幾萬人打底啊！

    萬大長老抬頭看了看天空，擔心馬上就一個霹靂打下來。

    “告辭！”

    這必須得馬上和萬屠保持距離了！

    “屠大人殺的隻是士兵而已。”那個臉龐方正的男人出聲為萬屠辯解。

    “當年靖海王反叛，舉城皆兵，屠大人如果不殺光他們隻會導致兵禍逸散！”

    他似乎對屠萬城這個綽號特別鍾愛，口口聲聲都是屠大人。

    “那些文人不過是以訛傳訛，借機攻擊我們武人罷了！”

    ……

    “你都聽到了，所以我可能要離家一陣子。”

    那兩人走了之後，萬屠單獨在萬和房裏坐下。

    似乎是過往突然被人揭開，萬屠罕見地有點兒不大好意思。

    “屠萬城啊……”

    萬和搖頭晃腦，滿臉震驚。

    萬屠眼一瞪，手一舉，突然笑了。

    “唉，你怎麽變成了這個樣子，小時候其實就挺好的。”

    不言不語雖然讓人擔心，但現在連老爹都敢調笑了啊！

    萬和笑而不語。

    小時候他那隻是忙的懶得搭理人而已。

    越是修煉艱難，他萬大長老越是要迎難而上。

    等證明實在行不通，他也隻有當機立斷放棄了。

    “所以你這是要聽那什麽聖旨去平叛了？”

    怪不得萬屠這幾天變著花樣給他做飯菜，原來是想彌補一下？

    “黃天道啊……幹的過嗎？”萬和關心地問。

    萬屠哈哈笑了。

    “我和你爺爺還在慎行司的時候，黃天道可從沒有造過反啊！”

    “那就是幹的過了。”萬和點點頭，奇怪地道“既然大炎的實力占了絕對優勢，那為什麽現在他們反了？難道這天下離了你們倆就不行了？”

    “你不明白，不是單純的大炎和黃天道實力對比的問題。”

    萬屠搖搖頭，起身踱到門口去看萬老頭的房間。

    “當年我和你爺爺還在慎行司的時候，世家從不敢有二心……”

    “黃天道背後有四大世家的人支持！”萬和脫口而出。

    “不錯，隻不過還無法確定是哪一家而已。”萬屠森然道。

    “屠王熊郝……”萬和掰著指頭數。

    萬屠失笑“屠可以去掉，屠乃王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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