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開山不裝了，他攤牌了。

    心中生出這個念頭的時候，小劉家主的第一反應不是憤怒而是恐懼。

    人在什麽時候才會攤牌？

    當然是自認占盡優勢的時候！

    他環顧了一下四周。

    包括他在內總共有十二人。

    他們十二人的武力單獨雖然不如許開山，合起來卻至少能打他四五個。

    許開山哪兒來的自信？

    難道他在外麵埋伏了人手？

    小劉家主麵色微變，不動聲色地開始悄悄往人群後麵退。

    然而別人就沒有他這份眼色了。

    “許開山你是何居心？”

    劉家家主沉著臉，當先站起來向許開山發難。

    “你要是氣話，就不必說了。但我們的人在黑虎幫全軍覆沒的事，你今天必須給大家一個交代！”

    “交代？”許開山愕然。

    “難道我剛才說的還不夠明白？”

    “你們就是一群蠢貨，蠢貨啊！”

    他伸手比劃了一下麵前的眾人，又指指自己，將自己與他們分割開來。

    李家家主的麵色也變了。

    “許開山你投靠了黑虎幫！”他脫口而出。

    “也許吧。”許開山無可無不可地應了句，看著在場的人驚怒交加，咒罵著向他圍了上來。

    “你投靠黑虎幫有什麽好處？”李家家主忍不住發問。

    寧為雞首，不為牛後。

    何況黑虎幫還算不得一頭牛。

    守著鷹揚鏢局獨掌大權與依附黑虎幫仰人鼻息哪個更好難道許開山分不清楚？

    關鍵是，他從沒有想到過率先投靠黑虎幫的竟然是看起來粗豪率直的許開山！

    “好處？大概是可以活命吧。”

    許開山被這麽多人圍著，看起來仍然從容淡定。

    他也不介意隨口回答李家家主的問題。

    “活命？”劉家家主心裏隻覺得荒謬。

    就憑黑虎幫那些刀子都不敢提起的軟蛋？

    “大家一起上，弄死他給我們的兒郎們報仇！”

    他獰笑一聲，朝著許開山緩緩逼近。

    在場有人損失比他更大，他自然不愁沒人響應。

    許開山死了，他在這個小聯盟裏的話語權就會更大！

    “不對！他這麽從容必定有什麽依仗！”李家家主看著許開山的神色，卻總覺得不對勁。

    他伸手製止了眾人“大家先回去，這裏不能呆了！”

    他們固守自己的家族，連城衛軍都要有所顧忌，別說黑虎幫了。

    事後打探清楚局勢再發作許開山不遲！

    砰！

    就在眾人猶豫不決，不知道該聽劉家家主的還是李家家主的話的時候，院子裏忽然傳來一聲巨響。

    小劉家主滿頭大汗，一步一步地往後倒退。

    他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悄悄摸到了院子門口。

    可是院門不是他打開的。

    是被人踹開的。

    李家家主搶到門前，就看到院子外的街道上黑壓壓的全是人頭。

    那些身穿黑衣的彪形大漢，手中或提刀或提槍，入眼滿眼都是金屬的寒光！

    “萬巡查說讓兒郎們見見血就好了，我正發愁找個什麽借口，沒想到機會馬上就送上門了！”

    莫元山撚須微笑，活像個狗頭軍師。

    他遺憾地看了看四周，惋惜沒有人可以分享自己的得意。

    他站在人群的最後麵，身周足足圍繞了幾十個如臨大敵的壯漢。

    被人刺殺過的人嘛，總是要格外小心一點。

    ……

    萬和不知道橫斷城又要死人了。

    他正在忍受莫虎的長籲短歎。

    這老頭就在城門口那會豪氣了一陣子。

    走了沒有多遠，他就後悔了，不停地在萬和耳邊說些廢話。

    “小萬啊，你當時就應該答應的……”

    他做出一副關心小輩的長輩樣子，試圖勸說萬和“你看，男未婚女未嫁，白子銘他閨女又那麽漂亮，這波不虧啊！”

    “你知道白薇是誰的未婚妻嗎？”萬和冷眼看他。

    “什麽！白薇有婚約了？”

    莫虎吃了一驚，滿臉憤怒“這白子銘也太不靠譜了！”

    旋即他又換了一副嘴臉“但越是這樣，越是說明白子銘對你的看重啊！”

    “你看，白子銘為了把姑娘嫁給你都要悔婚了！”

    這老頭根本毫不關心白薇未婚夫是誰，甚至有沒有婚約。

    萬和越聽他的話越有種莫名的熟悉感。

    想起來了。

    萬和麵色古怪。

    在白老鬼酒後講的故事裏，大抵就有這種橋段。

    他萬大長老扮演的，大概就是故事裏的反派？

    還好，李修然已經被他弄死了。

    不會表演一出退婚廢柴逆襲。

    “白薇和李修然有婚約。”莫虎不問，萬和隻能打斷他，讓他閉嘴。

    他都把李修然殺了，再接手人家的未婚妻……

    “李修然？”莫虎一時沒反應過來這是個什麽東西。

    隨著李家父子相繼死去，這兩人的名字就自動被他從腦子裏排除了。

    好一陣子，他才爆發出一陣大笑，笑得滿臉周圍都綻開了“妙！這簡直太妙了！”

    “汝妻子吾自養之！”

    “小萬啊！這白薇一看就跟你有緣啊！”

    “……”

    萬和不知道該怎麽評價這老頭的惡趣味。

    他倒忘了，莫虎不但跟李家有仇，自己閨女更是差點被李修然禍禍了。

    在他看來不好說的事，在莫虎眼裏就是大快人心。

    “我發現我被你帶歪了……”

    萬和無奈地看著莫虎“事情的本質，是我根本不想娶白薇，而不是為什麽不能娶白薇。麻煩你老能別再叨叨了嗎？”

    “沒有感情可以培養嘛。”莫虎不以為然。

    然後無視萬和刀子一樣的眼神，又開始介紹娶了白薇的好處。

    難為他才逃脫大難就能一口氣不帶停歇地說上大半天。

    最後，他喘了一口氣總結道“娶了白薇的最大好處，還是能得到白子銘的效忠！”

    “不知道你發現沒有，長澤城的繁華程度要遠遠超過橫斷城。”

    “除了地理位置的因素，最大的原因就是白子銘這個人長於民政！”

    “元山要是有他一半，我就能放心完全做個甩手掌櫃！”

    萬和覺得這老頭簡直魔怔了“我又不想爭霸天下，要他何用？”

    而且……

    他要是不打白薇的注意，用得到白子銘的時候說不定還能用上一用。

    萬和要是帶走了白薇……

    白子銘必死無疑。

    萬和從他眼中看到了死意！

    一旦白薇的終身有了著落，有人可以依靠，白子銘恐怕馬上就去死了。

    不過這些跟莫虎都解釋不通。

    這老頭現在就是鬼迷心竅。

    萬和的眼神漸漸變得危險。

    他不斷地在莫虎的後頸，後腦勺等地方打量，琢磨著哪個地方更好下手一點。

    寒毛莫名其妙地豎了起來，莫虎打個哆嗦，立刻清醒。

    他不動聲色地跟萬和拉開距離，幹笑一聲“我就是跟你開個玩笑，看看你還急了……”

    萬和不理會這老頭的尬聊，忽然道“你這麽上心這些方麵的事兒，難道也想造反？”

    錢財，人才，人手。

    哪一樣都是造反必備。

    萬和越想越有道理，看向莫虎的眼神越發不善。

    屁股決定腦袋。

    萬屠跟萬老頭都奉命前去評判了，他自然也要站到大炎朝廷這一邊。

    “你說他們倆跑那麽遠幹什麽，眼前這不是一個現成的反賊嗎？”

    “造反？如果以前我還有這個想法，現在就一點兒都沒有了。”

    被萬和突然扣了一頂大帽子，莫虎毫不慌張，大大方方就承認了。

    “那時候，我以為這天下一定會亂。”

    “天啟帝昏庸，世家亂政，妖魔鬼怪橫行，天下民不聊生。”

    “三十年如一日，我默默積蓄力量，準備在亂局中分一杯羹。”

    “就憑這小小的橫斷城？”萬和忍不住潑他冷水。

    大炎九州五十郡，這樣的城池何止上萬。

    莫虎想跟大炎做對，簡直是自不量力。

    “殺人放火金腰帶。”

    莫虎狡黠地一笑“造反隻是手段，招安才是目的啊！”

    “一旦天下大亂，到時候我趁勢斬殺了內城所有官員，那不就是妥妥的反賊？”

    “然後趕在朝廷大軍征討之前，我再望風而降，別的不說，一個城主肯定是能混到手的。”

    萬和被他的“遠大誌向”驚的目瞪口呆。

    “你就不怕來的人是那種態度強硬的，非得砍了你的狗頭彰顯朝廷威嚴？”

    “這你就不懂了，”莫虎嘿嘿笑了“天啟帝登基以來，因為當初手段酷烈，後來一向以寬和為主。隻要大麵上說的過去，絕對沒事兒。朝廷大環境如此，必定不敢有人逆潮流而行！”

    “你倒是個人才……”

    萬和沒想到這老頭遠在北境，竟然還有心思揣摩中州的朝堂。

    “以你的本事，直接去應征也能當個縣令吧？”

    在萬和看來，這老頭簡直是脫褲子放屁，多此一舉。

    平坦大道不走，來來回回瞎折騰。

    “你這種含著金湯匙出生的人，怎麽能理解我們這些普通人。”

    莫虎對他的天真嗤之以鼻。

    “平民出身，出仕做到縣令就到頭了，但我造反卻能做到城主。”

    “兩者看起來差不多，都是掌管一城，但城主卻是有開拓之權的！”

    他舉了個例子“就像白家，如果隻是個縣令，怎麽能積攢的下那巨萬家資？”

    “我出生的時候，吃飯的匙子是瓷的。”萬和靜靜聽他說完，忽然道。

    莫虎沒想到自己說了這麽多，他的關注點竟然是這個……

    “我那是比喻……”

    他無奈地橫萬和一眼。

    “好吧，那你現在怎麽不想造反了？”萬和無所謂地道。

    隻要這老頭兒不跟媒婆一樣在他耳邊念叨白薇的好處，聊點其他的其實也挺有意思的。

    “我又不是傻子……”

    莫虎悻悻地道。

    他籌備三十年，終於等來了黃天道起事，天下有了大亂的苗頭。

    然而還沒等他露出爪牙，一個消息就像晴天霹靂一樣把他劈懵了。

    慎行司的萬人王就在橫斷城。

    那個一言令天下失聲的萬人王。

    住在離他不足十裏地遠的地方。

    在這種凶人眼皮子底下造反，那種刺激莫虎連想都不敢想。

    別說當什麽城主……

    最大的可能是他撤出旗號沒兩天就半夜裏丟了腦袋。

    老虎也有打盹的時候。

    但它就是打盹也不能允許有人明目張膽薅它胡子啊！

    至此，莫虎其實已經完全打消了原先的想法，準備夾起尾巴老老實實做人。

    之所以這麽熱衷權勢，不過是慣性使然罷了。

    ……

    回程是晴天，盡管路上積雪很厚，但萬和等人沿著官道，隻用了兩個白天就趕回了橫斷城。

    “還好，回來也沒遇到狼群。”

    平安無事地進了城，莫虎長長鬆了一口氣。

    他又有些奇怪“說起來，當初我出城的時候，本來也做好了碰到大規模的狼群就退回來的打算的。”

    結果一路上隻碰到了零星幾隻。

    他還以為自己福運雙至。

    結果在長澤城損失了接近一半虎衛。

    損傷遠遠大過碰上狼群。

    “這世上的禍福，真的是難說啊……”

    聽他這麽說，萬和若有所思“說起來，我那天從北門出城的時候，也沒有見到什麽鬼狼……”

    他跟莫虎對視一眼，都沒什麽慶幸的神色，反而有些不安。

    事出反常必有妖。

    為禍橫斷城的狼災突然消失不一定就是好事。

    這世道……

    也可能是因為有更凶狠的怪物出現了！

    “回頭我派幾個人打探一下。”

    莫虎當即下了決定。

    “也好。”

    萬和點點頭。

    兩人徑直回了黑虎幫，莫虎自回自己的院子舔舐傷口。

    “呱！”

    萬和沒等推開自己院子的院門，就聽到了一聲鴉叫。

    他抬頭一看，火鴉王正趾高氣揚地飛舞在院子上空。

    這家夥居然又回來了。

    而且關鍵是，萬和不知道它腳上拴根繩子為什麽還能表現的那麽高高在上。

    “難道是因為會飛的緣故？我要不要把它打下來……”

    萬和一邊琢磨一邊推開了院門。

    比起他在的時候，院子裏冷清了很多。

    隻有萬精精坐在院子裏，手上扯著係住了火鴉王腳的繩子，有一下沒一下地拽著。

    看起來就跟放風箏一樣。

    看到萬和進來，他眼睛亮了一亮，麵無表情地叫了句哥就沒下文了。

    這熊孩子果然還是不怎麽喜歡自己。

    萬和尋思著，好幾天不見，換做別人家的弟弟，怎麽也得撲上來要個抱抱吧？

    過會一定找機會訓他兩句！

    至於他自己出去玩卻沒給萬精精帶禮物回來……

    這就是小事了。

    萬大長老表示，哪家哥哥不是這麽幹的？

    “你們在看什麽？”

    雙生子也從屋子裏出來之後，萬和莫名其妙地發現她們對自己也不甚上心。

    加上萬精精，三雙眼睛齊刷刷地瞪向萬和身後。

    萬和轉頭一看，餘采柳正老老實實跟在後麵。

    “哦……”

    萬和頓時明白了。

    再好玩的遊戲也有做膩的時候。

    她們仨的眼神大戰大概是互相瞪的膩歪了，準備換個目標。

    就是餘采柳恐怕不是個很好的對象，堅持不住。

    “你們慢慢玩。”

    對於萬精精跟雙生子不再針尖對麥芒萬和還是喜聞樂見的。

    他揮了揮手，邁進自己的屋子，砰一聲關上了門。

    ……

    這趟出門，說驚險也驚險，說平淡也平淡。

    驚險是萬和沒想到會碰上黃天道的神師。

    如果是青雲子那種反應敏捷的遠程類型，萬大長老不付出一番苦戰根本不可能。

    可惜那壯漢走的是近身路線，力量防禦又不如萬和，完全被萬和所克製。

    “白子銘的布置也不能算錯。”

    如果是一般的神師，火焰加炸藥，完全針對了他們身上種植的符咒。

    即使能從火海裏衝出來，實力也應該下降的比壯漢更厲害。

    “可惜他碰到的是一個沒有在身上種植符咒的。”

    那不知道是老頭還是壯漢的神師，就是一個單純的沸血武者。

    “好在，他的不幸正好是我的幸運，我們倆抵消一下，輕鬆也就把人解決了。”

    那個神師的下場，萬和估計是好不了。

    白子銘那麽精明的人，應該不會把他的命留到可能有的援軍趕來。

    要折磨估計也就是幾天的事。

    “還有門……”

    想到在白蛇幫地牢裏的所見，萬和的目光沉了沉。

    那才是他至今所見最為詭異的事物。

    當時，他能感覺到那個黑洞在對他發出呼喚！

    本能甚至在驅使他，走進牢房，走進那扇門。

    就好像飛蛾撲火。

    明明那扇門還散發著刺骨的寒意昭示著危機！

    “那獨眼怪物不懷好意。”

    萬和在心裏默默下了判斷。

    盡管對方說的合情合理，但他一個字都不相信。

    “如果可能的話，以後盡量遠離那個地方。”

    白老鬼有句話說的很好。

    如果天上掉餡餅，那麽裏麵包裹的一定是磚頭。

    “隻要我不莽，誰也不能強迫我去送死。”

    萬和隨手從桌子旁邊摸過一根骨頭，一口咬成了兩截。

    這根骨頭潔白如玉，上頭圍繞著絲絲電光。

    雷獸的肋骨。

    萬和上去進鎖妖塔的時候，順手摸出來的。

    “火和雷一向是絕配啊！”

    萬和不介意多加一點嚐試，看看能不能在勁力上附加雷電之力。

    實際上，因為青雲子的桃木神劍，他已經有一點進展了。

    血種的成長之路簡單粗暴。

    吞噬吞噬再吞噬。

    如果一個人能夠永無止境地將自己看到的所有東西吞噬下去，那他毫無意問會成為這個世上的神。

    無可阻擋，無可匹敵。

    強者愈強。

    但是很可惜，沒有人能做到。

    在企圖這樣做的瘋子和狂人死了一大批之後，沸血武者就認識到血種，或者說他們自己的身體是有上限的。

    超過一定限度就會異變，突破界限就會瘋狂。

    過度貪婪就會導致滅亡！

    所以沸血們很快從見什麽吃什麽轉向精心研究怎麽才能在吃下去的量固定的時候達成最佳效果。

    有人想速度快。

    有人想力量大。

    有人想壽命長……

    那麽他們吃下去的東西必然不可能是一樣的。

    並且隨著多年的摸索，漸漸形成了一套一套的體係。

    萬和……

    啥也不知道。

    “老萬就是個不靠譜的，每次光知道阻止我，卻一點幹貨也沒拿出來。”

    萬和邊吃邊在歎息。

    他萬大長老跟沒娘的孩子也沒什麽兩樣，隻能隨便吃了。

    反正，他是沒覺出自己有什麽不能吃下去的跡象。

    “也許是因為三大限的緣故？”

    三大限帶來遠超常人身體素質的同時，也帶來了遠超常人的身體上限！

    “雖然隻是猜測，但我覺得挺靠譜的。”

    萬和隨手又摸出一根，當甘蔗一樣咬了下去。

    他這麽胡來……

    一方麵有他剛才思考的原因。

    另一方麵當然是他一直就沒把血種當成唯一的依

    仗。

    因為不重要，所以不重要。

    愛長成啥樣長成啥樣。

    “等等，我剛才好像有個不得了的念頭……”

    萬和忽然停下了動作。

    “沒……什麽的孩子？”

    “對，沒爹的孩子，我一定是這麽說的。”

    娘是不可能娘的。

    那三個月的吃奶生涯，簡直是地獄。

    ……

    “什麽？讓我去調解兩位長老的矛盾？”

    萬和懷疑自己聽岔了。

    自從回來黑虎幫以後，他就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又過上了以前那種吃飯練功睡覺，一成不變的枯燥生活。

    功夫還是那些功夫。

    那雷火的附加運用還是需要好好琢磨的。

    至於普通沸血最重要的所謂血種天賦，早就被萬和扔到二門後去了。

    萬大長老才沒有那麽慫的能力！

    而且，在打郝武的時候，也不怎麽好用的樣子。

    ”說到郝武，我要不要再過去一趟打死他？”

    萬和摸著下巴，驚奇於自己竟然差點把這個人忘了。

    郝武躲去了礦山沒有存在感是一方麵。

    另一方麵恐怕就是完好的萬大長老根本沒有把他放在心上。

    “看情況吧，有機會就動手。”

    萬和相信這個時間不會遠。

    畢竟郝武不可能一直躲在礦山。

    “你說什麽來著？”從走神中回複過來，萬和提醒那個來傳信的幫眾，讓他再說一遍。

    他萬大長老出了名的光吃飯不幹活，這人吃了熊心豹子膽敢上門來支使他？

    那個幫眾也在走神。

    他躬身正對著萬和，眼睛卻在滴溜溜地努力往兩邊瞟。

    早就聽說萬巡查這兒是個好地方，他們說的果然不錯啊！

    黑虎幫不是沒有女人。

    至少侍女和家眷就有不少。

    但長成雙生子這樣，就讓這些幫眾驚為天人。

    萬和一問，他趕緊回過神來“童萬兩位長老起了衝突，莫爺說讓您去調解一下。”

    又是莫元山！

    “這家夥還真不把自己當外人啊！”

    萬和氣得笑起來。

    支使自己跑到另一座城池就夠離譜的了，萬和看在人命的份兒上勉強就答應了。

    這現在連吵架這種小事都要他去處理？

    “他在哪兒？我去跟他說。”

    萬和決定讓莫元山好好明白一下摸魚人的憤怒。

    “莫爺最近一直在內城。”幫眾恭敬地回答。

    借著有人謀劃刺殺他莫大管家的由頭，莫元山堵了那十二個內城家主的門。

    黑虎幫進入到內城的一千人少，一個不落全被他帶過去了。

    那個小院子附近放不下，幹脆連臨近的街道都站滿了。

    劉家家主渾身浴血地殺出來，足足殺穿了十幾層人群，卻連莫元山的影子都還沒看見。

    最後隻能怒睜著不甘心的眼睛倒下了。

    也不是沒有人想投降。

    但他們先前的抵抗打死打傷了黑虎幫不少人。

    那群漢子殺紅了眼，亂刀下去，投降的也死了。

    隻有內城第一好漢許開山，仗著一對無雙鐵掌，殺出重圍逃回了鷹揚鏢局。

    那幫眾說到這兒的時候，還一臉的欽佩。

    顯然對內城第一好漢的名頭頗為向往。

    “濃眉大眼的，都是人才……”

    萬和無語。

    雖然不是他授意的，他一聽就知道這其中有什麽勾當。

    莫元山一口氣殺了內城十幾個家主，又趁著混亂連屠了兩個家族，現在在內城提起黑虎幫，是令人聞風喪膽。

    當然，黑虎幫也不是沒有損失。

    兩百多條漢子丟掉了性命。

    可那算事嗎？

    莫元山揮揮手就從外城補充了兩百進去。

    黑虎幫在內城還是上千人手！

    重新獲得了莫虎的支持，而且是大力支持，他已經不是從前那個有心無力的莫元山了。

    “所以他這是樂的不想回來了，我要找他算賬還得去內城？”

    “是，”那幫眾與有榮焉“現在我們的人在內城都是橫起來走的！”

    “關我什麽事？”萬和不耐煩地道“那莫虎呢？這事你有沒有找莫虎？”

    “呃……”那幫眾頓時縮起了脖子“找了，他老人家也說讓找你。”

    好家夥。

    他是不知道萬和哪兒來的底氣敢直呼幫主的名字，看那架勢就跟喊街上的老頭一樣。

    但他裝作沒聽到準沒錯。

    “也就是說，莫元山推給我，莫虎也推給我。”萬和最後總結。

    幫眾連連點頭，以為在這兩位大佬的聯手逼迫下，這位萬巡查終於要屈服了。

    “愛誰誰！”

    他沒想到萬和大手一揮，直接出門找張雲亭去了。

    他最近正在忙著跟張雲亭研究新的輔助藥水的配方，哪兒顧得上這些亂七八糟的事？

    穿過堆滿積雪的竹林，萬和就看到了張雲亭的藥堂。

    藥堂前麵的廣場，積雪被掃的幹幹淨淨。

    趁著今天是難得的晴天，張雲亭的幾個童子正抓緊時間把需要晾曬的藥材搬出來晾曬。

    “鈴鐺兒，這次沒有把藥材搞混吧？”

    遠遠看到鈴鐺兒小小人兒抱著一個大大的笸籮，萬和覺得有趣，出聲招呼。

    “萬哥哥！”鈴鐺兒聽到他的招呼，轉頭一看，眼睛就亮了。

    她是跟萬精精他們混熟了的，並不怕萬和。

    隻是隨著萬和跟她說笑幾句，沒有幫忙的意思，她的臉就慢慢地黑了。

    “白長那麽大的塊頭，也不知道搭把手……”

    這小姑娘開始“小聲”嘀咕。

    “呃……”

    萬和沒想到這些小屁孩有這麽多事兒。

    他就是因為自己拿這點分量毫不在意，所以沒意識到重有錯嗎？

    而且，就算他不來，她每天也是做這些活兒做慣了的吧？

    於是，萬大長老理直氣壯地裝作沒聽到。

    “咳，我今天是來找你師父的。”

    你再囉嗦我就在你師父麵前告你的黑狀。

    以鈴鐺兒的機靈，當然一下子就聽出來了。

    “你你你……”

    小姑娘氣急，話都說不出來了。

    怎麽有這麽可惡的男人？

    “哈哈哈……”

    萬和哈哈大笑，奪過鈴鐺兒手中的笸籮，邁開兩條大長腿，幾步就給她送到了目的地。

    “還有嗎？”

    萬和衝著鈴鐺兒擠了擠眼睛。

    “我不用你了！”被萬和戲弄，鈴鐺兒的包子臉鼓的老高，站在原地直跺腳。

    “求之不得！”萬和大笑著進了藥堂。

    如果真是什麽超出鈴鐺兒能力範圍的活計，萬和自然不吝於幫忙。

    但隻是日常功課的話，還是交給她自己做的好。

    “閉嘴！”

    藥堂裏站著四個壯漢，兩兩分組，正在互相對峙。

    其中一個聽到萬和進來，轉頭就嗬斥了一聲。

    “好。”

    萬和從善如流。

    沒等兩個麵露疑惑之色的大漢作聲，他已經走到開口嗬斥他的那個大漢後麵拍了拍他的肩膀。

    “幹什麽！？把你的手拿開！”

    那個大漢不耐煩地轉過來，警告萬和。

    “我已經按你說的做了，你現在是不是應該給我解釋一下理由了？”

    萬和的聲音很平靜，並且不大。

    如果裏麵張雲亭正在救治病人，不能受到打擾，那麽他不但願意聽話閉嘴，還願意為此做出道歉。

    可是……

    那壯漢怒道“老子看你不順眼，怎麽了！？”

    他顯然沒有認出深居簡出的萬和。

    “不怎麽樣。”

    萬和搖了搖頭。

    他忽地伸出了手，一把卡住了壯漢的咽喉“我認為你也有閉嘴的必要。”

    在餘下三個壯漢看來，他幾乎沒有費多大的力氣，就單手把這個壯漢舉了起來！

    壯漢嘴裏嗬嗬出聲，兩隻手拚命地去掰萬和的手。

    然而萬和的手像在他的脖子上生了根一樣，紋絲不動。

    砰！

    壯漢一記歹毒的撩陰腿，朝著萬和下身踢了上去。

    然而萬和略微一側身子，用大腿接下了這一記。

    壯漢的眼睛猛地突出來。

    他感覺自己一腳踢到的是石頭而不是人！

    腳趾上傳來的劇痛更在提醒他可能已經斷了。

    蓬蓬！

    他仍然抓著萬和的手不放，雙腳卻連環蹬在萬和的身上企圖讓他放手。

    隻是有了剛才的教訓，他再也不敢用腳背了。

    萬和低頭看了看“這身衣服你得賠。”

    他提著奮力掙紮的壯漢，就像提著一個兩百斤的孩子，打開藥堂的門直接把他扔了出去。

    鈴鐺兒嚇了一跳。

    看清是萬和，撇撇嘴不去管他。

    “萬巡查。”

    等到萬和再次轉身，受到的待遇截然不同。

    兩個明顯是一起的壯漢滿臉堆笑就迎了上來。

    他們認出了萬和。

    剩下那個壯漢漲紅了臉，站在原地躊躇。

    萬和點點頭，隨口問道“你們是來幹什麽？”

    “我們陪著我們長老過來看傷。”

    壯漢畢恭畢敬地回答。

    他在暗地裏慶幸。

    “幸虧自己平時行事不算囂張，否則不就像呂家兄弟一樣撞到鐵板上了？”

    想到這，壯漢不由幸災樂禍地看了原地那個壯漢一眼。

    “傷？”萬和奇怪地問“難道有什麽人打進來了？”

    “不，不是……”

    那壯漢尷尬地道“我們長老和呂長老打起來了，這不就受了點小傷嗎……”

    “哦。”萬和點點頭示意明白了。

    這就是沒有敵人的壞處了。

    黑虎幫往常手伸不進內城，在這外城又是一家獨大，幫裏的人有勁沒處使，自然難免互相算計。

    “那他又在這兒幹什麽？”

    萬和指指站在原地那個壯漢。

    “咳，我們萬長老也不是白白受傷的，他借機賣了個破綻，一招推窗望月，當場就把呂長老打了個口吐鮮血，那傷可比我們萬長老重多了！”

    “胡說！”站在原地那壯漢怒道“明明是萬鬆受的傷比較重！”

    萬和不明白這有什麽好爭的……

    “行了，我進去看看，你們都出去吧。”他不耐煩地道。

    當下三個壯漢都出去了。

    不過勢弱那一方卻不敢朝著對麵瞪眼了。

    萬和推開堂屋的後門，再走過一條回廊，才聽到一處屋中有動靜。

    他推開門一看，張雲亭盤膝坐在床榻上，雙目緊閉，好像正在行功運氣。

    眼尖的萬和還看到，他耳朵裏好像塞了兩個紙條兒。

    “不是給人治病嗎？”

    萬和愕然道。

    聽到聲音，床榻前對峙的兩個老頭齊齊轉過了身。

    “萬巡查來了啊。”

    張雲亭取出了耳朵中的紙條，無可奈何地道“他們兩個誰也不讓我先給對方治，我能有什麽辦法？”

    “這簡單啊，把大夫打死不就完了？”萬和隨口道。

    他跟張雲亭越來越熟，玩笑也是開慣了的。

    沒想到左邊那個老頭忽然道“好主意！”

    抬手一掌就朝著張雲亭的天靈印了下去。

    看他這一掌掌風猛烈，受到的顯然也不是太重的傷。

    “萬和你個混小子害我！”

    張雲亭嚇得亡魂大冒，斜刺裏一躥，直接從床上滾了下來。

    “呃……”

    萬和看著張雲亭，盡量讓自己的表情顯得更誠懇“我說我不是故意的，你信嗎？”

    誰能想的到看病的一言不合就衝著大夫下手啊！

    “不，你小子一定是故意的！”

    張雲亭咬牙切齒地看著萬和，根本不理會朝著他動手那個老頭。

    因為另一個老頭也動了手，乒乒乓乓跟那老頭在房間裏就打起來了。

    “你說誰能贏？”

    萬和把張雲亭從地上拉起來，還有心思對著兩個老頭評頭論足。

    打爛的家什反正又不是他的。

    “呂長老應該能贏，他的傷勢看起來雖重，但一口血吐出來就好得多了……”張雲亭下意識地道。

    萬和點點頭。

    跟他判斷的差不多。

    打算打死張雲亭那個老頭，雖然胸口受了傷，動作卻依然矯健。

    而另一個老頭傷了胳膊，一隻手就有點不大靈活，漸漸就會落入下風。

    “不對！你們兩個老混蛋要打給我出去打！”

    張雲亭忽然反應過來，暴跳如雷。

    這裏是他診治的地方，

    日常放著一些醫案，工具藥材什麽的。

    那兩個老頭打起來哪兒顧得上這些對他來說意義非凡的東西？

    “你欠我一次啊。”

    萬和扔下一句，腳步忽地動了。

    他高大強壯的身軀仿佛從天而降，就像一堵牆一樣橫在兩個老頭中央。

    嘭！

    呂萬兩人收勢不及，拳腳都打在了萬和的身上。

    他們駭然停手，一齊看向萬和。

    萬和微微一笑，伸出雙手在他們後頸輕輕一砍。

    整個世界立刻清靜了。

    ……

    “還是這麽治病省事兒！”

    張雲亭一邊給萬長老受傷那條胳膊紮針一邊感慨。

    他開始琢磨，以後要是有人來看病，他是不是先去把萬和叫過來。

    “這個不治嗎？”

    萬和指了指同樣昏迷的呂長老。

    “治！怎麽不治！”

    張雲亭大步過去，從懷裏掏出一包藥粉，直接就撬開呂長老的牙關，直接全給按嘴裏了。

    “如果我沒看錯，你這是金瘡藥吧？”

    萬和疑惑地道“雖然金瘡藥也有內服這一說，但呂長老受的是內傷，不對症啊？”

    “他都差點打死我了，有藥吃就不錯了。”

    張雲亭冷冷的道。

    萬和縮了縮頭，盼著這老頭忘了自己剛才坑了他一把的事兒。

    萬一他記仇，給自己練功的藥水裏加點什麽不該加的進去……

    好吧，他萬大長老也能看出來。

    “這倆老頭什麽事兒這麽大仇？”

    萬和看著張雲亭繼續給萬長老紮針，隨口問道。

    不過張雲庭還真知道一點。

    “萬家和呂家是世仇，”他一邊紮針一邊道“兩家又都加入了本幫，平日裏誰也奈何不了誰。”

    萬家……

    萬和聽著怪怪的，但又不能因為自己姓萬就要求別人換個姓氏，隻能鬱悶地繼續聽著。

    “這次的事其實也不大，隻不是因為外城一處新近空出來的房子。”

    外城時常有全家死絕的情況發生，這時候空出來的房子誰占了就是各憑本事了。

    不過通常因為價值不大，也沒有什麽人爭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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