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和很想說自己激戰連場，至今還沒有休息。

    然後指責莫虎等人罔顧性命，寒了一個來救他們的人的心，讓他流血又流淚。

    但最後他還是沒說話就悻悻出門去做事了。

    倒不是他發現說了也沒什麽好處。

    而是他發現說了也沒人信。

    從橫斷城出發的時候，他向南荒聖女討要了黑火之鐲作為備用的手段。

    經過南荒聖女的補充，這隻鐲子已經完全恢複。

    不過萬和也沒指望召喚裏麵的黑火獸靈對敵。

    他隻是通過靈魂上的聯係，將三大限的反噬統統塞了過去！

    所以他現在看起來跟沒事人一樣。

    賣慘格外的沒有說服力。

    而黑火獸靈，看鐲子暗淡的顏色，就知道說不定已經半死不活。

    “還是沒有荒神抗造啊！”

    萬和感歎一聲“也不知道會不會連累到遠在南荒的黑火之靈。”

    畢竟他是和黑火本體簽訂的靈魂契約。

    鐲子裏的獸靈又是黑火的分身。

    不然也不能被他拿來禍禍頂缸。

    “不過最後也不用擔心，黑火之靈頂不住的話自然會把負擔再轉嫁給荒神。所以我禍禍的最終還是荒神。”

    “我們倆誰跟誰啊！”

    萬大長老一邊在內心吹噓，一邊絲毫不提自己根本不敢直接再把反噬直接扔給荒神。

    隨著他發現自己體內可能還存在著荒神的加護，不需要荒神之石，這種事他努力一下說不定也是可以做到的。

    ……

    “就這麽簡單？”

    莫五站在牆頭，懷疑自己可能陷入了假的包圍。

    萬和的不情不願，他也看出來了。

    畢竟誰也不願冒死打頭陣。

    所以萬和跳下牆頭之後，他的義氣就發作了。

    緊跟著萬和跳上牆頭，準備用自己兩米長的大刀援助萬和。

    然而他看到了什麽？

    萬和從牆頭跳下去的時候，不是沒有人試圖阻止他。

    五六柄長槍從下麵攢刺上來，試圖將萬和逼回去。

    萬和好像沒有看到一樣，直直地就跳了下去。

    “殺！”

    底下手執長槍的幾個漢子立刻就紅了眼，怒吼一聲手臂上多加了幾分力氣。

    他們就不信人的身軀能比這槍頭還硬！

    然而萬大長老立刻教他們做人。

    長槍刺在萬和的胸口上，槍身立刻彎成了一個怪異的弧度。

    如果不是白蠟杆的柔韌度極好，說不定當場就折斷了！

    巨大的反震力道從槍身上傳來，幾個漢子當場就把握不住，被迫鬆開了手。

    唯一還握著長槍的漢子咬著牙，眼睛瞪的比銅鈴還圓。

    他想用長槍將萬和淩空挑出去，卻發現萬和龐大的身軀像山嶽一樣朝著自己壓了下來！

    砰！

    在那漢子驚恐的眼光中，萬和屈起右臂，重重地拐在了他的脖子上。

    其他的人沒有料到這種變化。

    這就好像一群農夫拿著草叉在趕野豬，趕著趕著突然一頭大象蠻不講理地衝了出來。

    摧枯拉朽。

    “就是這麽簡單。”

    莫虎不知道什麽時候也上了牆頭。

    “絕對的武力，可以辦到任何事情。”

    “包括你想得到的和想不到的。”

    他語氣淡淡，像是在教訓莫五。

    莫五想想自己近幾年疏於武功，卻將心思用在了人際關係上，忽然汗流浹背。

    ……

    不用打倒最後一個人。

    萬和隻是打倒了兩個看起來領頭模樣的人，剩下的漢子就一哄而散。

    忠心這種東西，都是一層一層的。

    他們忠於自己的頂頭上司，卻未必就忠於白霽。

    拍了拍手，就看到莫虎領著人從院子裏出來了。

    “白霽不是還沒醒嗎？”

    萬和詫異地道。

    “他不會醒過來了。”莫虎笑笑，回答他。

    “我還以為你怎麽也要訓斥他幾句，讓他後個悔什麽的。”

    萬和忍不住道。

    好歹莫虎之前也看起來是一副師徒情深的模樣。

    “男人婆婆媽媽，徒惹人笑罷了。”

    莫虎淡淡地道。

    他將手攏在袖子裏，整個人有一股不宜讓人察覺的蕭瑟。

    白霽死了。

    被他親手一刀封喉。

    若幹年前，他用手中的刀給了白霽第二條生命，現在要收回也理應如此。

    殺死白霽，莫虎快刀斬亂麻。

    他直接帶人去了白蛇幫的議事大廳，準備將新的幫主選出來。

    白霽死了，白蛇幫卻依然存在。

    這是莫虎多年的心血，他自然不願輕易放棄。

    尤其現在還跟內城的白子銘搭上了線，白蛇幫以後的活動會更加容易。

    顯然他沒有考慮過白霽不在的情形，在幾個長老你一言我一語之下一時竟然難以下決定。

    萬和冷眼旁觀，居然指了指垂頭喪氣坐在下首的司徒明“就他吧。”

    ”他？”莫虎愕然。

    萬和隨手一指，就指了個不在他控製中的人。

    “我？”

    司徒明也驚愕地抬起頭來。

    他已經被排除在了莫虎周圍的小圈子之外，正在心灰意冷不知道自己今後何去何從的時候，沒想到竟然峰回路轉。

    幾個正在說話的長老也不說話了，齊齊看向了莫虎。

    他們已經知道了莫虎是白蛇幫背後最大的黑手，卻弄不清司徒明是不是莫虎的人。

    萬和這一開口，他們還以為是莫虎授意。

    “你確定？”莫虎深深皺起眉頭看了萬和一眼。

    “確定。”萬和肯定地道。

    司徒明知進退，又看得清形勢。

    怕死了一點也不算什麽缺點。

    做個黑幫幫主足夠了。

    “好！”莫虎一口答應了下來。

    他也想明白了。

    要什麽親近忠心？

    白霽他倒是放心的很，可出賣起他來也毫不猶豫。

    既然如此，還不如相信萬和的眼光。

    司徒明就這麽稀裏糊塗成了白蛇幫的幫主。

    得到莫虎的支持，他就等於得到了本幫大半長老的支持，位子像坐不穩都難。

    他隻覺得世事之奇莫過於此。

    司徒明本來覺得自己廢了一條胳膊，又不是莫虎的自己人，從此以後就要縮著脖子過日子了。

    沒想到轉眼間，他才是站的最高的那個人。

    雖然還有個莫虎位於幕後，但不是大事莫虎根本不會幹預，平時也難得來長澤城一趟。

    隨著白霽的死，想必他會來的更少。

    這樣和他自己做主有什麽區別？

    他眼神複雜地偷偷看著萬和，一時不知道該恨還是該感激萬和了。

    “嗯？”

    等萬和疑惑地轉過身來，司徒明眼裏已經隻剩感激了。

    恨？

    開玩笑，不怕被打死嗎？

    ……

    莫虎隻領著虎衛在長蛇幫住了一夜，第二天上午就準備往回趕。

    以萬和揣測，一來是難得的大晴天，趕起路來比完全修養好了但碰上下雪恐怕還容易些。

    二來是這老頭急於回到老巢尋找安全感了。

    他這趟自己雖然沒事，卻死了那麽多手下，也著實淒慘了一些。

    當下，萬和就跟他們一起往城門去了。

    事實上，如果不是莫虎他們今天就要走，說不定萬和昨天就拋下他們走了。

    他心虛的狠。

    萬屠和萬老頭都不在，照顧萬精精的任務就落到他身上了。

    和他萬大長老外表年輕，內裏卻是幾百歲的瓤子不同，萬精精是個實打實的孩子。

    要是出了什麽事兒，萬和說不好萬老頭會不會生吞了他。

    雖然說是有南荒聖女幫忙照看，但那和自己看著能一樣嗎？

    “下次出遠門的時候，要不要把精精兒一起帶上？”

    萬和一邊走一邊琢磨。

    要他完全不出門那是不可能的。

    “人很多啊……”

    萬和陡然怔了怔。

    隨著他越來越接近城門，道路上的人也越來越多。

    “這不正常……”

    那些人甚至連莫虎跟虎衛的路也堵住了！

    要知道，一百多個扛著斬馬刀的大漢，那是多大的一股聲勢？

    不像淨街虎一樣人人退避就不錯了，哪兒像現在一樣幾乎被人無視了？

    “幫主讓我來告訴您小心點。”

    莫虎顯然也察覺了氣氛的不同尋常，一個護衛從前麵擠過來，低聲通知萬和。

    “我知道了。”萬和微微頷首。

    他倒不擔心，已經離城門這麽近了。

    虎衛本來就是斬將奪旗的好手。

    這麽近的距離，無論前方有什麽陷阱，一百多把斬馬刀砍下去也殺散了。

    對，萬大長老準備坐享其成。

    救了這麽多人出來，事事還要他親自動手那簡直沒天理。

    人群最後是生生被擠出了一條路。

    戒備半天，也全都是普通百姓，莫虎自然不好下令大開殺戒。

    他命令虎衛收起長刀，硬生生用膀子撞了過去。

    那些百姓被撞的人仰馬翻哭爹喊娘，兀自不肯四散而逃。

    等萬和順著虎衛開出來的路走到了前麵，終於明白了這些百姓如此瘋狂的原因。

    金銀珠玉，奇珍異寶。

    用琳琅滿目來形容都有不足。

    這些外城百姓一輩子都看不到一件的珍貴物事，此時像垃圾一樣擺的滿大街都是。那熠熠生輝的寶光，晃花了他們的眼睛，讓他們一步也不舍得離開。

    如果不是幾十個全副武裝拿著兵器的家丁在前方嚴陣以待，萬和懷疑他們就要哄搶了。

    “聽說恩人今天就要走了，可我還沒有報恩，這怎麽能行？”

    白子銘含笑從一旁迎了上來。

    他手裏牽著白薇。

    白薇大概從沒有見過這種場麵，小臉興奮的通紅。

    “這是昨天說好的禮單。”

    白子銘一揮手，就有一個管家模樣的人雙手呈給萬和一張金箋。

    “你這是在侮辱我。”

    萬和艴然不悅，根本不去接。

    白子銘擺出來這些東西放眼看過去無非就是一些財貨，他萬大長老根本用不上呀！

    就算不知道送什麽，好歹也得是千年人參茯苓這個級數的吧？

    “萬巡查……”

    莫虎人忍不住開口了。

    侮辱？

    這也算侮辱的話，請多多的侮辱他！

    他在這北境建立了不小的勢力，深受錢糧之苦。

    黑虎幫隨時能拉出兩千條精壯漢子，那可都是花錢養著的！

    雖然剛剛受了偌大的打擊，但看見白子銘出手如此豪闊，老頭的眼睛立刻就紅了。

    白府的財寶從城門處開始擺起，擺到他們這裏足足有上百米的距離！

    莫虎粗粗一算，就知道這起碼是幾十萬兩的身家。

    “久聞白家世代盤踞長澤城，身家豪富，果然名不虛傳……”

    莫虎心服口服。

    論財富，人家跟他這個暴發戶根本就不在一個級別。

    ““俗物而已。”

    白子銘不以為然地搖了搖頭。

    “我就猜到閣下根本看不上這些東西，所以就沒令人裝車。”

    難道隻是給他萬大長老看看？

    萬和麵色不善，皺起了眉頭。

    任誰救了人再被人耍一道臉色也不會好看。

    “我還有最珍貴的寶物，要送給閣下。”

    白子銘目光熱誠，輕輕抬起了白薇的手。

    “你想幹什麽？”萬和感覺大事不妙，猛地向後退了一步。

    “爹？”白薇茫然地看了白子銘一眼。

    白子銘安撫地拍了拍她的手背，示意她不要說話。

    “閣下大恩我無以為報，願以整個長澤城為嫁妝，將小女嫁給閣下！”

    還有這種好事？

    莫虎隻覺得天上掉餡餅了。

    不費吹灰之力就能得到長澤城？

    他按捺住心中的激動，悄悄捅了捅萬和的後背“答應他！”

    “爹！”終於聽明白的白薇聲音尖利，聲音大到萬和都想捂耳朵。

    看她紅彤彤的麵頰，倒不一定是不願意，隻不過難以接受罷了。

    畢竟，萬和曾經救過她。

    英雄救美這種橋段，說起來俗套，用起來出奇的好使。

    尤其是對涉世未深的小姑娘殺傷力巨大。

    萬和……

    整個人都不好了。

    他忍不住想問問白子銘是何居心。

    我救了你的命，你卻想當我老丈人？

    這是報恩還是挾恩圖報？

    “不必了！”

    萬和斬釘截鐵地拒絕了白子銘“這是沒得談！”

    別說有沒有感情基礎，白薇壓根也不符合他的審美觀！

    萬大長老要是這麽容易讓步，上輩子也不會單身一輩子了。

    誰也別想在大小上欺騙他。

    “什麽！？”萬和這一拒絕，白薇的目標立刻就轉到了他的身上。

    聲音甚至更大了幾分。

    大有本小姐這麽美你憑什麽拒絕的意思。

    “注意你的立場。”萬和忍不住提醒她。

    換來換去以後該嫁不出去了。

    “我知道事發突然，但閣下可以慢慢考慮。”

    盡管被萬和拒絕了，白子銘麵色不變。

    他緊緊握住白薇的手，示意她稍安勿躁。

    權勢。

    美人。

    財富。

    能同時對這些都毫不動心的人他還從來沒有見過。

    萬和少年意氣，隻要事後稍稍進行考慮，未必就不會動搖。

    “不用考慮了。”

    萬和大步上前，徑自從白子銘旁邊走了過去。

    難不成還想拖著他在長澤城繼續住下去？

    那精精兒怎麽辦？

    路麵上的金銀珠寶，就真的像垃圾一樣。

    不是被萬和一腳踩扁，就是被他隨意地踢飛。

    很快，萬和就清出了一條路來。

    “還不走？”

    他轉過頭來，看著戀戀不舍的莫虎“等著給人當上門女婿呢？”

    萬和嫌棄地道“你那滿臉褶子人家也得看得上你呀？”

    被他一嘲諷，莫虎憤憤看了他一眼，忽然笑了。

    “鬼迷心竅，鬼迷心竅……”他自嘲地道“老夫一把年紀了，還放不下權勢名利，不如一個年輕人！”

    他轉過頭，大聲招呼身後的虎衛“兒郎們，把刀舉起來！”

    虎衛們轟然應諾，高高舉起長刀，在陽光映照下猶如一片鋼鐵叢林。

    外城圍觀的百姓鴉雀無聲。

    那一天，萬和在長澤城留下了傳說。

    “好男兒就應該是這個樣子啊！”

    每當有喝多了的醉漢唾沫橫飛地講起那天不知道真假的親眼所見，總能收獲附近酒桌的一大片讚歎。

    隻不過，偶爾有人問起醉漢“是你的話你怎麽選？”

    “我當然是全都要！”

    醉漢總是脫口而出。

    然後就收獲一片哄笑。

    “所以咱們才不是頂天立地的好男兒嘛！”

    他總是能自嘲地笑笑，然後敷衍過去。

    別看那些人笑的歡，他們哪個心裏又不是和他一樣想的？

    ……

    橫斷城。

    內城依然是那間不起眼的院子。

    許開山泰然自若地依然坐在上首。

    確實如同他所說的那樣。

    經過他的解釋以後，那些小家族的家主都認可了他的說法。

    人家許總鏢頭武力最高，去的人最多，全身而退怎麽了？

    不服氣你也派他四十個人過去，別大貓小貓三兩隻啊？

    然而。

    架不住李家家主和小劉家主得到噩耗以後，緊急召集這些人，說服他們又派出了第二批人手。

    為了防止黑虎幫有了防備以後不好下手嘛！

    他們都懂！

    然而。

    同樣的情形再次出現了。

    回來的還是隻有鷹揚鏢局的人。

    看著毫發無傷的許開山，已經有人忍不住拍了桌子“許開山，你必須給我們一個解釋！”

    砰！

    許開山家傳的開山掌發揮了作用，他拍的比那個人更響。

    “解釋？什麽解釋？你是在懷疑我許某人撒謊？”

    “你不要當我們都是傻子！”看他這幅做派，小劉家主終於也忍不住了。

    他自負智計，沒想到卻被許開山這個大老粗玩弄於鼓掌之中！

    “一次是偶然，是幸運，是實力，”

    他麵色難看“可兩次必然就有問題！”

    “知道我有問題你們還敢來，是不是都是傻子？”

    被他說破，許開山忽然笑了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