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請來的大夫說她弟弟是被人用銳器傷了後心之後，李彤雲整個人都炸了。

    “來人！”

    “立刻封鎖整個李家！”

    她對著趕來的護衛厲聲吩咐。

    嫌疑最大的毫無疑問是當時跟他們同處水榭的那幾個人。

    黑虎幫又怎麽了？

    李彤雲的臉上露出與年齡不相符的狠辣。

    隻要他們還沒逃出去，她就不信她們還能在自家的地盤翻了天！

    “是！”護衛沉聲應了一聲，立刻就退了出去。

    李家家主死的突然，下麵的人雖然人心惶惶，卻不至於馬上就不聽她這個大小姐的話了。

    李家族老不在此地，沒料到她會做出這種事。

    舒青筠又在別處給荒神舞等人作陪、一時間竟然沒有人能阻止李彤雲的瘋狂。

    “來人，來人！”

    那個護衛走了之後，李彤雲看著自家弟弟昏迷不醒的樣子，猶自覺得怒氣無法發泄，又開始一疊聲地喊人。

    “一不做二不休，幹脆把莫元山也扣起來，再跟黑虎幫講條件！”

    李彤雲越想越覺得自己的主意不錯。

    隻怕舒青筠在這裏，也隻有自愧不如的份兒。

    然而這一次她喊過之後，許久沒有人進來。

    “人都死了！？”

    李彤雲怒斥出聲，披著衣服就往外走。

    她因為擔心自己的弟弟，從水裏上來之後還沒有換過衣服。

    去取衣服的侍女也至今沒有回來。

    “做事這麽拖遝，回頭也不用留了，直接把她配給馬房的孫瘸子霸氣……”

    李彤雲麵無表情地決定了她的貼身侍女的命運。

    砰！

    房門開了。

    冷風灌進來，吹的李彤雲打了個哆嗦。

    推門的是一個不認識的壯漢。

    李彤雲也不以為意，吩咐道“去，立刻去召集人手！”

    “哦？不知道李大小姐召集人手想幹什麽？”

    一個不緊不慢的聲音從院子裏傳了進來。

    “莫元山！”

    李彤雲抬頭一看，麵色大變。

    她的心思，難道已經被這個毒蛇一樣的男人看穿了？

    她左右看了看。

    推門的兩個壯漢推開了門卻沒有進屋，隻是一左一右守在了門口，堵死了她出去的路。

    “莫元山，你這是什麽意思？”

    李彤雲冷下了臉。

    “剛才還叫人家莫爺，現在就連名帶姓了，李大小姐好生薄情。”

    莫元山拿腔拿調地調笑她一句，充滿侵略性的目光毫不掩飾地在李彤雲身上遊走。

    “你想幹什麽……”

    李彤雲感覺不妙，臉色開始蒼白。

    她已經顧不得莫元山模仿某些女人的口吻調笑她了。

    因為十幾個壯漢從莫元山背後魚貫而入，沉默著站滿了這個院子。

    “這個嘛……”

    莫元山咳嗽了一聲，臉上居然有些羞赧。

    “方才我跟我兄弟聊了會天，他說想給我兒子當幹爹。”

    “這時候我才發現，自己一把年紀了居然連個兒子都沒有，得馬上努力才行。”

    “不能讓我兄弟失望啊！”

    “莫元山你敢！”李彤雲尖叫一聲，臉色已經白的跟紙一樣“你這麽肆意妄為，不怕引起眾怒嗎！”

    “我怕什麽？”

    莫元山輕笑一聲“我又沒上他們家的女人。”

    族老把自己給賣了！

    李彤雲立刻反應過來。

    她想要衝出去，卻已經遲了。

    院子裏被莫元山帶來的人已經堵的下腳的地方都沒有了。

    她隻能一步步往後退。

    “把她給我綁起來。”

    莫元山麵不改色地揮手。

    聽說李大小姐也是會武的，不綁起來傷了他怎麽辦？

    都已經帶了這麽多人來聽牆角了，他也不在乎再順便讓他們給自己幫個忙。

    “你們不要過來！”

    李彤雲終於意識到，她其實沒有自己想象中那麽無所不能。

    眼前這種情況，沒有了應聲而來的護衛，她毫無辦法。

    “嗬嗬……”

    在李大小姐打傷了兩個上前的壯漢之後，毫無懸念地被其他人按倒在地，捆了個四馬攢蹄。

    莫元山微微一笑，絲毫看不出剛做了這種齷齪事兒。

    等裏麵的人都出來之後，他才慢慢進去，關上了房門。

    各人自掃門前雪，莫管他家瓦上霜。

    他有十足的把握，內城的家族們知道了隻會裝聾作啞。

    最多，私下裏幸災樂禍幾聲李彤雲的遭遇。

    至於感同身受，同仇敵愾……

    他可是有李家族老背書的男人！

    哪家不長眼跳出來幹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

    ……

    萬和不知道莫元山正在為了兌現幹兒子的承諾努力。

    他還在研究手上的畫。

    女人和井之後，他本來以為後麵應該是一間屋子。

    沒想到卻是一堵牆。

    牆上沒有拱門，隻是簡簡單單的留了個豁口走人。

    看大門的氣勢，萬和本來以為應該是個大宅子。

    但看到這裏，怎麽看都像個普通的農家宅院。

    “好家夥……”

    在畫上露出了一頭大肥豬的我時候，萬和無語了。

    窮就窮吧，把大門弄的那麽氣勢。

    這要是坐落在橫斷城，就衝那大門，保證黑虎幫的人天天去打秋風。

    牆後麵是一座豬圈。

    豬棚上麵蓋著茅草，裏麵的大肥豬正躺著打呼嚕。

    萬和甚至能看出那是頭母豬……

    別問他為什麽。

    要問就問繪畫的人為什麽畫那麽細致。

    “這種繪畫鬼才，不送去刑堂給申屠長老炮製幾天可惜了。”

    萬和正要繼續展開，忽然眨了眨眼。

    豬圈的食槽外麵，有個小孩正在往外跑。

    看他的動作，像是剛剛從食槽裏麵順走了什麽。

    萬和的目光慢慢下移。

    女人還在對著井裏的男人使勁。

    兩個大點的孩子還在踢沙包。

    旁邊圍觀的那個小一點的卻不見了。

    “原來他是偷的豬食。”

    萬和理所當然地點了點頭“我就說嘛，怎麽可能有人給自己家孩子吃那種東西。”

    他好像完全沒意識到豬食裏有人手有什麽不對。

    畢竟，豬食槽裏亂七八糟的人身上的部件挺多的。

    “看畫的樂趣，就在於一點一點啊！”

    要是他一下子就把這張畫完全展開，說不定就發現不了這個小孩有多調皮了。

    豬圈後麵，是一顆果實累累的柿子樹。

    嗯，全是真的柿子。

    對此，萬和的評價是繪畫者終於意識到自己的無聊了。

    樹下露出了房門的一角。

    萬和再往前推，就看到了一扇窗。

    窗戶開著，裏麵有個文士打扮的男人正提筆在桌子上寫字。

    “沒了？”

    萬和還想繼續，卷軸卻已經到頭了。

    在那扇窗之後，繪畫者草草畫了個房頂就結束了。

    “這就完了？”

    萬和將畫翻過來覆過去地看“說好的門呢？”

    可是他什麽也沒看出來。

    就連那個詭異的小孩，也老老實實呆在豬圈外麵沒有再動了。

    靜靜地注視了他一刻鍾之後，萬和放棄了守株待兔的想法。

    “喝水嗎？”

    他倒了一杯茶水放在畫的前麵。

    什麽也沒有發生。

    “你還是想吃肉？”

    萬和摸了摸下巴，搜摸出一條肉幹擺在了畫的前麵。

    “傻逼。”

    “好吧，是夠蠢的。”

    萬和不得不承認，自己潛意識中冒出來這個聲音說的對。

    “你就是個傻逼。”

    然後他又罵了自己一句。

    “……”

    “我罵自己不至於這麽大聲吧？”

    萬大長老摸了摸下巴，對自己的實誠非常無奈。

    等第三聲罵人的話響起來的時候，他霍然轉頭，緊緊盯住了那幅畫。

    萬和當然沒有罵自己。

    那聲音也確實存在。

    它是從畫裏傳出來的！

    那個正在窗前寫字的男人，已經抬起了頭，正一臉嘲弄地看著萬和。

    “你再罵一句試試？”

    萬和沉聲道。

    對畫的變化絲毫不以為意。

    那男人的表情更加不屑。

    如果讓萬和用一個字來形容，那就是賤。

    他滿臉都寫滿了你快來打我呀。

    “傻……”

    然後，他果然就又開口了。

    “可去你的吧！”

    萬和毫不猶豫，一拳對著男人的臉砸了上去。

    好像那不是一幅畫，而是真人就在眼前。

    ……

    人被畫調戲了怎麽辦？

    萬和覺得，揍他毫無疑問是最正確的答案。

    他此刻，就離實現目標很近了。

    一扇朱紅的大門正矗立在萬和的眼前。

    正是他先前在畫中看到的那一扇。

    黑色的飛簷，灰色的牆。

    不同的是。

    萬和轉頭看了看四周。

    他正站在這戶人家前麵的街道中央。

    四周都是房子，遠處甚至還能看到有人在走動。

    一般人碰上這種情況，可能不知道作何反應。

    但萬大長老，隻左右看了看就又盯上了麵前的朱紅大門。

    砰！

    他一腳把門踹開了。

    他想要打人。

    而要打的人就在這扇門後麵的院子裏。

    還有比這更令人高興的事嗎？

    大門應該上了門閘，但顯然在萬和的暴力麵前一文不值。

    “什麽聲音？”

    萬和能聽到照壁後麵傳來孩子的聲音。

    他轉過照壁，就看到那兩個踢沙包的孩子剛好跑了過來。

    這是兩個七八歲大的孩子，還紮著衝天辮，身上的衣服十分厚實，看起來家境不錯。

    此時，他們正滿臉疑惑地看著闖入他們家的萬和。

    “小家夥，你們叫什麽名字？”

    萬和和善地笑了一笑。

    就在兩個孩子準備回答的時候，他忽然閃電般地伸出手，一手一個抓住了兩個孩子的頭。

    然後毫不猶豫地將兩人的頭顱摜在了照壁上！

    片刻後。

    “怪逼真的……”

    萬和看著地上兩具無頭的孩童屍體，嘟囔了一句。

    旋即，他就釋然了。

    能把他萬大長老拉進來的幻境，不逼真才是怪事。

    啪嗒。

    一根油條掉到了地上。

    那個坐著看踢沙包的孩子用油呼呼的手撐著地連跪帶爬地往後麵跑。

    “不好啦！哥哥被人打死啦！”

    萬和不忙著追趕，先看了看地上的沙包。

    從外表看，就是很普通的一個沙包。

    他從地上撿起來摸了摸，裏麵大概是縫了小石子。

    “所以既沒有人頭，也沒有人手……”

    “難道我先前看錯了？”

    那麽。

    人有沒有殺錯？

    “畜生！你還我孩子命來！”

    還沒等萬和深入思考這個問題、一塊石頭就招呼到了他的臉上。

    那個在井邊的女人跑了過來，神情瘋狂。

    任誰被人殺了兩個孩子都會變成這樣吧？

    砰！

    女人的頭顱整個碎了。

    萬和一拳砸在了她的臉上。

    “呃，抱歉，條件反射……”

    可惜他的話，倒在地上的女人明顯已經聽不到了。

    萬和一拳葬送了她所有生機。

    “真的起不來了？”

    萬和疑惑地看看地上的女人，又看看後麵的兩個孩子。

    沒有人回答他。

    隻有……

    一個男人趁他不注意，猛地從他身邊衝了過去。

    “你是什麽人？”

    萬和揪著他的衣領，麵無表情地問。

    這應該是那個井裏的人。

    趁著女人衝向萬和，從井裏爬了出來。

    “好漢饒命！”

    還沒等萬和說話，他手裏的男人已經涕泗橫流。

    萬和甚至還聞到了一股臭氣。

    “滾！”

    萬和立刻遠遠把他扔了出去。

    繪畫人的惡趣味，簡直無處不在。

    那個男人落地之後，在地上翻滾幾圈爬了起來，然後就頭也不回地衝出了大門。

    讓萬和愕然的是，他一邊跑一邊在外麵喊“殺人啦！殺人啦！”

    他難道不應該是這家人的仇人或者苦主？

    怎麽還會幫著這家人喊叫？

    “畫裏的人嘛，邏輯混亂不足為奇。”

    萬和搖搖頭，不去管那個嚇的在地上站不起的小孩。

    這院子裏還有一間畫上沒有的房間他也沒心思去看。

    找了找通向另一個院子的那道豁口之後，他立刻就走了過去。

    後麵果然是個豬圈，大肥豬正在裏麵快活地甩著尾巴。

    食槽裏空空如也，可能是還不到喂食的時間。

    柿子樹的樹葉有些枯黃，上麵的柿子都快掉光了。

    一切的一切，看起來都沒有絲毫異常。

    那個男人仍然站在窗口。

    他望著萬和的目光裏全是刻骨的仇恨。

    顯然旁邊院子裏的動靜他已經全都聽到了。

    “你的老婆孩子？”

    萬和挑了挑眉毛。

    “你有什麽事衝我來就好了，為什麽要殺她們！？”

    男人終於忍耐不住，幾乎是用吼的在跟萬和說話。

    他抓著窗框的手已經白的看不到一點血色。

    “我以為，你罵我之前就應該想到過後果的。”

    萬和不以為意地回答。

    “畜生！就為了這個！？”

    男人用盡全身的力氣，把手中的筆朝著萬和擲了過來。

    萬和伸出兩根手指輕輕一夾，放在眼前看了看。

    很普通的一支筆，用的大概是黃鼠狼的毫毛。

    “我罵你，不過是引誘你進來的一種手段而已，你怎麽就能對著無辜的婦孺下手！？”

    那個男人怒聲控訴。

    “以前也有人同樣進來，他們卻都不曾像你這樣凶殘，你這個邪魔！”

    “答對了，可惜沒有獎勵。”

    被人罵成邪魔，萬和毫不動容。

    這種話在他做大巫師的三十年裏，聽得多了。

    那時候罵他的全是修士。

    “既然你說你特意引我進來，那麽你為什麽要引我進來？這裏又是哪裏？”

    萬和開始一連串地發問。

    可惜那個男人全然不理會他，隻顧破口大罵。

    連萬和都不得不懷疑，自己是不是做錯了。

    “難道我進來的時候什麽都不幹，直接過來找他，他就會客客氣氣地笑臉相迎，然後解答我的一切問題，再贈送我一批財寶把我送出去？”

    這麽想的話、就和他聽過的門的傳說挺符合的。

    “既然這樣……”

    萬和忽地飛身躍起。

    他的足尖在豬圈外麵的石條上輕輕一點，就撲到了男人所在的窗前。

    砰！

    男人的臉四分五裂。

    後續罵人的話都被堵在了喉嚨裏

    那暴突的眼珠至死都不敢相信這個凶徒竟然毫無羞愧之心地對自己下了手。

    “走了。”

    萬和無趣地轉身。

    他對財寶什麽的沒有興趣。

    自始至終，他都沒有推門進屋子裏看一看的想法。

    從他進了這家的大門，鬧出來的動靜就很大，可是這個男人一直都沒有出去看看。

    即使是怒罵萬和的我時候，他也隻是站在窗戶後麵。

    “也不知道是他沒法出來，還是這間房子有什麽古怪他想騙我進去？”

    不管是哪種，萬大長老不進去就完事了。

    不該莽的時候，他總能很好的控製住自己的好奇心。

    “千不該萬不該，你不該站窗口啊！”

    要是站的遠了……

    萬大長老可能還得去撿石頭。

    “剩下的問題，就是怎麽出去了……”

    萬和一邊思索，一邊走向大門。

    男人死了他卻還在這裏，顯然事情並沒有結束。

    女人和孩子的屍體仍然躺在院子裏，幸存的那個小孩正在抱著她們哀哀哭泣，看起來就跟真實場景一樣。

    “還不如詐屍來的痛快……”

    萬和搖搖頭，不去理會。

    隻是轉過照壁，他就愣住了。

    大門外麵，黑壓壓地圍了一群人，男女老少都有。

    他們大部分手中拿著鋤頭鐮刀，也有的拿著木棍。

    “就是他！就是他殺了劉老爺全家！”

    先前逃出去的那個男人正站在人群裏，看見萬和出來立刻指著他大喊。

    人群開始騷動。

    片刻後有人高呼一聲“打死他！”

    數不清的家什朝著萬和就招呼了上來。

    ……

    片刻後

    “夢耶？非耶？”

    萬和遙遙望著身後的村子。

    他沒有再殺人。

    這場景真實的，連他也有些分不清楚是不是在畫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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