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牛!真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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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將亮未亮的時辰,遠山如黛。
凶猛的雨勢進一步阻礙視線,船夫揉了兩遍眼睛才瞧清楚。
行船左側的崖壁高而陡,崖底,一棵從石壁縫隙探出來小樹將將高出水麵,橫向生長的樹幹上掛著兩個人。
那兩人,上身搭在樹幹上,下身泡在江水裏。
虧得水流湍急,又是逆流行船,船速極慢,呼救聲才沒被忽略。
“大公子,江麵上有人求救,可要停船?”一個船夫進艙請示徐寧炆。
“遇上了就拉上來吧。”
雷聲劈劈啪啪響,寧鈺一夜沒睡著,兩炷香前就爬起來了。
先去船尾確認逃生小舟擺放的位置和角度沒問題,接著走到船頭,想趁人不備掀開黑布瞅瞅藏了什麽好東西,被船長發現攆開了,於是蹲在船艙門口看船夫們吆喝幹活。
船夫從艙裏出來開始招呼人組織營救,寧鈺站起身拍拍屁股去找徐寧炆。
房間門虛掩著,徐寧炆坐在矮榻上清點賬目。
“十來丈的距離,這麽大的雨,這麽大的雷,呼救聲還能傳過來,可見中氣之足,救他們幹嘛?”寧鈺趴在門縫上。
中氣足,意味著泡在水裏時間不長。
五六十米寬的大江,順江漂流正好抓到救命樹枝,又很快碰到路過的船隻——
命那麽好?
從金陵城到嶽州府六天行程,也才碰見一艘大船、三葉小舟,這才出發幾個時辰?
“我自有考量。”徐寧炆撥算盤珠的手指頓了下。
寧鈺“喔”了聲,正欲離去,忽然腦中靈光閃過,又趴了回去,“大哥哥,你安心算賬,我去喊人磨刀。”
“胡說什……”
徐寧炆抬頭嗬斥的同時,伴隨一聲細微的脆響,門合上了,走廊傳來漸行漸遠的腳步聲。
船夫將人救上船,徐壯將二人帶到寧鈺吩咐的房間。
“公子,兩個人都是練家子,不過腳步太重,功夫應該不高。”
徐壯回想起二人的狀態,神色驚惶,目光卻很清明,腳步慌亂,卻是亂中有序,落水的來龍去脈說得滴水不漏。
“嗯,盯緊他們,天亮就進溪山口,讓大夥兒都注意點。”寧鈺叮囑道。
溪山不是一座山,而是東西綿延五百多裏、南北橫跨三百多裏的一群山,大江自西向東流淌,到溪山群西麵一分為二,然後在東麵合二為一。
因其地勢險要、四麵環水,處於兩府交界的三不管地帶,前些年江盜猖獗,路過的船隻無不膽戰心驚。
直到九年前,大哥哥的外祖不遠千裏,從關中帶兵來剿匪,曆時兩年多才終於平息匪盜。
剿匪過程中,大哥哥的一位舅舅死在江盜手中。
最近兩年,溪山一帶江盜死灰複燃,雖不如當初猖狂,卻也令來往行船頭疼不已。
一般人遇到江盜通常選擇破財免災,可徐家不會,徐家人遇到江盜,隻有你死我活,沒有避其鋒芒一說。
因為徐家一位夫人、一位公子和一位小姐都是被江盜綁架殺死的。
當年她還沒有考中舉人,徐家的生意也僅限於南裏縣,並不如現在財大氣粗,當大哥哥帶著徐家傾家蕩產籌集的二百萬兩銀子前去贖人時,贖回去的是三具慘不忍睹的屍首。
三哥哥徐寧栴頭和四肢皆被斬斷,麻袋裏隻有軀幹和頭,四肢沒找回來。
大伯母和四姐姐徐林芊衣不蔽體,周身布滿鞭痕,四姐姐臉上還有兩條長長的刀口。
大哥哥的外祖在河南任職,驟聞噩耗,上表請旨剿匪,可一個八品小官的請求,皇帝哪裏會同意,老人家怒而辭官,幾經周折,托關係攀上昭國公府,沒想到真借來了兵,替女兒外孫外孫女報了仇。
江盜雖張狂,卻不敢公然與官府作對。
很明顯,這兩個人是江盜頭子派來刺探虛實的。
本來,隻要他們不予理會,過溪山的時候掛出代表官府征用船的大旗,江盜拿不準具體情況,斷然不敢貿然動手。
大哥哥選擇撈人上船,是想引江盜來,殺幹淨。
徐壯從寧鈺房間出來,拿了兩套徐寧炆替寧鈺準備的新衣裳給兩個江盜。
天亮後,知意端過去好菜好飯。
“姑娘,問一下,你家公子是哪裏人?”先前兩個江盜摸到衣裳料子已是萬分激動,這會兒看到知意更是心癢難耐。
主子衣裳名貴不稀奇,可連一個端茶倒水的丫鬟都穿這麽好,肯定是隻大肥羊。
“你打聽這個做什麽?!”知意警惕的厲聲質問。
廢話!當然是怕你家公子是哪個狗官的狗雜種!
其中一個江盜腹誹。
“姑娘別誤會!姑娘不想說,不說就是,隻是沒辦法替恩公祈福了。”
知意上下打量二人幾眼,一個麵露遺憾,一個垂頭喪氣。
“原來是想給我家公子祈福。”知意臉上的戒備之色淡去,“看你們呆頭呆腦也不像奸惡之人,告訴你們也無妨,聽好了啊——”
“咳!我家公子老家是成都府大富縣大貴鄉平安村人士,姓寧,名大爺。”
知意滿臉得意,擺足了狗仗人勢的倨傲姿態。
大富?大貴?平安?大爺?
兩個江盜麵麵相覷良久……
管他呢!沒在老大的名單上,能搶,能宰!將底細再摸清楚些就發信號。
半個時辰後,雨勢漸小,大船即將駛入溪山口。
兩個江盜自認為十拿九穩,船到了約定發信號的地點,尋機摸到船尾釋放一個衝天炮。
“走!”放完信號,兩個江盜對視一眼,足下一蹬,朝著洶湧的江水悶頭紮下。
與此同時,一張堅韌的罟網自江裏提起,罩住兩條‘蠢魚兒’。
“收網嘍!”徐壯拽住繩子輕輕鬆鬆把兩個江盜提起來,和提兩條小魚兒差不多。
大江在溪山群入口一分為二。
順水行船走北部分支,逆水行船走南部分支,是千百年來行舟人達成的默契。
寧鈺他們自東向西,走更加艱險的南部分支。
大船行到江麵最窄處,兩岸陡崖峭壁聳入雲霄,給人一種馬上要合上或傾倒的錯覺,從下往上看,隻能看到一條細縫連接天穹。
大自然的強悍威壓撲麵而來,直讓人心口窒息,呼吸困難。
而更讓人呼吸一滯的是,前方三十米,排列整齊的十幾艘大號漁船上,密密麻麻扛著大刀大錘大棒的光膀子壯漢。
江麵不足十五米,大船無法掉頭。
唯有闖,殺出一條血路!
二十幾個船夫、徐壯、徐大上身,下身穿一條黑色練功服,腰間係著繩索,繩上插著一把匕首,和一把鐮刀模樣的彎刀。
扯下前甲板的黑布,露出兩架重弩、一架火炮,在紛紛細雨中散發迷人的光彩。
寧鈺嘴角抽動,膝蓋差點沒繃住要對她大哥哥頂禮膜拜。
“大哥哥,”寧鈺朝徐寧炆豎起兩根大拇指,“牛!真牛!”
那頭的江盜。
沒看見火炮後的重弩,先看到了一根大煙囪對準他們。
“老大,那是個啥玩意?咋沒見過……哎呦!什麽鬼東西?!”
一個江盜湊近賊老大,眼見兩顆黑球從對麵船上射向空中,劃出一道優美弧線,朝他的麵門砸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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