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我能助你離開汴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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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年三十除夕,汴京城中一下子便熱鬧起來了,處處張燈結彩,還有爆竹聲在大街小巷響起。

    宮中也難得的熱鬧。

    這會兒,宮裏頭正有驅鬼逐疫的大儺儀,汴京城中親事官,諸班直的人戴著假麵,穿繡畫色衣,手持金槍和龍旗,更是有教坊裏的人,扮作各類人物,上千人。

    一天便這麽忙到了傍晚夜間。

    蒹葭站在盛寶齡身後,手輕輕的給她揉肩膀,“今日宮裏頭熱鬧,娘娘瞧著好似也高興。”

    盛寶齡卻道,“還是冷清了些,等皇帝身邊添了人,這宮裏頭,才叫熱鬧。”

    一邊說著,她嘴角彎了彎。

    給小皇帝身邊添人這事,待過了年,也該提上日程了。

    蒹葭到底是跟了盛寶齡好多年,聽出了盛寶齡的意思,不由問,“先前說是要送寶黛姑娘來,娘娘可是有什麽想法了?”

    先前回盛家,盛大人還有那二房的,幾次提起要送寶黛姑娘進宮,以盛家如今的情況,若寶黛姑娘進了宮,這皇後,多半便是寶黛姑娘了。

    盛寶齡唇邊笑意消散不少,眼裏的光也黯淡了幾分。

    蒹葭當即不再說話,心知,自己怕是戳到娘娘傷心之處了。

    過了許久,重新梳完了妝,蒹葭挑了隻色澤樣式頗為穩重的步搖,正要簪上,便聽見盛寶齡突然沉沉的說了一句,“從前,哀家也如寶黛一般,蒹葭,你瞧瞧現在,我還有幾分像從前?”

    當年,沒有人能護著她,問她願不願進宮。

    而今,寶黛不願進宮,她這個當阿姐的,能幫她,總該幫一幫。

    盛寶齡想,如自己這般,盛家有一人便夠了。

    寶黛,總該活得像她自己。

    蒹葭抓著步搖的手僵了僵,猜到盛寶齡的想法,不由攥緊了些,良久,她將步搖簪好,看著銅鏡中的盛寶齡,溫婉笑道,“在奴婢眼裏,姑娘便是姑娘,還是那個姑娘。”

    蒹葭心想,即便旁人都喚著太後娘娘,即便如今的娘娘手裏也沾過不少血,可她還是盛寶齡,是當年在盛府時,在自己遭欺淩時,同管事婆子要走了自己留在她身邊的那個盛家大姑娘。

    她心善,待人向來溫和。

    在蒹葭眼裏,盛寶齡就是盛寶齡,從前是什麽樣,如今,便還是什麽樣。

    盛寶齡頓了頓,倏爾笑笑,握住了蒹葭的手,“苦了你。”

    大好年紀,卻要陪著自己在這深宮中度日。

    蒹葭卻搖了搖頭,“能陪在娘娘身邊,不苦。”

    過了傍晚,夜裏,皇宮內燭火通明,爆竹聲聲,煙花更是絢爛,占了半片天。

    盛寶齡盯著那煙花,有些走神,若是在宮外,瞧著這煙花,又該是何種模樣?

    蒹葭提起酒壺,給盛寶齡倒了杯屠蘇酒,低喚了一聲,“娘娘。”

    盛寶齡這才垂眸看了一眼酒杯,而後抬眸,殿中絲竹聲悅耳。

    殿中的人不少,後宮中的主子都來齊了,幾位王爺也都帶著家眷進宮吃團圓飯。

    小皇帝坐於上方,有些不勝酒力。

    盛寶齡也覺喝得有些多了,頭有些暈,使人將準備好的禮一一送到各宮主子和王妃處,便帶著蒹葭,到外頭去吹吹風。

    難得的是,今年除夕,竟沒有下雪。

    盛寶齡前腳剛走,後腳,靜王便起身,隻說到外頭去解解酒。

    太妃神情微變,想留住靜王,卻又怕引起小皇帝注意,到底是沒有開口。

    可就在靜王也走出殿中的那一刻,本該有些醉了的小皇帝垂眸間,眼裏卻掠過了一抹陰翳之色,抓著酒杯的手,青筋凸起。

    一旁伺候膳食的內侍心驚膽戰。

    隻有他心裏最清楚,小皇帝這酒壺裏,哪是什麽酒,不過便是尋常的水罷了。

    …

    從悶熱的殿中出來,一陣夜風吹過,一下子,便將方才還有的醉意散了幾分。

    盛寶齡站在廊道,看著外頭半空中仍然絢爛綻放的煙花,感歎了一句,“這是第五年了。”

    她在這宮中,看了五年的煙花,雖美,可心裏有念著的,卻是從前在宮外瞧見的那一場。

    雖沒有這一場這般盛大,卻比任何時候都要好看。

    蒹葭應了一聲。

    突然腳步聲響起,蒹葭回頭看了一眼,微微一怔,低聲提醒盛寶齡,“娘娘,是靜王殿下。”

    盛寶齡轉過身望去,隻見靜王往這邊走來。

    方才在殿中好似喝多了,眼神迷朦,可這會兒看去,眼神卻是一片清亮。

    也是,常年在邊境,酒量自然不會差。

    想起小皇帝那裝著清水的酒壺,盛寶齡心中笑,這兄弟倆,倒是一個比一個會裝。

    煙花絢爛,彩色的光灑落在盛寶齡身上,好似蒙上了一層亮光,靜王不由有些失神。

    良久,他視線從盛寶齡身上收回,落在遠方,“這幾年,你在宮中過得可還好?”

    盛寶齡“挺好。”

    雖不自由,可在吃食住上,都是這宮裏頭獨好的一份。

    大約是喝了些酒,縱使沒有醉,可到底有些不似平日裏那般清醒,靜王的思緒飄了不知多遠,沉沉道,“這幾年,我時常寫信給裴辭,有時也曾問起你,他卻從不告知。”

    聞言,盛寶齡微微一怔,側過頭,看向靜王,隻能看見他側顏,眼底神色不明,不知究竟在想什麽。

    “我並不知。”

    她從來不知,靜王這麽一位在身份上,早已不能算是表哥的人,會在書信中同人問起自己。

    何況,他此舉,其實不該。

    若是那人不是裴辭,又生出什麽旁的心思,此舉,便足矣讓那些言官論上一整年不休。

    煙花不知何時,停了一下,兩人誰也沒再說話。

    蒹葭站在不遠處,看著這一幕,心裏頭不是滋味。

    或許娘娘沒發覺,可她這個旁觀者,卻看明白了。

    也隻盼,娘娘就這麽一直糊塗下去,也好。

    一聲巨響,絢爛的煙花再度襲染整片夜空,這是今夜,最盛大的一場煙花。

    盛寶齡微微抬眸,看向空中,不由想到了那個舉手投足一句話一個眼神都不沾世俗煙火氣的人。

    像他那樣好似對什麽都提不起興致的人,會不會這會兒,也在看著這場煙花?

    與此同時,靜王的聲音在旁邊低低響起。

    “你若願意,我能助你離開汴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