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廠這個名字。

    張正明倒是沒有聽過。

    但也大概了解到，是獨立在大理寺和刑部之外的機構。

    有著審訊、抓捕上至朝廷官員，下至普通百姓的巨大權力。

    雖說，陛下成立這樣一個內廷機構。

    也是屬於很正常的事情。

    畢竟哪個帝王，不希望做到大權獨攬，讓朝臣畏懼呢？

    事實上，這樣隻聽命於皇帝的機構，很多朝代隔一段時間，就會出現。

    可讓張正明擔憂的，是這樣一個權力巨大的東廠，是由內宮太監進行主導的。

    倒不是說，他對於太監有著異樣的眼光。

    與自己而言。

    太監和常人並無分別。

    隻是，熟讀史書的張正明非常清楚。

    太監如果擁有太大的權力，絕對會出問題的。

    前朝為何崩滅，很大一部分原因就在於，皇帝過於寵幸太監，忠良被構陷，死的不明不白，最後引得朝局動亂。

    張正明不知道東廠會不會也出現這樣的問題，但也並不想放過任何一個可能。

    尤其是，在擁有這般權力的情況下，直接獨立大理寺和刑部了。

    那就不是說，東廠想抓誰就抓，想審誰就審誰？

    即便造成冤假錯案，有沒有人可以查證。

    而這。

    才是他擔心的。

    隻不過，旁邊的宋公文在聽到此話後，卻不由露出笑意，當即道“學生倒是覺得，老師無需擔憂。”

    “噢？為何？”張正明轉過頭來，想聽聽對方怎麽說。

    “陛下組建東廠的事情，其實學生也聽聞了。”

    宋公文繼續道“起初，學生和老師一樣，同樣有些擔心，可後來知道，東廠是司禮監提督王瑾王公公做主後，學生就放心了。”

    “學生雖說隻和王公公隻見過一次，但卻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此人很正直。”

    “有他掌管東廠，學生覺得一定出不了什麽問題。”

    當日傳旨一見。

    二人均是有些相互欣賞。

    而現在，知道了老師的擔憂，宋公文則是說出心中想法，還有那日的所見所聞。

    “哦？為人正直，不貪錢財？”張正明聽到後，眉毛一挑。

    內宮的太監，因為沒有權力，也不會有後代。

    所以最大的想法。

    就是在年老體衰後，身上能有些錢財，好置辦身後事。

    可王瑾，卻對錢財並不在意，這倒是讓他有些意外。

    隻是很快，張正明卻搖了搖頭，繼續道“想必你也聽到風聲了，前幾日東廠已經帶著人，前往龍陽府，要去抓捕李芳，羅列的罪名，是他縱容親眷，橫行鄉裏，巧取豪奪，侵占民田。”

    李芳在內閣，也待過很多年了，對方是什麽樣的人，他很清楚。

    雖說能力和性格都有點缺陷，但若說此人收受一些賄賂。

    張正明會很驚訝，但想想也能接受。

    可如果是侵占民田這種大罪。

    他完全不相信。

    要知道，李芳之前本來就兼著戶部尚書，應該知道此事有多嚴重。

    且張正明還有一點非常擔憂。

    就是，如果到時候真的把李芳給定罪了，會不會弄得朝廷人心惶惶？

    畢竟這可是無需經過大理寺和刑部審查啊。

    其實王瑾所建立的東廠，行事是相當隱秘的，就是不想被人知道。

    隻是沒辦法，現在才剛開始，手底下沒多少人。

    加上他自己又是司禮監提督大太監。

    身份和之前不一樣。

    一舉一動，自是備受關注。

    當然，即便如此，抓捕李芳的事情，也隻有極少數人知道。

    不巧，張正明和宋公文就在其中，畢竟他們都在內閣任職，也時常出入宮中。

    “這事學生倒是聽過，侵占民田是大罪，李大人應該不會這般糊塗。”宋公文點了點頭，也覺得有些不可思議，想著那位王公公是不是弄錯了。

    隻是很快，他想到了什麽，繼而語氣深沉道“老師，那如果李大人，真犯下了此罪呢？”

    真犯下了？

    張正明微微一愣，倒是沒想過這問題，因為覺得不太可能。

    可如果縱容親眷侵占民田是真的，那就不一樣了。

    “那是他最有罪有應得，”他輕聲開口，然後眼神一變，繼續道“也許你說沒錯，否則陛下，也不可能突然同意李芳的請辭。”

    一開始，張正明覺得陛下讓李芳告老，是一件不太明智的決定。

    可如果是對方真的犯了事，就完全可以解釋的通了。

    因為有罪，不可能繼續再內閣任職。

    至於宋公文。

    也是因為想到了此事，才會發出那句疑問。

    可這時。

    張正明又皺了皺眉頭，問道“可若此罪當真，為何陛下不在京師直接拿下李芳，而是要等他告老歸鄉之後，特意派人前去抓捕呢？那不是多此一舉？”

    “是啊為什麽呢？”宋公文一愣，臉上也滿是疑惑，想不清楚為什麽。

    隻是他心裏總覺得，陛下肯定不會做一些無意義的舉動。

    所以開始絞盡腦汁開始思考。

    思考這是為什麽。

    某一刻。

    宋公文突然間瞪大眼睛。

    因為就在剛剛，腦子靈光一閃。

    他悟了！

    “老師，我明白了，這次我徹底想明白了。“

    “前前後後都能解釋的通了，是這樣，一定是這樣。”

    此時，宋公文一拍桌子，激動的站起身來，震得茶水都被打翻在地。

    臉上更是露出一副難以置信的神色。

    這也嚇到了對麵的張正明，

    好在定力足夠，沒有被影響，隻是看著對方如此激動的模樣，忍不住好奇道“公文，你又明白什麽了？”

    “學生明白了一切！”宋公文依舊很激動，在大堂上來回踱步。

    同時口中還時不時吐出“陛下聖明，陛下神機妙算”的詞。

    張正明則是一臉無語，隻得繼續開口道。

    “公文，冷靜，坐下來好好說！”

    此話一出。讓宋公文停下，意識到自己失態了，當即隻得尷尬一笑。

    然後很快就坐了回去，喝了一大杯茶，壓一壓激動的心情。

    等情緒完全平複後。

    宋公文又深吸一口氣，繼而看著自己老師，認真道“學生覺得，從辭退李芳開始，陛下就在進行著一場無與倫比的龐大計劃，而這個計劃，也有關於攤丁入畝！”

    “而所有的一切，全部都在陛下的謀劃和掌控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