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你為什麽不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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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麽人呢?開豪車有錢了不起啊?開這麽快,是趕著去投胎嗎?”

    “闖紅燈也就算了,還闖了這麽多,典型的馬路殺手!”

    “他當道路是賽車場嗎?飆這麽快!不要命了嗎?”

    ……

    翌日一大早,A市早間六點新聞播報的一條淩晨豪車飆車新聞快訊在微博上被義憤填膺的網友罵爆了熱搜。

    “A市早報推送:交管部門監控錄像顯示,今天淩晨四點左右,一輛保時捷卡宴2.9T在多處城市道路瘋狂飆車,一連闖了四五個紅燈,最終消失在一個沒有監控錄像的拐角口。”

    也是在淩晨,A市不少的醫護微信群內流傳了一則有圖有真相的小八卦:A市某家小有名氣的私人醫院淩晨發生了一起影響不小的醫鬧事件——他們的院長被某個患者家屬打了。

    但詭異的是醫院居然沒有報警,並且在微信群裏流傳的圖片和視頻在發出後的不到半小時就被瞬間屏蔽了,甚至那些討論這件事的微信群不是被舉報,被管理員警告,就是被禁言轟炸了。

    ……

    左小岩醒來時,已經是下午了。

    她是在一陣刺鼻的醫院消毒水的氣味中醒來的。

    她睜開朦朧的雙眼,看清楚眼前是病房裏的布置後,瞬間一個鯉魚打挺地從床上坐了起來。

    這是一個差不多二十多平方米的單人病房,裝修頗為豪華。

    病房的窗戶采用的是落地窗,病房的位置朝南采光極佳。

    病房內的擺設也很是講究貼著歐式瓷磚的牆上掛著一幅畢加索的名畫。

    在她所躺的病床的對麵牆上掛著一個長寬屏液晶電視,在病床左側靠牆的位置放著一張歐洲進口的真皮單人小沙發,沙發前還放著一個精致的玻璃茶幾。

    不知道是為了淨化病房裏的空氣還是為了增加一點情調,床旁邊的兩個床頭櫃上分別放了一個花瓶,左邊的那個插著鬱金香,右邊的那個插著滿天星。

    她滿臉疑惑地掃視著病房裏的環境,最後將目光停留在她正插著輸液管的手背上,在她的頭頂上方是一瓶注射液。

    而此刻在她腦海裏不經意間浮現卻是昨天的意亂情迷,和斷斷續續的一些昨晚和喬川發生的令人眼紅心跳的畫麵。

    為什麽她會在醫院?

    難道她之前是在做夢嗎?

    就在這時,病房門被推開,一個穿著白大褂的年輕醫生和一個年輕女護士從外麵走了進來。

    這位醫生好像是個混血兒,頂著一張英俊帥氣的臉,金發碧眼,五官深邃,一頭金色的

    微卷發一半垂落,一半隨意紮成一個高馬尾,那發型設計得極具藝術性。

    “hello,左大美女,你醒了!你要是再不醒,喬爺估計是要殺了我了。”那醫生一看

    到已經蘇醒並在病床上坐著的左小岩,本來還算正經嚴肅的臉驀地滿是驚喜地說道。

    “你是……”左小岩一臉狐疑地問道。她這才注意到醫生的眼角居然有塊淺紫的瘀傷。

    “哦……我叫靳言,我是這家醫院的院長!”

    “那……是喬川送我過來的!”左小岩用幾乎肯定地語氣說道。

    “除了喬爺還是有誰?”一說起喬川,靳言語氣中滿是哀怨。

    他靳言到底是造了什麽孽才能交到喬川這樣重色輕友的朋友?

    一想起今天淩晨五點,正在和周公約會的他被喬川那奪命連環call給無數次驚醒,他仍心有餘悸。

    更氣人的是,他除了奪命連環call,還天沒亮就跑到他院長辦公室過來,把他從睡夢中打了出來。

    他就沒見過這麽囂張的人。

    一想起幾個小時前發生的事,他氣得牙癢癢。

    “他人呢?”

    “他出去了,估計給你買吃了!他要是看到你醒了,估計是要高興得瘋了!”靳言表情誇張地說道。

    “……”左小岩默默地看著他。

    輕浮,放蕩不羈,流裏流氣……她不知道怎麽的腦海裏竟然浮現出了這幾個詞。

    眼前的這個醫生似乎顛覆了她以往對醫生這個職業形象的認知。

    “對了,你發燒有點嚴重,現在呢雖然已經恢複正常一些了,但是還要在醫院住一晚觀察一下。”靳言邊讓跟他一同進來的護士測量她的體溫,邊提醒道。

    “謝謝,那你知道我是因為什麽而發高燒的嗎?”左小岩點了點頭,話鋒忽然一轉,意有所指地問道。

    可靳言隻像是聽到一個比較好笑的玩笑一般,邊寫著病例表格,邊嬉皮笑臉地說:“嗬嗬,這發高燒不是很普遍嗎?我們醫院的發熱門診每天至少能接收到近百號的類似病人。沒事的,你就放心吧!”

    “……好,謝謝!”

    沒一會兒,體溫測量好了,在一旁配合幫忙的女護士看了一眼溫度計,甩了兩下,語氣溫柔地說道:

    “左小姐,溫度36.8度,已經恢複正常了,你真幸運,我們院長很少親自給病人看病,你是享受了我們醫院的VIP待遇!”

    “是嗎?VIP待遇?”左小岩看了一眼幫她檢查其他項目的靳言,忍不住笑道。

    “咳咳,就你話多。”靳言幹咳兩聲,有些不自在地道,“不用感謝我,我們VIP病房的房費雖然很高級,但是真的不貴。再說了,喬爺有錢,你不要忘記提醒讓他交醫藥費就行!”

    嘿嘿,感謝不重要,錢才最重要,親兄弟明算賬嘛!順便把他傷藥也一起付了吧!

    他已經默默地在心裏打起了割喬川韭菜的如意算盤。

    一想到這,靳言受傷的眼角忍不住抖了抖。

    “嘶……”好疼啊!

    早上他被喬川揍了那麽一下,他可能會有什麽腦震蕩之類,他等下得去檢查檢查!

    檢查費也得某個罪魁禍首出。

    “……”左小岩的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這人和喬川到底是什麽關係?怎麽這麽財迷?

    幫她做完一係列身體檢查後,靳言和那個護士便離開了病房。

    沒一會兒,喬川回來了,他買了一些水果餅幹,同時和他一起回來的還有另外一個人。

    左小岩醒來後看到喬川還覺得有些尷尬,可當她在瞥到跟在他身後走進來的那個人時,尷尬瞬間沒了,整個人微微陷入了片刻恍惚中。

    “你餓了吧,這是我買的一些吃的!”喬川將買來的東西隨手放在了病床邊的床頭櫃上。

    “……”

    見左小岩沒有應話,喬川又接著說道:“對了,和你介紹一下,這是江警官,昨天你發生的事多虧江警官的幫忙,他現在想和你聊聊!”

    喬川說完後,在旁邊的沙發上坐下,拿出隨身帶著的折疊小刀,動作自然地從床頭櫃上選了一個比較大的蘋果熟練地削了起來。

    江淮準這才上前,從警服的內口袋拿出警察證,翻開給她看了一眼,然後禮貌而公式化地道:

    “你好,左小姐是嗎?我是風華影視城公安局的民警江淮準,對於昨晚發生的事,我們公安局已經做了備案,目前劉琥還在我們局裏。我想和你做個詳細的了解!”

    “……”左小岩卻隻是目不轉睛地看著他,還是沒有應話,似乎有些看出了神。

    她大概怎麽都想不到,有一天和江淮準見麵是在這樣的場合。

    多年前,他們雙雙穿著標誌著榮耀的警服,奮戰在打擊城市犯罪的第一線,她因為是新

    人,所以時常受他這個師兄的照顧和提攜。

    多年後,她變成了一個尚未定性的治安案件的受害者,他是負責記錄情況的警察,他依舊穿著那身榮耀的警服,而她卻再也穿不上那身她引以為傲的警服了。

    她和他,兩兩相望,互不相識。

    本以為她重生後已經是二十多年後了。

    她幾乎沒有幻想過自己還能夠見到她是易紫時的那些朋友親人。

    此刻她的腦海裏不自覺地閃過了多年前在興城市中警局新同事見麵會的畫麵。

    江淮準比她大兩歲,算是她師兄,但卻是比她晚兩年進的興城市中警局。

    不過他沒進興城市中警局之前就已經在其他區的警局破過好幾次重量級的大案,還獲得過一個三等功。

    當時她們第一次見麵是在警局的大廳,他們刑偵大隊的一位德高望重,辦案雷厲風行的老隊長非常熱情地把這位新同事介紹給了大家。

    “現在讓大家集合在這裏,是因為我們隊來了一位新進來的同事,大家可要熱烈歡迎啊!現在有請他給大家做個自我介紹!大家也相互介紹一下!”

    老隊長笑得一臉褶子,眼底滿是欣賞。對於這個新隊員的加入,他顯然是喜上眉梢的,把“高興”二字明晃晃地都寫在了臉上。

    “大家好,我叫江淮準!江是長江的江,淮是淮河的淮,準是準備的準!”做自我介紹時,江淮準特別嚴謹地介紹著自己的名字。

    這一介紹,瞬間把在場所有人都逗笑了。

    這名字怎麽每個字都帶水啊?莫不是他生來命中缺水,所以父母才取了這個名字!

    有一天午飯時間,她在食堂裏買完飯,就遠遠地看到他一個人坐在一個比較偏的靠窗的位置吃飯,她有心逗逗他,就跑過去坐在他的對麵。

    但他並沒有理會她,像是沒看到她一般,注意力始終在他的盒飯上。

    沒辦法,她隻能主動開口打破了他們的沉默。

    “嗨,你為什麽要叫江淮準呢?好拗口的兩字,我差點都讀成了‘淮淮’了,要不我就叫你‘淮淮’吧!”

    “不可以,我叫江-淮-準!”他逐字逐句地說道。

    “好,江淮準,江淮準,江淮……淮?”像是惡作劇一般,她故意叫了三遍,最後還是說錯他的名字。

    “……”男人的臉色瞬間黑了。

    從那時起,江淮準在警局有了一個外號“淮淮君”。

    ……

    本來一開始他們除了工作上的必要交流,其餘時間很少交流。

    直到後來,她得知他和易星是關係很好的大學師兄弟,而他也知道她是易星的妹妹,他們的交好程度才比單純的同事關係稍微好了一些。

    算起來,江淮準現在已經有四十多歲了,依舊是一頭幹淨利落的平寸頭,兩鬢有一絲斑白,身材保持不錯,沒有怎麽發福,臉上也有了一些細微的皺紋,少了幾分少年時的英氣,多了幾分成熟和穩重。

    記憶中,江淮準是反感娛樂圈裏的人,覺得娛樂圈裏的人矯揉造作,不止工作是演戲,連生活都喜歡戴著一張麵具生活。

    不過易星是被他排除在外的。

    雖然易星進娛樂圈的這個決定讓他有些意外和不解,但依舊沒有影響到他們兩個之間的關係。

    對於易星這個師兄,隻要易星開口說需要幫忙,他二話不說,就算是上刀山,下火海也義不容辭。

    ……

    “左小姐,方便嗎?能否配合我一下。”見她不應話,隻是盯著自己看,江淮準有些不悅地說道,公式化的口吻多了一絲嚴厲。

    “好……”左小岩收回灼灼的目光,點頭道。

    “你為什麽會出現在劉琥的房間?”江淮準拿出一本筆記本和一支筆,開始記錄起來。

    “我今天早上本來是有一個新劇定妝照的安排。所以劇組給我安排了一個酒店房間,並讓一個男工作人員給我送過來了房卡,當時那個房卡號就是二樓劉琥的房間的!”左小岩說道。

    “現在工作人員給你這張房卡應該還在你包裏對嗎?”

    “是的!”左小岩說完,便順手拿起一旁的手提包找到那個房卡遞給了她。

    “謝謝配合!”江淮準接過房卡,頓了頓又說,“那您的包可否給我看一下?”

    “……好!”

    左小岩緊蹙秀眉,猶豫了幾秒,還是將包遞給了他。

    江淮準接過包,將裏麵的東西全部翻出來,錢包,化妝品,卸妝棉,指甲鉗等等被盡數倒在病床上。

    讓左小岩意想不到的是,這些東西當中居然赫然躺著一張異常醒目的房卡。

    左小岩錯愕地抬頭看了一眼江淮準手上拿的一張房卡,有些不敢相信地又看了一眼平躺在自己病床上的那一張。

    怎麽回事?是誰把這張房卡放進了她的包裏的?

    正在認真處理水果的喬川見狀,目光微微一愣,但卻是瞬間恢複了清明。

    “這張是303房間的房卡,應該就是你本來房間的房卡!你怎麽解釋?”江淮準將兩張房卡同時拿起,清晰地展示在她麵前,冷冷地質問道,銳利的眸中充滿了探究。

    左小岩微愣,大腦飛速地運轉著。她明白她此刻說出什麽答案對自己都是不利的。

    她想了想,整理了思緒,一字一句地說道:

    “江警官,想來你們已經看過監控錄像了,是我主動進的劉琥房間,但你們來的時候我是昏迷被下藥的狀態。所以我故意進劉琥房間的可能性就大大降低了。這張房卡我不知道為什麽會在我的包裏,我也不知道為什麽會下藥。劇組人員給我的就是二樓的那張,這個我之前已經說過了!”

    江淮準聞言,眸中閃過一絲錯愕,飛快地用筆記錄下她的話,不動聲色地點了點頭:“好。那筆錄就先到這裏吧!感謝你的配合。”

    “也辛苦你了!”

    江淮準正打算轉身走人的時候,沉默良久,執著於用鋒利的折疊刀處理水果的喬川忽然將一個削好皮的蘋果遞到他眼前:“江警官,辛苦了,要不要吃水果?”

    他微微一愣,目光瞥了一眼沙發前被他削完後扔了一地的蘋果皮,臉上恍惚了一下,“不必了,我喜歡吃帶皮的!一個蘋果而已,何必這麽麻煩?”

    喬川悻悻地收回手,將蘋果隨手放在左小岩的床頭櫃上:“不麻煩,隻是一個蘋果而已。再說了我削蘋果的技術很好的。”

    “……”

    江淮準沒有應話,轉身剛往門口走了幾步,似乎想起了什麽又退了回來,“左小姐,我再問你一個問題?”

    “什麽?”左小岩不明就裏地看他。

    “你為什麽不哭?”

    “啊……”她微微蹙眉,滿臉疑惑。

    “你才22歲,遇到這樣的事情,為什麽沒有哭?”江淮準又問了一遍。

    “江警官,我為什麽要哭?我哭的情緒對你們調查有幫助嗎?”她有些意外江淮準會問出這樣的問題,語氣略帶不悅地反問道。

    “……”江淮準被噎了一下。

    下一秒,左小岩忽然假哭了起來,還有模有樣地擦了擦眼角:

    “警官,我真的沒有,我說的都是真的,是別人陷害我。這張房卡我真不知道是誰放的。

    我真的冤枉啊!是別人給我下了藥,是赤裸裸地陷害……江警官,你是想要看到我這樣的反

    應嗎?我做到這樣的反應會對我很有利嗎?”

    最後她又非常及時收住了哭腔,神情無比認真地問道。

    “……”喬川嘴角抽了抽。

    “……”江淮準微微擦了擦汗。

    好吧,確實沒用!

    眼前這個女人算是給江淮準二十多年的辦案生涯長了見識了。

    像是這類女生被迫害的案件他大大小小都接觸過上百件,他從來沒有見到過像她這麽冷靜的受害者。

    這些年他每次接觸到的類似案情受害者,事後做筆錄的時候不是哭的梨花帶雨,就是情緒激動得大鬧警局,甚至有些因為心理創傷太嚴重而導致精神抑鬱的。

    更何況現在的證據鏈對她很不利,很有可能到最後變成你情我願的男女交易。

    但是這女人居然出奇的鎮定,似乎一點不擔心最後的結果。

    “你應該明白,就現在掌握的證據而言,證明劉琥有罪很難!”江淮準提醒道。

    “我的證詞就是這些,全是真的,采不采信是你們的事。我這個人不善良,喜歡睚眥必報,我會去找對我有利的證據,絕不會讓害我的人好過。”左小岩平靜地說道,說時眼中閃過一絲狠戾。

    從她看到她的包裏無故多出的那一張房卡時,她就明白了不管是劉琥,還是那個心潔背後的人籌劃這一切都是有備而來,無非就是想讓她有苦難言。

    “好,那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公安局這邊也會盡力調查清楚真相。”

    “好,謝了!”

    待江淮準離開後,左小岩摸了摸自己唱著空城計的肚子,伸手在床頭櫃上拿了一個喬川削好的蘋果,咬了一口,隨即說道:“你手上的這把刀很眼熟?好像是我的!”(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