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卿塵這幾日摸清了太醫院的脈絡。

    太醫院裏現下最有名望的老人，是宋瞿宋大人，他醫理嫻熟，皇帝皇後的脈都是他把的。

    皇帝的脈象是機密，旁人接觸不得。

    盛卿塵曾想暗中探聽，但她如今沒有資格。

    細想過，若是她要助上官爵一臂之力，那麽必定要在這皇宮中有不可取代的位置。

    也就是說要出頭。

    大創雖民風開放，女人當官也是有的，可從醫的，倒是真沒有。

    也不怪別人看不起她，年紀輕就算了，也沒有治病救人的經驗可供人改觀。

    若是一直在太醫院裏幹些配藥的活計，隻怕還沒等皇帝出手，她就先被盛卿然弄死了。

    宋瞿年逾六十，早年遊曆民間，見過的誌怪甚多，必定是滿身本事的。

    盛卿塵觀察多日，猜上官爵身上的牽機毒，應當是與他多少有些聯係。

    皇帝下毒定然會彎彎繞繞，轉好多的圈子，給毒源的人未必知道毒下給了誰。

    可，一道如此複雜的毒，是繞不過太醫這一環的。

    盛卿塵隻擺出好奇的姿態，每每宋瞿在院裏，她便湊上去，好學多問。

    就算許多知識她其實爛熟於心。

    近來無大事，她便搜羅了好些醫書，開始研製上官爵那牽機毒的解藥。

    還有當日應允了上官玥那調理身子的食譜。

    涉及醫理，宋瞿倒是不隱瞞，偶爾還會因為盛卿塵的見解而驚訝。

    盛卿塵還偶爾故意透露自己對毒的興趣。

    每當這時，宋瞿隻是摸著自己發白的胡子，高深莫測地笑。

    “王妃年紀輕輕，倒是好學，隻是還是將心思放在治病救人上，毒乃大忌。”

    盛卿塵就像個頂嘴的學生，不服辯解：“大人何必以偏概全，這毒若是用對了，也可救人性命，否則何來的以毒攻毒之說？”

    宋瞿錯愕，隨後歎笑道：“後生可畏，後生可畏啊。”

    “大人，大人！”

    門外宋瞿的小童跑進來通報，說得了陛下口諭，要宋瞿去看看蘇貴妃的胎象。

    這蘇貴妃就是上官玥的生母，榮寵不衰十幾年，這不，又懷了一個。

    隻是如今生產也算高齡，而且自從懷胎以來，蘇貴妃的永慶宮也是狀況百出。

    一會兒是殿裏出現蛇，差點胎兒不保。

    一會兒又是脾胃虛寒，吃的東西百般注意，還是引得腹中胎兒差點滑掉。

    總之蘇貴妃這十個月基本是臥床養胎。

    這幾天太醫把脈頻頻有生產之勢，皇帝那邊這才叫宋瞿過去瞧瞧。

    盛卿塵心道，這一波三折的保胎，照古代這醫療水平，八成是要難產。

    搞不懂蘇貴妃為何堅持要生，不過也理解，在這深宮之中，隻怕人人都想要個兒子傍身。

    當天夜裏蘇貴妃便發動了。

    宋瞿當天沒有散值，提著藥箱就往永慶宮趕。

    盛卿塵想了想，道：“我跟大人一塊兒，我是女子，好歹也知道一些醫理，或許可以幫襯一二。”

    宋瞿看了她幾眼，最後隨她去了。

    盛卿塵叫人回王府取了樣東西過來，順便報了信。

    隻是這永慶宮裏，熱水燒了一盆又一盆，孩子卻始終生不下來。

    穩婆在裏間按照太醫的方子灌了幾服藥，也幾乎不起效果，蘇貴妃的撕喊越來越微弱。

    宋瞿一臉凝重地候在外間，聽穩婆說明情況。

    “孩子頭太大了，又是倒位，這確實很難生啊！”

    胎兒倒位，倒不是多稀罕的事，隻是若太久生不出來，便有可能造成窒息，大人小孩都危險。

    不論民間還是宮廷裏邊，婦女難產的概率都太高。

    宋瞿聞言也隻是深歎了口氣，著人跟皇帝回話去了。

    上官玥被宮女簇擁而來，見了盛卿塵，她柳眉一橫：“你在此作甚？！”

    蘇貴妃在房中淒厲一喊，她又慟哭著撲到門上：“母妃，母妃你不能有事啊！”

    這滿院子進進出出的人，上至聞訊過來的嬪妃，下至宮女太監，千人千麵。

    嬪妃中自然有竊喜的，假惺惺安慰著上官玥：“公主，我一早就勸貴妃，莫要拿身子開玩笑，可她偏要給你生個弟弟，唉，你說這——”

    上官玥狠狠剮了她一眼：“你少幸災樂禍！”

    “公主怎可這樣說，自古多少女子因生產喪命，若是貴妃不貪心，也不至於此啊。”

    盛卿塵聽了這話冷笑：“同為女子，若是你在生產時旁人如此落井下石，你當何種心情？”

    那嬪妃剛封嬪，未生產過，聞言一陣氣急：“你！”

    這些人自然認得盛卿塵，也稍有顧慮，方才各站一邊她們便不想招惹。

    哪想盛卿塵倒是主動說話。

    盛卿塵也不是為上官玥說話，隻是方才響起自己生產那日，雖沒有難產，可也是險象環生。

    隻有經曆過，才能理解。

    上官玥意外地看了她一眼，似是沒想到她會為自己說話。

    正在這時，門口又一個小太監匆匆忙忙跑進來，喘著粗氣衝盛卿塵行了個禮。

    盛卿塵立刻被吸引過去：“我的東西到了？”

    “到、到了。”小太監氣都沒喘勻，指著門口還想說：“宣、宣——”

    他想說宣王親自給您送來了，哪成想盛卿塵半點等不及，自個兒衝了出去。

    這剛出門就撞了一堵人牆。

    “嘶——”

    上官爵用手扶穩她，皺眉道：“有人攆著你跑嗎，急什麽？”

    盛卿塵顯然沒有想到他會在這，鼻頭撞得通紅，愣愣的。

    她已經好多天沒見到這人了，不是躲她們母子麽？

    上官爵也反應過來，他近日確實忙，卻也沒有忙到腳不沾地的地步。

    之所以不回府，也是因為不知怎麽麵對。

    他一直帶著刻板的印象去看待盛卿塵，不論是五年前的成親，還是五年後這些事。

    雨花巷的事情他便欠她個道歉，團團圓圓如今是他的親生孩子，那幽紫苑的五年.……

    她竟然一句也未曾責怪過，隻說他眼盲心瞎。

    若不是因著兩個孩子在，她隻怕早就在王府待不下去了吧？

    而如今宮中危險重重，皇帝對他虎視眈眈，稍有不慎就是萬劫不複。

    若是受他牽連，盛卿塵何其無辜。

    方才宮中侍從來王府，他便心下一沉，生怕是有什麽不好的消息。(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