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咄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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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卿塵不是悶不吭聲的性子。
一定是剛才自己沒有推開於慧秀,所以她多想了。
可是她會去哪裏?
宮裏她沒有熟人,王府的馬車也還停在外麵,執畫今日被她留在了王府照看團團圓圓。
她身邊一個人也沒有。
上官爵又重回了鹹陽宮。
杏桃看見他,驚喜地見禮:“王爺,可要在鹹陽宮裏用晚膳?奴婢可以命小廚房多做一些膳食,娘娘說過,您喜歡川味。”
這莫名的熟稔令上官爵不禁又煩躁了些:“方才宣王妃來此,為何不通傳?”
杏桃被他的疾言厲色嚇了一跳,在他麵前她可不敢像麵對盛卿塵時的得意:“王、王爺,王妃她、她自己要闖進去的。”
她聲音越說越低,因宋塔也在一旁。
宋塔冷笑道:“方才你對著宣王妃時,可不是這副樣子。”
上官爵聽出些什麽,他怒斥道:“你跟王妃說什麽了?!”
“王爺!”杏桃噗通跪地:“王爺,我與主子從小一起長大,奴婢知道主子的心思,若不是當年陰差陽錯,如今的宣王妃還、還不知道是——啊!”
杏桃沒出口的話被上官爵一腳踩中手指打斷,她痛的冷汗涔涔,卻半點不敢掙紮。
“杏桃。”上官爵森然如同閻羅:“這話傳出去,你擔得起後果麽?你主子如今是皇後娘娘,這事,不管任何時候都不會變。”
‘砰——’一聲悶響。
於慧秀穿著中衣,整個人臉色蒼白地站在門口。
她下午時被火勢挒過,後背傷了一塊,是上官爵不顧火勢將她救下來的。
若不是上官爵。
今日就是她與上官墨池的死期。
外人隻知於慧秀是於家太傅寶貝的掌上嫡孫女,是大創朝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皇後娘娘。
她孕育了如今的大皇子,不出意外,嫡長子以後是要接帝位的。
她的前途,是看得見的一片明亮。
可沒有人知道,這一切都不是她想要的。
她恨了這個皇宮,恨了上官墨池十一年了。
從上官墨非在戰場戰死,先帝將立儲的念頭放在上官墨池身上開始,就是她噩夢的源頭。
她不止一次問過於太傅,為什麽先帝要立上官墨池為帝,論手段,論才情,論所有的外在條件,明明上官爵才是那個上乘人選啊。
就因為一個是孫子,一個是兒子,第一順位繼承人不應該是孫子的緣故嗎?
可她不甘心啊。
她不想當什麽皇後啊。
十六歲那年,翼王上官墨非戰死,其子上官爵代父出征。
在皇城底下,一身戎裝的上官爵就成了自己此後經年的癡心妄想。
她想嫁的人,從來都是那個冷峻了眉眼,十六歲便征戰沙場,戰無不勝的少年宣王。
可皇命難為,先帝要她嫁,她就必須得嫁。
嫁就嫁了,高牆深宮,將她與世事阻隔,蒙上心,閉上眼,不聽不看,也就罷了。
偏偏——大婚不久,她聽見已經登基為帝的上官墨池與親衛的對話。
那是上官爵連拿了三次戰役捷報之後。
上官墨池對親衛說:“功高蓋主,阿爵成長太過迅猛了,日後也是禍患,你們想想辦法。”
想什麽辦法?
震驚之下的於慧秀碰到了燭台,上官墨池發現了她,於是有了一次征服的逞欲。
就是那次有了大皇子。
她跟上官墨池不是什麽夫妻情分不夠,隻是上官墨池防她而已。
他們之間沒有感情,隻有忌憚。
她身邊有上官墨池的人嚴厲監視,生下皇子後,上官墨池更是用兒子的性命威脅她。
如若吐露半字,便要她死。
當女人有了軟肋,顧慮便深重起來,她沒法豁出兒子的命去給上官爵通風報信。
於是她學會了禮佛,用佛經平心靜氣。
所幸,上官墨池沒有威脅到上官爵的命。
可她心底那顆瘋狂的種子已經發了芽,她知道自己懦弱,可她在這兩個叔侄之間,把自己活成了傀儡。
盡管上官爵什麽都不知道。
可偏偏,上官爵中了牽機毒的事曝光出來。
她知道的那一刻,就已經抑製不了心底的仇恨了。
她把一切都歸結給上官墨池,她恨這個男人,他明明什麽都不行,卻因為身居高位,將上官爵,將自己,逼到懸崖之上。
所以她想要上官墨池死。
盛卿塵猜的沒有錯,清宣殿的那場火確實不是意外,那是上官爵封口的說辭。
真正的原因,那火是她放的。
上官墨池已經活到這個地步了,她也活到這個地步了,那就一起死吧。
他們死了,這大創的朝廷,才能給正確的人。
可那火勢漸起時,上官爵卻突然闖了進來,將她從火海中救出,對她說,賬不是這麽算的。
她在上官爵的懷中大哭,醒過來時,上官爵在她的鹹陽宮裏,等禦醫給她治傷。
她重新看到了希望。
禦醫出去之後,她無法自抑地抱住上官爵,她這些年憋了太久,叵開了一道口子,敘述就變得嘮嘮叨叨。
他們自小便相識,小時候祖父帶她去王府,那時候翼王還在,翼王妃也在。
上官爵自小就不愛說話,她也不愛說話。
雖然年長一歲,可她事事都以上官爵為中心,讀他愛讀的書,模仿他的筆跡寫字。
“我不想嫁給上官墨池,可是皇命難為,我想告訴你他要害你,可他把我關起來.……直到有了弘兒。”
“我是真的想殺死他的,這個皇位,明明你更適合,明明你更適合的!”
上官爵自然是沒有想到她對自己如此用情。
在他的印象中,太傅家的大姑娘,一直是個靦腆內向的,話不多,他記憶尤其淡薄。
可她卻說鍾情了自己十餘年。
所以他一瞬間楞在當場,也忘記將她推開。
“你說賬不是這樣算的。”於慧秀期期艾艾地道:“那你告訴我,這個賬怎麽算?”
上官爵覺得自己似乎遇到了十分棘手的問題。
他沉著臉,望著於慧秀,半晌沒有說話。
於慧秀看向他的眼神中,卻赤裸地寫滿了感情,她似乎整個人在今日的這場大火中。
悄然地打破了心底的界限,變得咄咄逼人:“如果我不是皇後,我們之間是不是就可以不一樣了?”(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