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 扶風刊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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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後愕然。

    她不是不知道自己的這個孫子能堪大任,他甚至比他父親,比他祖父,都要更合適如今大創的皇位。

    他身上帶著殺伐果斷的狠絕,也帶著治世賢能。

    隻不過大多數時候,上官爵對她都是溫和的,他是個孝順的孫子,不然也不會在五年前接受那道與盛卿塵成婚的懿旨。

    可今日他卻不一樣了。

    他身上的逆鱗被徹底的激發出來,在這樣一個天還沒有亮透的時分。

    他方才發狠一般摔打的舉動,說明這件事對他的衝擊無疑是巨大的。

    他出身尊貴,是大創朝裏的第一個皇孫,從小得的就是百般寵愛。

    太後一直都很滿意自己的這個長孫,他有著所有後輩都有的優點,朝臣裏,甚至是後來出生的孫子輩,沒有一個有上官爵優秀。

    先皇就不疼愛他麽?

    不。

    先皇的疼愛不是假的,忌憚卻也是真的。

    他早就想分權製衡自己的兒子們,尤其是上官墨非,因他離權術最近,因他手上的兵馬萬千。

    他不能回來當皇帝,不然先皇一生的基業名聲都會趨於他之下,青出於藍,對先者來說,這不是什麽褒義詞。

    太後不知道麽?

    她知道,可她冷眼旁觀,最後的最後,自己的大兒子死在沙場,似乎成了這場權力角逐裏最好的結局。

    她心虛,她愧疚。

    所以這些年裏,她想要彌補給上官爵。

    可是不久前她才知道,自己的二兒子也並沒有因為得到皇位而滿足,背地裏對長孫追殺下毒。

    她這些日子身體不好,很大的原因都是因為心疾。

    似乎看著自己走出來的錯路將上官墨非一家都推進了深淵。

    一切都在失控。

    上官爵牽著盛卿塵往外走,他行至門邊,將要踏出去時又停住了,半回頭問了太後一句話。

    “您與祖父都對皇叔抱以希冀,他如今可達到了你們期盼?這皇宮內院,有親情可言麽?”

    問完,他也不想聽到回答。

    兩人跨出門去,很快遺留兩道相依相偎的背影,在深深重重的宮門中,像兩個抽身而出的外人。

    太後喃喃著倒在榻上,如遭雷劈。

    而於慧秀在長久的沉默中,慘然一笑,她毫不顧忌地笑了半晌,笑的眼底都是淚花:“所以太後娘娘,這麽多年,連我這場可笑的指婚,也是您與先帝事先構想好的計謀是嗎?”

    蘇貴妃冷聲道:“皇後娘娘,注意言辭!”

    蘇貴妃雖然沒有完全明白怎麽回事,不過從眾人的三言兩語不難猜出。

    當年翼王的死,有內幕!

    宣王急匆匆進宮質問,應當是事情已經敗露。

    怎麽樣的真相會叫太後都呈現這樣的神情?

    “不讓我說嗎?”於慧秀瞪圓了自己的眼睛,她眼裏的憤恨太張揚了:“先皇當年將我指婚給上官墨池,是想讓祖父輔佐他坐穩皇位!”

    “太傅是國之師,可當年祖父看中的繼位人選,壓根就不是當今陛下!”

    於慧秀朝太後走近,她失魂落魄地問道:“你們做出這樣的事,可知讓多少人的人生為此錯亂?!”

    太後重重閉上眼,她呼吸劇烈起伏,沒一會兒居然撅了過去。

    “太後!”

    “太後娘娘!快宣禦醫,快去啊!”

    ——

    西北,銅鼓峰。

    兩匹快馬迎著烈烈而過的冬日寒風,猛然衝向前麵被白雪覆蓋的萬裏蒼穹。

    西北冬雪未融,到處都是冰封的白色。

    兩匹快馬跑過銅鼓峰,延坻崿山脈進了扶風地界。

    十年前,坻崿山脈還是兩國的交界線,十年後,山脈與扶風俱為大創國土。

    西北地域遼闊,城池百姓眾多。

    而百姓當中,又有誰人不知上官墨非、上官爵這兩父子的傳說。

    當年邊沙騎兵,還有眾多的邊沙遊牧族,對西北的侵擾多不勝數。

    燒殺搶掠,動不動便在商道中設計伏擊大創人。

    當年死在鄰國的西北人,屍首都可以砌成一座座高山。

    是上官墨非,帶領西北軍駐守十餘年,才換來西北邊地的安寧。

    後來上官墨非戰死,又是上官爵繼承了父親的遺址,徹底打下了當年為首的扶風國。

    後來一年一年,宋塔逐漸將邊地的小國都收入版圖。

    西北才有如今的繁榮富足。

    他們不知道遠在朝廷的皇帝,隻知道還給自己家園一片清淨平安的上官墨非父子。

    在西北百姓心中,他們就是神一樣的存在。

    甚至各城中都有百姓自發為上官墨非修起的祠堂,專供祭拜。

    疾行的快馬都是上官爵部下聯查的人,他們奉命趕去十年前扶風的將軍刊搏府,找那封十年不見天日的手劄。

    “跑快點!沒準趕在初十前能到地方,媽的,當年翼王身死,誰能料到十年之後居然另有隱情!”

    兩人都隻能靠怒吼交流,因聲音太小就會被刮進風裏聽不見。

    “如果當真查出有問題,老子才不管如今在位子上的是誰,先皇早就死絕了,當今陛下無治世之能,憑什麽咱們主子要屈居於下!”

    “可若我是主子,心都要被這幫人搞涼了,咱們王爺有多少機會自立為王,都沒有這麽幹過,這幫人卻都像防賊一樣防他!”

    交談聲中,都是忍而不發的憤懣。

    “翼王若是被自己的人暗害,那我首先第一個不答應!反了吧就,先皇不仁,主子還給他臉幹什麽?!”

    “噓,前麵進城了,這事後麵再議論!”

    刊搏府坐落在扶風城中,倒不算是在繁華之地,而是在偏無人煙的西郊。

    聯查的兩位執事停馬落地,對眼前景象卻有些奇怪。

    當年一戰,雖說上官爵俘虜了刊搏,可是戰場之事,沒有牽連家人,更沒有連坐刊家。

    如今就算是刊搏不在,這家中也應當有人才對。

    可眼前卻赫然是府門緊閉。

    兩個執事心下一沉,慌忙抬腳上階,一腳踢開了這未上鎖的朱紅大門。

    入眼景象叫人跌破下巴。

    刊搏府內,庭院殘敗,能看出昔日應當是富庶的布置,而如今卻是落葉堆積,被雪覆蓋了一層。

    荷塘上結了一層薄冰,到處都是殘枝敗像。

    就連屋內的擺設,也都被傾倒一地,和著陳年的蛛網和灰塵。

    執事慢慢走進,越看越心驚。

    那青磚鋪成的石板路上,在冬日陽光下閃出一抹血色。

    他二人辨別半晌,發現院裏的樹幹,地上,到處都有被濺上的血跡。

    而風一吹,隨著覆蓋的樹葉被吹翻,在一片平整的地上,露出了一隻森白的人手骨。(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