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盛卿塵擔憂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盡管已經出了告示，下遊居民區嚴格管製不讓用河水，可先前那斷臂已經泡了好幾天，還是起了影響。

    城外幾個莊子，在隨後的幾日裏都陸續上報了一些發熱的名單。

    而這些發熱症狀，無一例外都來自於皮膚濕疹。

    那條手臂的主人找到的時候已經死了，是上遊莊子裏的一戶普通農戶，可他的死因卻不是因為斷臂，而是在此之前，他便已經因為濕疹發熱死了。

    那斷臂是後來屍體沒有妥善掩埋，被外作用壓斷的。

    這一下，弄得所有百姓人心惶惶。

    盛卿塵這兩天安生了些，在府裏看醫書，不過聽知府派人過來稟報之後又有些坐不住了。

    上官爵這兩日都按時回府，那晚的脾氣兩人仿似都鬧過了，誰也沒再提。

    和諧的家庭生活都是需要作出讓步的，盛卿塵很明白，上官爵說給她時間，也確實沒有再逼她。

    似乎吵過之後反而更親密了些，兩人都努力在修複中間那條裂縫。

    幸好雨勢徹底停了。

    上官爵要想辦法安撫民生，春耕的稻子收成一定慘淡，即使國庫空虛，也要開倉賑災。

    不過這也不是唯一的政事，如今他是皇帝，操心的國事繁多，雲京的水災不過是地方一隅。

    可事態卻沒有隨著雨歇好轉。

    城內一座寺廟暫時用作了難民聚集地，濕疹發燒的都統一隔離在那。

    起了疹子的，隔兩天就開始發熱。

    大夫們熬的草藥灌下去也不頂用，一旦濕疹流膿，人就快速虛弱下去了。

    知府蒙毅撾耳撓腮，想不到別的辦法，隻能派人來請盛卿塵過去看看。

    沒看到病體，她也下不了診斷，可這一去不單隻診治的事，這濕疹確實會傳染。

    上官爵一定不會同意。

    盛卿塵左思右想，一邊搗鼓她懷孕時的那台高度數究竟蒸餾器，一邊思索怎麽跟上官爵開口。

    晚些上官爵回了府，直奔幽紫苑。

    團團圓圓因前幾日的事情都生了一頓氣，兩個小的不好哄，上官爵廢了好大一番力氣。

    圓圓不開心地嘟嘴：“爹爹說話不算話。”

    “沒有不算話，等爹爹忙過這陣子，往後都陪你們。”

    團團也不高興：“你當了皇帝是不是要娶新的妃子了？”

    上官爵捂他的嘴：“乖寶，這話別在你娘親麵前說。”

    盛卿塵已經對進宮很抵觸了，再立兩個新妃子，別說皇宮，怕是王府她都不肯住。

    上官爵把兩個小的送去了府裏特設的私塾，私塾裏納了些同齡的王孫們。

    團團圓圓剛有了伴，也顧不上生上官爵的氣了，想把小夥伴介紹給他。

    可王孫們一見上官爵，全都哆哆嗦嗦地跪下來，聲音尚且稚嫩：“拜見陛下！”

    團團圓圓走了一半停住，狐疑地看向自家爹爹。

    他們這才發現，自己的爹身份徹底不一樣了，他走到哪，往後都要接受這樣的三跪九叩。

    而王孫們拜完上官爵，又轉向團團圓圓：“拜見殿下，公主！”

    雖然未正式冊封，但是團團圓圓如今是正經的皇子公主身份，禮製上，是應該要拜的。

    可圓圓害怕地後退了一步。

    她沒見過這個場麵，明明是同齡的小夥伴，好似生生隔了一條溝渠。

    上官爵拍拍她的發頂：“圓圓不怕，去叫他們起來。”

    團團圓圓走近小夥伴們，平常玩耍愉悅的，今天卻因為上官爵在格外拘謹。

    政治帶來的階層無法更改，團團圓圓隻能習慣。

    上官爵離開了私塾，他今日無要緊事，轉而去了盛卿塵那。

    盛卿塵正拿著琉璃瓶裝酒精，她湊近聞了聞，純度還算可以，於是放心地用不透氣的塞子塞住了。

    麵前一派狼藉，臉上還多了兩道灰。

    上官爵見多了賢良恭淑的女人，於慧秀當了皇後也是端著一派端莊，不見絲毫狼狽和不妥。

    隋願就算咄咄逼人也眼角帶淚，作出惹人憐愛的姿態。

    盛卿然就不用說了，時時刻刻奉行著大家閨秀的嚴苛條例，喝口水都要掩麵。

    ……

    到他家這個，袖子擼到了大臂上，白晃晃一片，腳上踩了個咕嚕嚕的火爐子，那爐子連著她桌麵滴水的裝置。

    坐沒坐相，偏偏讓人移不開視線。

    盛卿塵將瓶子給衛行雨：“送到救濟廟裏去，交給蒙大人，大夫們給看診的時候都撒一點，防止感染。”

    交代完了一瞥，看見上官爵，眯眼笑著撲過來往他身上蹭。

    早上去她自己的藥房呆了一陣，研製可以抵抗濕疹的藥，現下剛弄完酒精，身上什麽味都有。

    上官爵嫌她：“一身味兒”

    她偏偏要鬧他，一身藥味往上官爵身上撲，抱著他脖子不放手：“天天晚上睡覺抱我的時候怎麽不嫌我？”

    上官爵怕她摔，掐著腰扶穩了，無奈道：“人是安生了，嘴巴一刻也閑不住是吧？”

    “你不能要求我話都不能說吧？”盛卿塵瞪他。

    周圍伺候的都看的不好意思，悄悄埋了頭。

    前陣子府裏的氣氛跌到冰點，這兩天似乎好了，主子恩愛有加，甚至比以前還親密了些。

    可不知怎麽的，春兒還是覺得心底有些不安。

    就像王爺和王妃都是為了讓對方高興，故意裝出來的高興似的。

    也不是說他們不高興，就是……缺了點什麽。

    王爺準時回府了，王妃不出門了，這裏邊存在著兩個人妥協。

    “團團圓圓去學堂了？”盛卿塵這才想起兒子女兒，放開上官爵伸了個懶腰。

    “去了，好不容易不給我擺臉色，你是不是淨說我壞話了，圓圓記仇的小性子跟你一模一樣。”

    “可別胡說。”盛卿塵翻了個白眼：“你不惹她她就是個小天使，哪有空記你的仇。”

    這倒是，他女兒別的不說，笑起來的時候確實像天使。

    兩個人扯了好幾句，上官爵想起方才一群小孩跪地的場麵：“你沒教他們尊卑禮儀麽？方才被人一跪，團團表情都不好了。”

    盛卿塵養兒子大大咧咧：“我就想讓他們普普通通長大，平時下人我也不讓跪。”

    上官爵皺了一截眉頭。

    良久後他才道：“可他注定不是普通人。”

    眼看著又要吵。(www.101noveL.com)